《烟云笔录》笔墨画温良

46、【王权篇】拂风知我意

　　马昊一行快马加鞭的赶到烟云城已经是3日以后，城内断壁残垣破败不堪，伤兵一地，道路上哀嚎不断……

　　马昊下马后，连忙问询一个路边的伤兵：“你们的守将高大人呢？”

　　伤兵木讷的看向马昊，嘴角微微扯动，发出一种嘶哑且含糊的声音道：“逃了！”说罢，他一脸木然的看向这些刚入城的骑兵。

　　马昊又接连问询几个伤兵，得到的回答依旧如此。他这时才不得不确信烟云城守将高义已经逃走。

　　“要让老子抓住他，非剐了他不可！”

　　城内零散的几个百姓，一脸冷漠的看向这些前来救援的骑兵。目光空洞无神，又带着些鄙夷与不屑。无疑是守城的高义都跑了，这些当官的又有几个好东西。

　　“都快死光了，你们才来！”一个双眼浑浊的老妇人杵着拐杖，唉声嚎哭道。

　　马昊注意到老妇人的衣着也是血迹斑斑，她青灰色的衣袍上除了补丁就是血迹，看得出她个人并没有受伤，那么这血迹必然源于旁人。

　　“老人家，是我们来晚了，抱歉！”马昊上前扶住老妇人。

　　“可怜了我的儿，可怜了我的儿……不过15岁，就殒命在这里了！”妇人啜泣着，马昊不难猜出这老妇人身上的血迹就是她儿子的。

　　“快！先扶老人家休息。”马昊嘱咐身旁侍从几句，他看向街道尽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百具尸体，被草席简单的盖着。

　　巷子里也整齐摆放着几十或几百具尸体，他眉宇间隐隐透着无法抑制的怒火。马昊手早已握成拳头，青筋暴起。

　　他心头沉重的走上城楼，向城下望去，战争的惨烈更甚在城内看到的……

　　城墙上的云梯被砍断了，上面挂着一些残肢断臂，还有被削掉的脑袋插在旗杆上，乌鸦盘旋在上空，被浓郁的血液和尸身散发腐臭所吸引……叫个不停！

　　马昊肉眼可见的几十里外的敌军大帐，依旧炊烟袅袅，比之烟云城这边的吃力顽抗，敌军那边好似从未受到什么影响。

　　马昊隐隐能感到一份十足的压迫感冲击着心脏。战争的胜负率来说，单凭2万骑兵赢面几乎为零，目前只能拖延，拖延到余下的8万大军赶来支援。

　　马昊若有所思，目光久久不愿从敌军大帐那里移开。

　　“你们要是早2个时辰来就好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从马昊的耳侧传来。

　　他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背靠在柱子上，正在用布条缠绕着自己受伤流血的右手，他声音清冷，虽是面无表情，但比之城内的其他人鄙夷，他眼里似乎只有失落。

　　“你们要是早2个时辰来，也许就可以少死一些人。”说着，那少年包扎完，靠着柱子缓缓站起身来，他目光锐利的看向马昊，毫不避缩。

　　绕是马昊纵横沙场多年，也从很少到过如此锋利的眼神，那眼神果敢坚毅，而那少年的面容里又带着些旧识的影子。

　　他不禁恍然，脱口问道：“你叫什么？”

　　“赵真。”少年无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姓赵。”马昊脑中的形象也跟着清晰起来，眼前少年确实与故人赵廉有七分相似，他心中吃惊，却也有了几成肯定。

　　“你多大？”

　　“16！”赵真不卑不亢道。

　　马昊心中推算出一些，眼角隐隐有些惊讶与喜悦，但他依旧不能确定，只得波澜不惊的说道：“你晚上跟我汇报一下这几日烟云城的战况。”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向城楼下走去。

　　赵真上前喊到：“大人，我晚上去哪找你？”

　　马昊脚步不停，他没有转身，回道：“我叫马昊，晚上你来高义的府邸。我在那里等着你！”

　　马昊走后不久，城楼上换防了一批新来的士兵。原本在城楼上堆砌的尸体，也被人抬下去，令做安置。

　　这一切看似好像有了那么些希望，但赵真看向几十里开外的敌军帐篷，深知这一切并未好起来。也许是钝刀子割肉，多折磨一会儿呢？

　　他叹口气，拿出怀中揣着的馒头，原本冻成石块的馒头，经他的体温预热，已经不在那么硬邦邦的。虽是嚼着有丝淡淡的馊味，但不影响他大快朵颐，很快这个馒头，他囫囵吞枣般咽下去。

　　不吃时还未感觉饿，但一块馒头下肚，此刻赵真胃中爆发出强烈的酸涩，让他饿感十足。他想，若是眼前在有几十个馒头，他亦能咽下去的……

　　他口中泛着酸水，对于食物的渴望远甚平常。饥肠辘辘以及之前大战消耗的体力，和右手大量的失血让他头昏眼花。他强打起精神，向城楼下走去。

　　虽是之前城内的粮食已经耗光，但这批新来的士兵必然还能拿出些口粮，他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向成楼下走去。

　　只是，他顿觉眼前一黑，冷汗袭来，整个人也跟着站不稳了……

　　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赵真连忙蹲下身，又扶着墙根缓缓的坐下来。他轻轻的晃了晃脑袋，想摆脱这种不能控制身体的无力感，眼前依旧模糊不清。

　　赵真模糊的看向城内，城内的叫嚷声，哀嚎声，怒骂声充斥着他的耳道……脑袋跟着像炸开一样生疼。

　　他不自觉的倒向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扶住他，赵真好像看到一个随风摆动的红衣角，他口中呢喃道：“家主……”便晕了过去。

　　沉重的眼皮，让他抬不起眼睛，但那宽大的背脊却让他安全感满满的。赵真嘴角不自觉含笑，好像这一切回归原点：斗兽场，竹林，王都……

　　那些记忆美好的如同上一辈子的事。肠胃的抽搐，让他闷哼一声。紧接着他感受到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似是安抚。

　　一个时辰后，赵真天旋地转的感觉慢慢消退，他全身有种散了架的疼痛，让他起不了身。

　　他睁开双眼，看向前方。一个精致的淡蓝色床幔出现在他眼中，他身上的铠甲已被褪去，衣服也不知被谁换掉了，此刻他正盖着一床软面的床被。

　　他侧耳倾听道一个温和的声音：“他没事就好。”

　　有一个人声恭敬的说道：“大人放心，这少年就是失血过多，加之长期摄入的食物不足，才导致昏倒的……”

　　赵真从声音中辨别出，其中说话的一人是之前在城楼上碰到的上官大人－－马昊。另一个人听口吻应该是军医。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心中的一丝憧憬好像就此掐灭。千里之外，家主怎么会来！况且家主是谁？当今天子！怎会为了他这个区区蝼蚁而来呢？

　　赵真的心吃痛了些，他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手肘支撑着，爬起来。目光呆呆的看向门口谈话的两人。

　　马昊察觉到赵真的目光，便屏退军医，他温和的说道：“你起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赵真点了点头，他的饿感虽然已经过去，但腹部的干瘪预示着如果他再不吃点东西，很有可能会再次晕过去。

　　不一会儿，马昊的侍从便端来了一碗白米饭，一盘土豆炒牛肉。米饭看着是米饭，但土豆炒牛肉可以用土豆炒几颗牛肉丁来概括。

　　“最近军营里缺衣少粮的，条件不允许啊。”马昊看到土豆炒牛肉，叹口气道。

　　“谢谢大人，这已经是烟云城近几个月来，我见过最丰盛的大餐了！”说着，赵真慢慢向桌子前踱着步子走去。

　　赵真晃动的身子，看上去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但眼神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他坐在饭桌前，右手被包扎起，他只得笨拙的用左手拿起筷子，但那筷子却不受控制的掉落好几次。

　　赵真也失去耐心，他用左手抓起米饭就往自己的口中递送过去，习惯了这种吃法，他便肆无忌惮的用手又抓起土豆……

　　味蕾被打开一般，赵真吃的速度越来越快。马昊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嘱咐侍从在去添加一些米饭和土豆……

　　赵真狼吞虎咽的吃了很久，才慢慢慢生出一种饱腹感。望着桌上的5个空碗，和3个空盘，他不由的愣了一下……

　　而后面带窘色的转过身，看向马昊道：“大人，不好意思，我吃的有点多了！”

　　“不碍事。”马昊这才走到赵真的身旁坐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看向眼前极为熟悉的脸庞。

　　赵真被他盯得有点莫名其妙。

　　“大人，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人啊，究竟是饿了多久，才会这样饥不择食的。”马昊自带玩笑的口吻避开话题。

　　“大人，我今天确实吃的有点多了。”赵真难为情的想伸手摸摸脑袋，但他想起来自己的右手受伤，左手全是米饭和土豆的黏腻。

　　一双手尴尬的停滞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马昊笑了笑，他早已察觉。在赵真还未反映过来时，马昊掏出一只手帕，沾了些壶中的茶水，抓起赵真的左手，给他擦拭起来。

　　“你干嘛！”赵真面色赤红的喊道。

　　“擦手啊，你的手脏了。”马昊笑道。

　　“不用！”赵真连忙抽出左手，冷声道。

　　“放心，我不是断袖，对男人没那方面的意思。”马昊又捉起赵真的手，戏谑的笑道。

　　赵真面色红透，如同被热水烫过一般。他听到“断袖”二字，脑袋中不自觉跳出一个红色的身影……一种羞耻之心蔓延外溢，让他脸色潮红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