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不会知道》云起风眠

2、chapter 2

　　潘雨菲第二天上午打电话过来闲聊，林寒跟她说了昨晚聚会上的八卦，没说自己遇险的插曲。

　　认识五六年，林寒太知道潘雨菲的性格，也早习惯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质。

　　以往她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去解释，但这件事她不想解释，光想象解释的画面，她都感觉聒噪。

　　闲扯得差不多，潘雨菲突然压低声音问：“你知道13班的宋炎吧？我听说余青跟他告白了。”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林寒心头没来由一紧，有种奇异的类似被撞破秘密的紧张回避。

　　她不置可否，镇定问潘雨菲：“你听谁说的？”

　　“李薇薇说的，她陪余青去的。”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潘雨菲嘿嘿奸.笑两声，八卦之火熊熊，“没想到余青能干这事，对象还是宋炎，我五体投地。”

　　宋炎在潘雨菲的排行榜分析里属于特立独行，难以接近的那类人。而余青是她们3班学习委员，典型乖乖女，学习好，性格好，家境也优渥，在学校人缘很好，喜欢她的男生不在少数。

　　“她可是喊过口号，对男生只有友情，大学毕业才考虑情感问题。”
　　潘雨菲撇嘴，有种大力打脸的单纯愉悦，“结果居然暗恋宋炎三年，情书都写了五千字，从初识写到现在，写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强！”

　　五千字的情书？林寒无语：“你看过？”

　　“李薇薇说的。余青这次没考好，前晚喝得多了点，回家拿了情书非要去找宋炎，拦都拦不住。”

　　“结果呢？宋炎答应了？”

　　“拒绝了。”潘雨菲遗憾叹气，顿了顿补充，“毫无回旋余地。”

　　听到这个结果，林寒莫名松了一口气。

　　潘雨菲说：“不过李薇薇说宋炎家里不太好，他爸妈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家里就他跟他奶奶。他奶奶退休金很低，他从初中起就开始打工挣学费。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学习，成绩肯定不会跟现在一样不上不下，肯定把沈熠的校草之位取而代之。”

　　“……”林寒提醒她，“沈熠的校草名号也是你给的。”

　　“我当时就很纠结。”潘雨菲皱眉，这问题困扰她许久，“单论颜值肯定宋炎更帅，但他综合评分明显打不过沈熠。”

　　林寒不想跟她讨论这些，问：“李薇薇怎么知道这些？”

　　“听说的。”

　　“……”

　　潘雨菲秒懂林寒沉默的意义，自证可信度道：“李薇薇说她表姨的弟弟是宋炎的老板，前天他们就是去宋炎打工的烧烤店找他的。”

　　“哪家烧烤店？”

　　“兴华路那边，好像叫春来烧烤。”

　　挂断电话，林寒心里陡然生出一个莫名又大胆的想法，震惊得她直觉自己有病。她因此一整天都心情烦躁。

　　到晚上九点，林卫海要吃夜宵，保姆问林寒要不要吃。她想了想，跟林卫海说有同学约，出门打车直奔兴华路。

　　距离很近，十分钟后她就站在兴华路路口。

　　兴华路分为一路和二路，一条从西到东，一条贯穿南北，每条路至少八百米，街上夜市大排档节次鳞比。

　　潘雨菲八卦成精，林寒不敢再追问细节，只能沿着街道一家家找春来烧烤。幸好烧烤店小有名气，她问了三个人，总算有人给她指了大致位置。

　　她很顺畅的找过去，故意走在对街，在看到马路对面“春来烧烤”门口醒目的灯箱时，有点犹豫的停住脚步。

　　她在想，她要吃什么？如何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像纯粹经过买夜宵的路人？

　　“五串羊肉串，一个鸡翅，一串豆干，两串香菇。”
　　烧烤店生意很好，林寒报完菜单才发现没地方坐，只能站在烧烤架边看老板烤肉。

　　老板手法娴熟，翻串撒料极富艺术表现力，林寒看得惊叹却无法专注，频频望向烧烤店里面，还进去借用了一次厕所。

　　二十分钟后。
　　老板问：“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林寒再次抬头扫了一次四周，依旧没看到宋炎。

　　“……打包吧。”

　　她话音落，老板就打包好递给她。她递过去钱，刚要转身，突的看得宋炎从马路对面快走过来。

　　他穿着很寻常的黑T和牛仔裤，身形高而挺拔，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在夜色的浸染下，多了几分淡漠的攻击性。

　　林寒心跳條然加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对老板说：“我还想要两串烤馒头片，一份烤虾。”

　　老板看她一眼，顺手拿了馒头片放上烤架，扯着嗓子叫宋炎：“去冰柜里拿一份虾过来。”

　　宋炎说好，目光扫过林寒全无停留，直接往店里走。十几秒后出来，手里除了烤虾，还拿着其他客人点的食物。他跟老板说订单和对应桌号，一个眼风都没有给林寒。

　　林寒低下头，突然有点气闷——她今天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才来这里！

　　她沉默坐在店家放在店门口，给等待的“散客”歇脚的塑料凳上吃烤串，不知是否情绪影响表情，看上去有点咬牙切齿。

　　期间宋炎一直忙进忙出，她冷眼看着，两人对视几眼，彼此都很快移开视线。

　　她吃完手里的串，新烤的串也好了，老板直接给她打包，她付了钱拿着东西转身就走。刚走过几家店面，被宋炎从后面叫住。

　　“今晚还打算走路回去？”
　　他语气平淡，听着不过闲话一句，没什么情绪。

　　林寒看着他，也做出波澜不惊的随意：“我去前面坐车。”

　　“摩托车？”他说，“可能更不安全。”

　　“……”那你说怎么办吧？
　　林寒腹诽着，没说出来。她见宋炎手里提着一次性餐盒，明知故问，“你去哪里？”

　　“送外卖。”

　　“哦。”林寒抿抿唇，犹疑一秒问，“你刚才怎么不和我说话？”

　　宋炎被她问得一怔，黑眸半眯，反问：“你有话跟我说？”

　　“……”这不是有没有话说的问题好吧？

　　“我看你一眼，你就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转过头，吃串看地面，我怎么跟你说话？”

　　好像是这样，林寒脸上没来由一阵发热，下意识狡辩：“我没有，只是碰巧。”

　　“我怕老板误会。”

　　他言简意赅，林寒却秒懂内涵。他能怕老板误会什么？误会她是第二个余青，追来表白来了？
　　她气愤：“自恋鬼。”说完有点赌气的加快脚步往前走。

　　宋炎莫名其妙，他怕老板乱开玩笑，她会难为情，怎么就自恋了？

　　他叫住她，说：“我要把这些送到前面锦华巷，要不你跟我一起？完了我送你回去？”

　　他态度诚恳，全无玩笑意味，目光亦清明磊落，林寒心跳止不住的加快，看着他欲言又止，几分犹疑。

　　宋炎说：“不远，十分钟就到。你如果不想走，在这里等我也行。你选一个？”

　　昏黄路灯下，他的眼睛很黑，五官极端正，不是通俗意义的少年派帅气，是一种偏向成熟的硬朗的英俊，还有几分刚正磊落的正气。

　　林寒脸上烧得厉害，耳朵都是烫的，幸好夜色为掩，才不至于窘迫。

　　她久久不语，宋炎终于误会她的意思，叮嘱她说：“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别走小路……”

　　“我跟你一起。”林寒打断他，看一眼他手上的塑料袋，问，“你送我回去的话，会不会耽误你工作？老板不会骂你吗？”

　　“我送完这单就差不多下班了。”

　　“哦。”

　　“走吧。”

　　两个人走得很快，到锦华巷，林寒看时间，大约用了七分钟。她以为他送她肯定带她抄近路，结果没有。

　　跟昨天一样，两人并排而行，她略微走在前面一点。

　　“你考的好不好？”他突然问她。
　　“还不错，算是正常发挥。”
　　“想好报哪儿没？”
　　“顺利的话，我想去R大。”
　　“以你平常的水平，正常发挥肯定没问题。”

　　他很笃定的一句，林寒微讶：“你知道？”

　　“每次月考排名都贴出来，我又不瞎。”

　　“……”林寒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但她不是这个意思。

　　林寒的成绩在实验班也是上游水平，有两次月考踩了大运，还进过年级前三。

　　但可能世俗对漂亮女孩另有一种苛刻，沈熠因为长相帅气，成绩好，特长多就是校草。她明明复刻相同的条件，评论却是两极分化。

　　比如她跟沈熠一样随性冷漠，独来独往；一样的不留情拒收情书，拒绝表白。沈熠被认为是高冷禁欲，男神特质，她则是暴躁冷漠，可惜了一张脸。

　　沈熠衣着光鲜是家境优渥，衣品上佳的表现。她的衣服都是名牌，平时穿的成熟好看不说，周一到周五还不带重复的，尤其课间或午睡后要拿出随身镜整理仪容，就被定义为显摆系美人，无缘校花争夺。

　　林寒无所谓校花不校花，只是讨厌被不熟悉的人胡乱标签。

　　因为宋炎正常的认知力，林寒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两分。

　　她想了想，问：“你考的怎么样？”

　　“也是正常发挥。”宋炎笑了下，表情第一次出现腼腆，“如果今年分数线跟去年差不多，应该可以考上。”

　　林寒：“你想考哪里？”

　　宋炎：“嘉城警官学院。”

　　林寒：“你要当警察？”

　　宋炎：“不像？”

　　林寒：“因为喜欢？”

　　宋炎：“谈不上，只是以我的成绩去那儿不错，离家也比较近。”

　　他希望离家近是为了方便照顾他奶奶？林寒想起潘雨菲说的关于宋炎的家事，想问又恐交浅言深惹他不快，张了嘴又闭上。

　　她的欲言又止，宋炎看在眼里。
　　“你想说什么？”

　　“啊？”林寒一阵被抓包的心虚，即刻编了句不出错的，“分数也快出来了。希望我们都能梦想成真。”

　　从语气到笑容都尬得可以，宋炎唇角扯出笑弧，没有揭穿。

　　很快到了林寒家小区门口，宋炎告辞。林寒站在门禁外，跟昨晚一样目送他离开，眼看他穿过马路，步履越来越快，很快就会消失在转角。

　　她突然往他的方向小跑几步，大声叫他：“宋炎。”

　　他转身，隔着马路问：“还有事？”

　　林寒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急切：“那个……你们店可以送外卖到这里吗？”

　　“一般不会。你想吃？”

　　“偶尔，可能……”

　　“如果我不忙，可以给你送。”

　　“那我怎么找你？”

　　“打电话吧。”宋炎掏出手机，往她的方向快走回来，“你电话号码多少？”

　　林寒报了串数字，他快速输入，直接给她打回来。

　　林寒挂断，将号码存到手机，抬头笑道：“好了，以后我想吃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超过十一点可能送不了。”

　　“收摊了？”

　　“我有其他工作。”

　　“好。”

　　后来宋炎一直想起这天晚上，林寒暗戳戳跟他要电话号码的样子。

　　她明亮的眼睛，好听的轻颤的嗓音，因为紧张而紧握放在身侧的手，以及独属于嘉城的燥热夜风，吹起她被汗水润湿的额发，翩翩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