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朋友》只宥

2、做客

　　周围一片死寂，天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星星，却有一个硕大的月亮，它发出黯淡的光。没有声音，没有人烟。

　　黑暗总是能够激起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不知跑了多久，顾晴看到程希在前面停了下来，顾不上喘气，她指着远处浓稠迷雾中只露出一角的建筑，眼睛瞪大，漫出细细的红色血丝，面容里流露出恐惧之色。

　　“我又看到它了。”

　　眼前的这幅画面与不久前脑海里产生的记忆重合，不久前是林千千指着它，现在是程希，一模一样的情景。那栋诡异的建筑，连位置都不曾改变过。就像，有人把这条唯一的通道折叠再折叠。

　　“这算什么？鬼打墙吗？” 林千千的语气里带着震惊，她叉着腰骂了一句脏话。

　　艹！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们还是会回到那座诡异的建筑前，是吗？” 顾晴说着让所有相信科学的人都不相信的话。

　　林千千：“见鬼了……”

　　林千千：“怎么办？”

　　一连两句，说出了三人的处境，让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接着跑下去？不可能。这样只会平白浪费体力。

　　难道她们要在这里呆着吗？比如选择直面恐惧，到那栋古怪的建筑里面去冒险？

　　时间过了很久，仿佛是真的在留给她们思考。

　　“我觉得……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按照一般情况来说……” 林千千随口一说的提议还没有说完，就立即遭到了反驳。

　　“你真行！”顾晴冷嘲热讽的说。

　　“你怕不是疯了！”程希十分惊愕。

　　她们几乎同时喊出，显然不同意这个观点。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但是这种情况，谁都没有办法。”这是一个死局。继续走，体力会跟着消耗，出口也不一定会找得到，绝望和疲惫会率先占领她们的身体。

　　“所以，”林千千多少是不自信的，“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能选择继续。鬼打墙，是走不出去的。”林千千干巴巴的解释，她最后咬紧了牙关，神情痛恨，“好吧！我承认，我快疯了。”

　　毕竟她也无法理解这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那个奇怪的梦开始，她就被困住了，如同置身于一个迷宫。所以她更无法让自己的朋友理解这些事情，毕竟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电视剧是电视剧，我们是我们，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怀疑我们只是一部恐怖片里的小角色吗？再说了，万一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希说的有理有据，噎了林千千一道。

　　“没有万一。就是有，你觉得我们在白天胆子大，还是晚上胆子大？” 林千千反驳得十分干脆。她很着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大巴上的梦，民间有种说话，若是白天做了预言梦，成真的几率很大，而且多半是凶兆。

　　这个没有任何由头的理由竟然无端说服了剩下的两人。

　　“我觉得确实是白天更好接受一点。”顾晴不确定的选择认同，“而且我们已经试了很多遍了，跑出不去的，与其无端的浪费体力，还不如留在这里，等等看，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总比进到那栋破房子里强。”

　　三人齐齐联想到了那栋死沉的建筑，顿时间汗毛直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就这样，反正，坐一晚上我也不会动一下。” 程希有些赌气说道，但也表示了她的决心。

　　她会和朋友一起度过难关。在她们这里，这是不必思考的事情。

　　“我们得提起精神来，小心点，别睡死过去，就可以了。” 顾晴握紧手机，手心刚刚冒出来的汗液很快被寒风吹干。三人互相靠着紧紧地坐在了一起。

　　周围一片漆黑，寒风毫不吝啬地朝着三人的脸上胡乱拍去，周围静得可怖，三人打着手机里的手电，朝着远方照射过去，眼睛直直的盯着，下一秒又因为实在害怕，所以又紧紧地闭着，她们都不敢说话。

　　在黑暗里，所有的生物都是静默的。

　　第二天，光线透着雾气，把顾晴晃醒。周围依旧很冷，空气稀薄。顾晴恍恍惚惚地撑开半吊着的双眼。

　　手机里的手电开了一夜照明，所以电量也消耗的不剩多少了。

　　顾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因为起了雾，可见度极差，能够看到的地方很少，几乎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

　　这里浓到发白的雾倒是给了三人一点希望。

　　顾晴赶紧把睡去的程希和林千千晃醒，她可不希望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竟然快9点了。” 林千千看了眼手表，还是有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伸了个懒腰，重新恢复了活力，“真的没有想到在这种环境里我们竟然可以睡着！”

　　她们起床的第一件事差不多都是在感慨这个。哪怕是自己只是眯了一小会儿。随后，她们都把手机连着线插在充电宝上，扔在了背包里。

　　然后再次走上了回家的路。

　　但是这路真的可以回家吗？她们也不知道。

　　***

　　“如果我昨天还是学生的身份，跑到这种地方来，还夜不归宿，我妈一定打死我！” 程希嘻笑着脸，打趣着说。

　　可能是因为快要摆脱昨晚发生的怪异之事，三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愉悦、轻松，仿佛是从来没有过的快活心境。

　　“害，说起来这个温乔也真的是，地址都可以写错！” 三人互相碰着彼此的肩头，撞得东倒西歪，成不了一条笔直的线路。她们互相闲聊道。

　　关于地址搞错的问题，是她们昨晚因为害怕而睡不着觉总结出来的结果。究其原因到底是什么，就要等到手机恢复信号之后，才能够说得清楚了。

　　就这样想着，心情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好。路还是那条冗长的路，步子迈过会扬起微小的难以察觉的尘土，两旁的树木稀稀拉拉，扭曲着身体，只要不仔细看，人们甚至不会发现每棵树中间有几个小洞，像极了人脸。

　　顾晴边走边想着回家以后是先出去玩还是先睡个好觉，抉择之际，她忽的抬头望向天，本想着自己看见的应该是蔚蓝天空的包裹的绚烂阳光，可映入眼里的却还是那令人窒息的景色。

　　这时林千千正低头看着走过的路，不知想着什么，在发着什么呆。

　　“为什么？” 顾晴难以置信地，再次指向了天空中的某个方向，“你们看！”

　　欧式建筑样式的尖屋顶，依然没有任何意义的出现在那里。

　　西北角，似乎是一个固定的方向。

　　她们的手心直直地冒出了冷汗。

　　那里没有月亮做装饰，亦然没有缭绕的云雾。

　　可那栋怪异的房子仍然伫立在那里，仿佛摆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海市蜃楼。它散发的可怖气息俨然是为了引诱她们的陷阱。

　　三人再次扭过头，不约而同地跑起来，再次地反着方向，可一次又一次，她们总能再次看到那个尖尖的令人感到窒息的房顶。

　　无论白天与黑夜。

　　它就在那里！

　　路只有一条，唯有那个奇怪的房子伫立在那儿，好似阴魂不散的鬼魂幽灵。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缠着她们？

　　“怎么回事，是躲不掉了吗？” 林千千绝望地说着，“难道是鬼打墙？这种东西在白天也可以起作用吗？”

　　连着两个问号，空气倏然间沉静了两秒。北风呼呼地吹着，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底洞。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温乔的地址到底有没有给错。我们来的时候，地址我是反复确认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关于这件事情，我想没有那么简单，我一直很担忧……”现在担忧成真了……

　　程希开口说话，嘴唇一张一合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所以她的语气并不是很平静，甚至是带着恐惧。但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我总想着这些事情是真的，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啊！太恐怖了！” 林千千抱着头说道，极其崩溃。

　　“但我想了想，其实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我们昨天晚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如果仅仅是这个房子的问题，那我们……” 程希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她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说下去。毕竟谁也不知道前方的路途中有什么。

　　“我觉得，还是应该进去看一下吧。”顾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驱使才导致顾晴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定是疯了吧。

　　“你疯了吧！”林千千用手肘推了推顾晴，打断了顾晴脑子里的旖旎幻想，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但是除了这样应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我们出不去了。现在在外面等死，和进去里面送死，其实是一个概念。” 程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顾晴的想法，她表示赞同。

　　“你们两个没事吧？！”林千千的眸光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游走，试图从这里看见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痕迹。她有效怀疑，这两个人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才会说出这样不靠谱的话来。

　　“如果有别的方法，我宁愿不去，死也不去！” 程希反复的强调了这句，很虔诚的说。

　　“那竟然这样……你们是真的想好了？这一去，不得了啊！”林千千愣住神，一双好看的杏眼被她瞪得更大了。

　　林千千当然料想不到，她的说法一语成谶。

　　在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后，林千千不得不重新思考了。

　　这可是她的朋友！

　　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朋友！

　　“我总不能让你们两个进去，我呆在外面……”

　　林千千心里想：我怎么能做逃兵呢？

　　顾晴：“行了行了，我就知道，林千千最好了！”

　　“……”

　　林千千凝重了脸色，“进去，九死一生。”

　　顾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们真的不好奇吗？”

　　“不是不好奇，只是在真正遇到的时候，总要思虑再三。人活着，不就靠一个思考吗？”

　　“没选择了。”

　　程希往前走了两步，“不是没选择，是命运看中了我们，替我们做出选择。”

　　林千千跟在后面，紧张的气氛一哄而散，“先前还有马克思主义护身，现在就真的成为玄学了。”

　　在达成了一致的协议后，三人决定踏上那条不知去往何处的路。

　　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到底是什么。

　　雾起的很大 ，周围的一片白茫茫的，冷空气像发疯了似的往袖子里钻去，但唯有前方没有障碍的路径十分清晰。

　　抬头往上看，枯树的影子若隐若现，那一栋不知名的建筑却越是清楚了。比夜晚的时候更为清楚，这时它的身形隐匿在白云之下，唯有那一处尖锐的顶，刺穿云雾，像是正在给几人指引方向一样。

　　虽说她们确实是很想去那栋建筑里面看一看，以此满足一下人类生来就拥有的好奇心，但一切都是未知的，三人心中的恐惧仍然难以消除。她们已然不是天真懵懂的无知孩童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过考量，得出利弊，再决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她们凝住呼吸，努力地思量着。

　　唯一得出且能够确定的答案，无非就是——后悔。

　　不一会，那栋建筑的全貌已然完全呈现在三人面前。这次她们仔仔细细的看到了，它的外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年代了 ，蜘蛛网层层叠积在具有支柱的角落，原本应该光滑的墙壁如今布满了青苔，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这些仿佛就是这里唯一的生机绿色，虽然这些与周围无法融入，像是突然到来的没有礼貌的访客，无声的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留下痕迹。

　　门口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石头上似乎刻着某种语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就像是专属于这栋房子的标记。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三个人互相壮胆，到门口前的时候，迎面来的压抑感让她们都屏住了呼吸。

　　程希大着胆子伸出手，推了推门，就这样，在她们六只眼睛的注视下，门开了。

　　难道这房子真的没有人居住，荒废许久？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三人互相瞪着眼睛。

　　“我们其实也不是来冒险的，要不我们回去吧？”林千千有些害怕的说，加之天气原因，声音竟显得有些发抖。她本来就怕冷，现在已经脖子上已经裹着一条厚厚的围巾，却依然觉得寒夜透骨。

　　明明现在还不是冬天。

　　“事以至此。再说了，我们不是都已经试过了吗？”没有余地了，顾晴眼眸里露出绝望。

　　三人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说到进退两难，这个词语的形容其实并不真切。不是退难，而是无法退后。她们的身后好像有一堵契合她们身体线条的墙，无法察觉的阻拦着她们。如果她们想要退后，那这堵无处不在的墙体就会把她们推进去。

　　有人给了她们犹豫的时间，却没有给她们合理的选择。

　　甚至是不知觉的，在无形之中，默默接受着赋予的一切。

　　手机上的手电光十分微弱，三束光线一起照去，根本看不清房子里面是什么样子，她们只是凭着常识分辨房子的样貌，一切都不准确，毕竟她们都没有在这种建筑下住过，哪怕一天。

　　在她们看来，房子里的一切都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至少是和外面显得格格不入。明明是白天，屋子里边却黑得要死。像是某种仪式，到处都散发出一种庄严的味道。

　　林千千：“西方有什么东西是必须在黑暗中才能进行的吗？”

　　程希：“你想说什么？”

　　林千千：“我想说，我怕黑。”

　　她们用手机上的手电照去，在仅有的几束亮光中，她们差不多可以分辨出这个房子的轮廓：客厅里的沙发，桌子，地毯，以及通往楼上的楼梯……这些无不淹没在黑暗之中，叫人无法看清。

　　太黑了，外面分明是白日，太阳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