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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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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悦不记得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只记得她强装镇定,落荒而逃。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很早。姥姥在院子的摇椅晒太阳,听见大门响,掀开搭脸上的蒲扇:“悦悦回来啦,吃饭了吗?”
余悦的声音比平时弱了几分:“我吃过了,妈妈呢?”
姥姥蒲扇向上点点里屋:“睡着了。”
余悦极轻地嗯了一声。
姥姥从她的语气察觉到一点不对,彻底把扇子放下来:“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累。”
知道她是去干嘛的,姥姥没多问:“那快去歇歇吧。”
“嗯,我先上去了。”
穿过院子上楼。
院子是一种老式的包裹院子的构造,前面是大门,两面都有房屋,围成一个“回”字形,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很小一点,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
一共两层,顶上还有一间阁楼,余悦就住阁楼,楼梯一人宽,再多一点空间都没,楼梯下堆满了废弃的纸盒和塑料瓶,被拆开压扁码好。
路过一楼楼梯口时,怕太吵,脚步刻意放轻,到二楼才恢复,临到阁楼又把脚步加快,门反锁。
给钟秋打电话。
“我不想去了。”
钟秋一下愣了:“为啥啊?那孩子特别不听话?”
余悦眼睫垂下去,把那点情绪藏匿。
我有无法言说的理由。
她说:“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不是很擅长教别人。”
“可是我觉得你平时讲东西非常棒哎,讲得很细。”
余悦静了两秒。
钟秋瞬间不高兴了:“但你答应好了的,现在反悔,我怎么办啊?”
说好了帮忙却突然反悔,换谁都会生气。谁知,钟秋语气突然软下来:“可是明天不去的话我妈就发现我出来浪了,我玩几天就回去,我求求你了。”
要哭出来的可怜劲儿:“你不懂,看雪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我从来没见过雪,当初也是因为陆州下雪,陆大又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才来上学的,结果来了就见到几片雪花,但是看过以后我就更想看了,我这次就是想去看雪山的,我还专门买了相机。”
她的哀求让余悦有种罪恶感。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被骂一顿的准备,现在这样,反而不知所措。
钟秋不是一个遇事忍让的人,咋咋呼呼的,但每次跟宿舍其他人闹别扭,吵不过两个小时立马就好了,是个有点脾气但很好的人。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一想到今天下午的时候……
余悦试探地提出一个办法:“要不你就告诉你爸妈旅游的事?”
“不行!我爸妈你还不知道吗,根本不会让我单独出门,我以前同学来找我玩,我妈像查户口一样把人全家问了个遍,我跟同学在楼下,她就在楼上偷看我们,后来我同学再也不敢来我家玩。我去同学家,她就给人父母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去她家里的……而且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跟男朋友出去,肯定把我腿打断。”
钟秋父母到现在也是每晚打电话查岗雷打不动。
“我求求你了,我下个学期请你吃两个月的食堂,不,三个月,求求你。”
余悦叹气。
这么可怜巴巴的央求,何况她本来就理亏。
“我很抱歉,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我是真的有事不能去,我最多能帮你再去一次,要不再找别人问问?”
余悦打算回头也帮忙找人问问。
对面回了好,就挂了电话。
余悦把包里的资料拿出来,给明天备课。
备课本翻到今天那页,教案计划的下面半页纸原本没有内容,她在等待徐宜做题时心不在焉,把空白纸写满了三个字:李慕临。
握笔的手停了下来。
余悦认识李慕临,并不是在高中,初中那会儿,他们就是一个班。
初三毕业那天,为了纪念,大家都把自己的校服拿出来让大家签名,李慕临当时也觉得好玩,也把校服脱了铺桌上让人签名,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余悦过去的时候,李慕临斜倚课桌,坐姿跟今天一样放肆,身边围了一大帮人,有男有女绕着他说话,他坐中间,时不时跟着笑。
他总是这样,在人群的最中央。
余悦拿笔,寻找还有什么空白的位置,李慕临在这个时候朝她看过来。
眼里是兴致高昂的笑:“谢谢啊。”
语调放松随意。
他半眯眼思索,想了半天,思量了一句话来:“你叫什么来着?”
余悦指尖凝滞,颤了一下,刚要开口,有人拉了李慕临一把,揽着肩膀把他拽走了。
他们没能说上话。
最后余悦在衣下摆角落里找到一个位置,字迹非常小的把名字写上去。
拍毕业照的时候李慕临穿着校服,全班人的名字都在他背上,风一吹就在空中飘,唯独找不到她的名字。
后来高中的时候,他们又分到一个班,本以为又能见面,但李慕临却没有来学校报到。
那些原本以为早就忘了的事,因为今天看了他一眼,就无比汹涌地都扑了上来。
再回过神,笔尖在纸上留下了很多墨点,余悦看着那些字,在页脚下面其中一个名字后面又补上一句,“你还是不认得我。”
——李慕临,你还是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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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的是下午两点,徐宜说自己上午起不来,余悦没有急事,就按照她说的来了。
两个男生坐客厅沙发上玩主机游戏。
余悦思考要不要打个招呼,但他们打得投入,没注意到她,站了两秒,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自己上楼。
楼梯这边跟客厅是背对的,但余悦能看见他们。
李慕临跟一个男生各占沙发一角,男生叫嚣:“要死要死要死,李慕临你快点儿!”
李慕临不像他那么激动,仰窝在沙发里,岔开长腿:“叫魂呢。”
懒洋洋的,还带着点笑意。
在门口的时候余悦有给徐宜发消息,掐着时间,徐宜刚好出来给她开门。
余悦走得特别慢。
“余悦姐?”
“嗯?”
徐宜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余悦这才发现自己走神,注意力收回:“没事儿。”
“那进来吧。”
睡足觉之后,徐宜精神状态显然好多了,活蹦乱跳的,还很热情,昨天余悦过来的时候,一直到快结束,徐宜都挺不耐烦的,但今天特别礼貌,甚至有种莫名的……尊敬。
徐宜给她拉开凳子:“来,请坐。”
“谢谢。”
“余悦姐,你是陆大的啊?”
“嗯,怎么了?”
“就是觉得很厉害,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连看都不敢看陆大这种双一流名校。”
“是很难考,不过你的基础不差,努努力,上个一本应该还是可以的。”
“一本?梦里还差不多。”
余悦直奔主题开始讲课。
讲完后小测,余悦在旁边闲来无事,翻了前段时间在图书馆借的书来看,借了一个月了,一直没空看完,现在正好有时间看最后一点。
专业相关的书籍,但属于没接触过的领域,很新奇,余悦看的入神,直到徐宜在旁边叫她:“余悦姐,你以前在学校,听过我哥的名字吗?”
余悦手指覆在纸张上,翻不下去。
合上书放一边,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你写完了吗?”
“我写好了。”
余悦把试卷接过来改。
徐宜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往下说:“听说我哥好像还挺出名的。”
李慕临成绩好,家里有钱,长得帅,上学的时候,每逢下课总有别的班的女生趴在窗户外来看他,甚至有其他年级的女生专门跑过来看。
高二那会李慕临因为休学比她晚了一届,周围却没少有人提他的名字。
余悦低头写题,没动:“是么。”
“不过也是,你开学都大三了,那个狗开学才大二,你俩都不是一届的,不知道也正常。哎,那你们那一届有没有什么出名的人啊?”
徐宜初中也在一中,初中部跟高中部是一墙之隔的两个学校,中间有个小门,偶尔会去高中部那边借教室,平时都是封上的。但她还是听过一点高中部的事,那几届高中部有两个特别有名的男生,一位是个学霸,高冷挂的男神,另一个就是李慕临。
也许是另一位太低调,也可能是她初中的同学们更喜欢李慕临这一挂,又痞又拽,逮谁都抛媚眼,反正李慕临的存在感极高。
徐宜是挺看不顺眼李慕临的,但这一点她是承认的。
她又凑近了点:“余悦姐,你真的没听说过我哥吗?”
余悦停下来,放下笔,转过来看她:“我一定要认识他吗?”
徐宜被她问的一愣,余悦眼睛看着她,淡淡的眼神,像是觉得她一直追问太奇怪。
“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他天天吹自己多牛,好不容易遇到个校友,我就想求证一下。”
余悦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了,又拿起笔继续批改,她闷着头,徐宜没有再继续追问。
一道不是很难的题目,余悦算错了三遍。到第四遍,才恢复正常。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说的是真的,真的不认识李慕临。
结束的时候,楼下也没有在打游戏了,推开门的时候,隐约能听见楼下的人在闲聊。
“我说我们一定得窝家里吗?我手疼的要死。”
李慕临嗓音冷淡:“你以为我想?”
“怎么,又跟你妹吵架了?”
“要不咱俩出去飚两圈透透气?我上月新买的那辆R1,你不是惦记好久了。”
李慕临十分混账地笑起来:“哎,可不敢,我还得在家给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喂奶呢。”
李慕临身上有一点很坏的劲儿,哪怕没有看到人,也能感觉到那种傲气,有点狂,阴阳怪气的,但似乎,又没有把说的人放在眼里。
“你至于吗,怎么又吵架,你也是,这么大人跟个小孩儿置气,能不能消停会儿?”
“小孩儿?”
李慕临轻哼一声:“信不信,我前脚刚出门,没出小区我爸妈就全都知道了。”
“你表妹这么大了还打小报告?”
“我靠不是吧!”
李慕临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平:“上次晚上那个野赛记得吧?翻墙被物业拍到了刚到地方就被我爸抓回去。拍了就拍了,我一直奇怪,怎么他就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出去玩摩托了?连什么地点都知道。”
“你妹举报的?牛逼啊。”
李慕临:“现在我妈说了,把我生活费全停了。”
“怎么着,你这回屈服了,真在家老实待着?”
余悦这时候走到栏杆边,可以从上面看见他,李慕临捏着手机的一个角在手里转了一圈,停住,眼尾扬起来,拽的不可一世:“扯什么淡。走。”
话音刚落,徐宜就站在栏杆边,幽幽地飘出来:“去哪儿啊?”
一看见她,李慕临脸顿时就黑了。
仰身躺沙发,轻蔑扬起下巴,有几分邪性。
淡声:“关你屁事。”
徐宜瞬间到战斗状态:“你要不带我,我就告诉你爸妈!”
李慕临歪头,不屑地扯了个笑:“你试试。”
气氛不对,袁却赶紧拉架:“去去去,都去都去,KTV怎么样,我来定我来定。”
两人都不说话,隔空相望,剑拔弩张。
从楼上往下,余悦这个角度斜对李慕临,他敞着腿,坐姿不羁地仰沙发里,手里握着手机,抬头往上,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尤为显眼,瞥向她的位置,往上抬了抬。
“你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