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共枕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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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张晁说太晚了不想回去，要留下来在林隽房里睡的时候，林隽乱糟糟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句话。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因为一开口就藏不住笑意，只得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揉了揉脑袋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直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隽才彻底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抚上心脏在其下跳动得极其狂躁的胸口，有些僵硬地把目光投向不算宽阔的床铺。
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张晁那性子又定然不会让他打地铺，他也一样。
两个人，怎么分配，不言而喻。
水声在出神中蓦地停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陡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卫生间门口。不多时，那人便一边漫不经心地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伴着迷蒙的水雾走了出来，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咧嘴一笑：“你也快去洗啊。”
因为没有衣服换，张晁便借了林隽的睡衣穿。虽说青春期的林隽个子拔高了不少，几乎超过张晁，但到底是未发育成熟的少年躯体，因此衣服对张晁来说意外地合身。他只觉得舒适，而林隽看着穿着自己穿过的衣服的张晁，一直压抑着的血色却猛地窜上了脸颊。
就像是，他被他占有了一样。
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林隽慌忙拿起准备好的衣服冲进卫生间，“嘭”的一声将门甩上，在张晁“倒也不用这么急呀……”的疑问声中用力地搓了搓脸，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有点后悔了。
只是共处一室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真到了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那一刻，他该如何自处？
就算心理上能压制，那生理上……？
林隽低头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将水温调低了几度。
他这个澡洗得极其漫长，漫长到本打算坐着等他出来再跟他商量商量要不要有个人打地铺的张晁都困得打了无数个哈欠，恨不得直接霸占柔软的床任林隽出来后自己做选择。在他即将埋首于枕头中时，林隽终于开了门，却不像他一般带出些许热气。张晁奇怪地往卫生间里头看了一眼，但困倦的大脑让他想不出解释，便只是揉揉眼睛问道：“怎么说啊？”
“一起睡吧，这床应该不至于小到有人会掉下来。”林隽有些艰难地道，悄悄抬眼看见他迷糊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一想到他是一直在等着问自己的意见，心里便温暖了几分，连刚刚水温带来的冰冷感也似乎消退了不少。
张晁没有多想，“哦”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给林隽腾出了不小的空位，嘟囔道：“你放心吧，我睡相很好的。”
“晚安。”
林隽应了一声安，关上了灯，却没有急着躺下，而是在黑暗中静默了一会儿，直到那人的呼吸毫无防备地平缓均匀下来，才轻轻地爬上了床，谨慎地睡在离张晁有一些距离处。
一直安分的人却突然翻过了身，面向他睡得香甜。本来已有些睡意的林隽感受到张晁拉近的呼吸，又瞬间精神起。他忍不住趁着窗外朦朦胧胧的灯光偷偷端详起面前人的脸来，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中。
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抚上那道柔和的轮廓，却又在毫厘之间堪堪停住。林隽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终是缩回手老老实实地侧躺好，安静地凝视着那人的眉眼。
在林隽心里，张晁一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爱多管闲事；对谁都没脾气似的挂着笑；每天第一个来开舞蹈室的门，又最后一个关上灯；当众被训斥没跟上节奏时就算眼眶通红也不掉一滴眼泪，只在下一次练习时更加卖力。
……又或者说。
善良，温和，努力，坚强。
而他也是，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
其实林隽对那些欺凌，向来是漠然的。
人都有嫉妒心。他们不能理解他成绩背后的付出，只将这些都归为天赋，来让自己心里有所安慰，他也无所谓陪他们演下去。
被推倒了拍拍灰站起来就是了，受伤了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节外生枝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只会带来更多的恶意与伤害罢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直到那一天，一只手伸进他的视线，把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也把他拉出了空荡荡的世界。
也许林隽说自己的世界空荡荡，很多人是不能理解的。
因为他看上去众星捧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最耀眼、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可他面对这些喜爱的时候，却是迷惘的。
林隽常常会想，那些人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呢？
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活在理想中的明星，还是“林隽”？
他有时候甚至找不到自己——或者说，他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是只有张晁。
只有他，在见过他最狼狈、最不好惹、最满是缺口和伤痕的样子之后，还依然那么坚定地陪着他。
只有他，他才可以确定，他喜欢的是“林隽”，而不是随便什么就可以替代的其他人。
所以他毫不意外地动心了。
林隽对感情之事向来钝感，在学校时有女生站在他面前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他也没明白人家要干什么，这一次却是无师自通般地领悟到了那份突如其来的炽热情感来自哪里。
他知道，就算张晁和他两情相悦，这也是一条很难走的路，更何况他们未来都将成为公众人物。
然人之相与，俯仰一世，若是不能随心而动，随性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今晚，他怕是要望着这个人直到天亮了。
“唔……”张晁眼睫颤了颤，有些困倦地睁开眼，反应了一下陌生的天花板是哪，然后下意识地往身旁看了一眼：没人。
被单上还残留着点点余温，他坐起身，又呆愣了半晌，直到听见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才循声望过去，看见了拎着早餐的林隽。
林隽似乎对他的“早起”有些意外，但仍是催着他去洗漱。过了一会儿，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张晁一边慢条斯理地啃着包子，一边不经意间瞥到给他拿着热牛奶的林隽，顿时被他眼下不同寻常的乌青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林隽一愣，下意识地抬手触碰到张晁不安视线的落处，不自然地扭过头道。
“没事，只是，有些失眠了而已。”
后来，林隽会很多次地回忆那个夜晚。
在他又一次失眠的时候。
可这失眠却与那时的满心欢喜与惴惴不安不同，只空空余下寂寞与茫然。
因为那个人走了。
走得毫无征兆，音讯全无。
他不明白。
明明说好了要陪他一起走下去的，为什么出尔反尔呢？
又或者，他也不堪忍受他的真实模样，要弃他而去了吗？
种种的疑问压在心头，出道之后，各种工作安排更是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明白担当与责任的重量，明白那些喜爱与人气背后的明码标价。
他开始频繁地失眠。
有时候是因为拍了大夜戏或者节目录制到很晚便没了睡意，有时候却是单纯的难以入睡，只觉得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还叫嚣着要再做些什么。
每当这时，他便会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或是独自一人穿过昏黄的楼梯间，去公司天台吹吹风。
风里的温度仿佛能将经年的熟悉气息吹回他身边。
于是在那片星光海中，在那盏孤零零的聚光灯下，他怀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拨动琴弦唱响了那首《失眠》。
回酒店的车上，钟姐骂了他很久，怪他自作主张，拿前途开玩笑，他却只是有些出神地想：演唱会都开在那人家门口了，他到底能不能听见呢？
再再后来，他终于参破，要想自己被听见，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站在更高的地方。
于是他攥着自己的初心，再也未曾停下过脚步。
直到他的笑容出现在城市的角角落落，他的歌曲播放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直到他一年又一年拿奖拿到手软，在娱乐圈拥有难以被质疑的一席之地。
直到他重新回到他的故乡，又意外地与他重逢——
直到他和他，再次共枕而眠。
林隽低下头，这次，却是毫无凝滞地伸出手，指尖划过埋首于臂弯中的人的侧脸，将要继续向下时，又被那人迷迷糊糊地捉住：“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话。”林隽笑了笑，将张晁揽得更近了些，忽而轻轻吻在他嘴角。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共枕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