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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大巴照例只开到市中心,黄昏时分,凌欢先去吃了饭,等过了下班高峰期,才去坐地铁回家。
      从地铁站到家要走四、五百米的路,凌欢又觉得背后有人不近不远地跟着,一回头却看不见人。
      凌欢紧走几步,等到被邻居们自发组成的活动圈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可乐,刚拧开盖子,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又偷偷喝可乐!”然后,她的双肩包被人摘了下来。
      凌欢转身,笑着叫“爸妈”,分别和他们拥抱。
      凌妈佯嗔她总是不着家,凌爸拎着她的包在旁边笑,在这条她从小跑到大的小路上,凌欢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周六,方梓桑组织了爬山。
      前一天晚上说好能参加的两位男士,分别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和六点半在群里请假。
      陈隐说:“又来了个患者,走不开了,实在实在不好意思。”
      秦浩宇说:“前老板召唤,我先去看看情况,中午请你们吃饭。”
      天还没亮就起来做准备的李榆和方梓桑无奈地对视一眼。
      李榆问:“‘苦力’没了,要不咱们少带点儿吃的?果汁儿也别榨了,随喝随买吧。”
      方梓桑看了看装盒装了一半的食物,点点头,“行吧,反正门门不去,大人喝什么都行。”
      为了今天能早一点儿上山,前一天晚上,李榆和凌欢都住在了方梓桑家,三个人一起把杜鲁门小朋友送到了姥姥姥爷家。起初,杜鲁门小朋友对爬山不带他这件事很不服气,后来姥爷说带他去抽盲盒,就愉快地妈妈和小姨们挥手告别了。
      小孩子就是很容易满足,这令大人十分羡慕。
      这边三位大人去超市买了食材,准备了丰盛的登山大餐,结果两个主力吃货缺席,兴味顿时少了一半。

      凌欢踩着点儿起床,见表姐和李榆只准备了一只双肩包,疑惑道:“昨晚买了那么多菜,今天就带这么点儿?”
      李榆朝她摇了摇手机,她才划开手机看消息,然后爆了句粗口。
      她们抖擞精神准时出门,登顶时看到了漫山的阳光。
      如轻纱薄雾,柔柔地笼罩在山石上,树上,花草上,水面上,人们的脸上和身上。
      她们不约而同地做了个深呼吸,空气是干燥的草木香。
      她们看到形形色色的登山组合——夫妻,朋友,情侣。年老的,年轻的。仿佛只要人类一灵不灭,总是要不停攀登的。
      她们找了个亭子,把剩下的饭团、锅贴和水果消灭掉,然后轻装下山。

      途中遇到了方梓桑的订阅者,是一对大学生情侣,那个小姑娘居然凭借一双手认出了方梓桑。
      “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小姑娘目光烁烁,很是激动。
      方梓桑见实在躲不过去,便摘下帽子,理了理被压塌的头发,和小姑娘一起拍了照。
      “需要经纪人吗?姐姐?”凌欢把“姐姐”两个字拖了长音。
      方梓桑重新戴好帽子,自嘲地说:“我三十八,她十八,我努努力都能生出她了。”
      李榆笑道:“岁月从不败美人啊,桑桑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
      “拍我马屁也没用,中午饭一定要你们家秦浩宇请。”方梓桑揶揄。
      “他还不是我们家的呢!”李榆辩驳。
      方梓桑挑挑眉,“迟早要是的嘛。鱼鱼,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没等李榆说话,三个人的手机同时收到微信提示,是群消息,秦浩宇说还在开会,中午要爽约了。
      紧接着,方梓桑余光扫了一眼家长群,看到一千多条未读消息,便好奇地点开,向上滑,看到了一栋二层小楼坍塌的照片,以及家长们此起彼伏的谴责——
      “豆腐渣工程啊!谁承包的?谁设计的?谁监理的?!”
      “是啊!多亏是周末!要不把孩子压在里面谁负得了这个责?!”
      “这就是故意杀人!学校赚黑心钱!”
      “不光是学校!还有承建方!这楼才盖起来几天啊?!”
      方梓桑看得血压直升,把在一旁吐槽的凌欢和李榆叫过来,给她们看聊天记录。
      “门门学校的食堂塌了?!”凌欢惊呼。
      李榆瞬时觉得脊背发凉,心跳陡然加速,“这……是秦浩宇负责的项目……”

      秦浩宇回到家的时候,日历时钟刚刚翻过了这一天。
      他在玄关放下提包,脱下外套,换好鞋,有些疲惫了挤出一个笑容。
      一听到开门声,李榆就趿着拖鞋走过来,她看着秦浩宇做完方才那些事情,用一个宽慰的笑容回应了他。
      第一次,她主动去牵秦浩宇的手。
      有些凉,于是她用两只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试图温暖,却在一瞬间后被那双大手反握。
      灯光昏黄,气氛有些暧昧。
      “要不要喝酒?”李榆问道。
      秦浩宇轻笑,“喝预调鸡尾酒?”
      李榆抽出手拍了他一下,“喝啤酒!我豁出去了!”
      他们最终还是各喝各的,李榆喝五度的,秦浩宇喝完了一打啤酒。
      话题也从当下到远古。

      起初,是关于小学食堂坍塌事故。在建设阶段,施工方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而且私自篡改图纸——种种恶劣行为不仅秦浩宇的领导知道,就连小学校长、区教育局有关领导也知道!秦浩宇不止一次反映过、劝阻过,甚至押上了自己的职业生命。
      最后的签字是被迫的,但责任无法推卸,心理层面的愧疚也无法轻易摆脱。所幸事故发生在周末,没有人员伤亡。校方不予起诉,学生家长也接受私下处理,秦浩宇作为监理责任人,要进行经济赔偿。

      李榆问:“要赔多少钱?”
      秦浩宇苦笑,“嗯……前半生白干了吧。”
      李榆放下酒瓶,点开手机计算器,念念有词地算,“就算你一个月工资……”
      秦浩宇领会她的好意,笑道:“没关系的,饿不死我,我还有饭店呢。”
      “饭店不是合资的吗?”
      “你们都喜欢,我就整个盘下来了,正好我朋友也不想做了。”
      李榆抬眼看着他,突然想到从未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朋友”,“那你的‘朋友’还真的挺凑趣的哦?”她将“朋友”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秦浩宇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刚跟你见面的时候我真的太紧张了,我怕说起来太装×,所以就说餐厅是和朋友合开的,后来就将错就错了。”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
      真诚而炽热,勇敢又腼腆。李榆觉得,这样的秦浩宇很可爱。
      “学长,有任何我能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好吗?”李榆的语气很轻快,她不想为今晚增添愁绪。
      这个世界已经很懂得怎么跟人类过不去了,人类不该再自制烦恼。
      “好。”秦浩宇回答得很认真,然后与她碰了碰酒杯。
      淡紫色的液体和金黄色的液体分别在自己的瓶子里晃了晃,正应了两人晃荡的心。

      后来,他们进入了大学同学聊天不可避免的“忆往昔”话题。
      秦浩宇问:“你怎么不吹笛子了?”
      李榆有些微醺,笑了笑,“笛子是小时候爸妈让我学的,我也没有多喜欢。其实咱们这代人,小时候谁没上过几个兴趣班呢?就我和凌欢老实,在登记表上写了爱好特长,不然就我俩那半瓶子水平,也上不了迎新晚会。”
      “我觉得很好啊,你们演奏得很好听。”秦浩宇也笑,补充道:“你那天很美。”
      “我们那会儿特傻,也不知道去买件衣服,到演出那天下午才匆匆忙忙去校外租了衣服,那衣服其实都没洗干净,袖口、裤脚都是黑的,领口还沾过粉底。”
      “我记得是淡粉色的?”
      “对,我的是粉的,欢欢的是白的,就是那种一穿就起静电的雪纺料子,我们那天俩跟茶楼的服务员一模一样。”
      秦浩宇随着她笑,但在他的记忆中,那天的李榆就是美丽的,是夏夜的北极星,是他年少时的梦。
      他少了一点点运气,也少了一点点勇气。
      所以他庆幸自己那天登录了魔兽,鼓起勇气跟李榆说话,约她见面,重新找到她,失而复得。

      此刻,他们背靠沙发,席地而坐,彼此触手可及。
      他于是又一次鼓足勇气,向她靠近,有些小心地,试探地,吻上她的唇。
      甜甜的,葡萄香精味儿。
      嘴唇相触的瞬间,李榆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场景都有些失真。
      她分开唇瓣,咬住他的下唇,尝到一丝小麦精酿的苦涩,感官才渐渐恢复工作——
      它们感受着味觉,触觉,摩擦感,酸胀感,微微的疼痛感。
      它们叫嚣着向大脑邀功,说快感来源于自己。
      它们的主人们十指相扣,陷在沙发里,在颠倒的世界里颠倒。
      那晚,李榆终于做完了那个梦,她跑出了那条长长的隧道,黑暗的尽头,漫天的阳光里,秦浩宇笑着向她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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