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南塘知夏

130、云海玉弓缘

　　回府的路上，元辰望着施夷玥手里那枝绿萼梅，玩笑道“玉京子道长也忒小气了，这么一小枝梅花够干什么的，要送就该送一整棵梅树才是。”

　　施夷玥笑了笑，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梅花，玉京子可不是小气，这花枝上有阵法的气息，表层以最粗浅的障眼法遮盖住了，看似一小枝，实际却是一整片梅林。

　　似乎从初次见面开始，这位“小师叔”就一直在送自己礼物，从糖葫芦到玉牌再到梅林，下次，他会送什么？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

　　“元少游，我问你，你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么？”

　　元辰奇怪道，“当然不会，为什么这样问？”

　　施夷玥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在你看来玉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元辰认真想了想，“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世外高人，很多时候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

　　目光落在梅枝上，笑眯眯补充一句，“认识道长大半年，姐姐是他唯二予以关注的女子。”

　　听到自己并非唯一，施夷玥心中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另一个是谁？”

　　元辰睁大了双眼，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昨日同你一起吃饭的王熙凤王掌柜，哦，忘了同你说，她是我远房表姐。”

　　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少年，施夷玥似笑非笑，“少游弟弟，我也忘了同你说，其实，我会看相，只不过功力不到家，暂时只能看出亲缘关系而已。”

　　少年避开她视线，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不信，玉京子是你师叔，你不也一样没看出来！”

　　施夷玥好笑不已，“师门有旧和亲缘关系可是两码事，我若连这些都能看得出，茜香国的国师早就换人做了。”

　　父亲没发话，元辰是怎么也不肯暴露自家真正出身来历的，生硬地转移话题，“义姐是姐，表姐也是姐，两位姐姐都如同我亲姐一般，昨日在酒楼见你们相处和睦，小弟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施夷玥淡淡一笑没有拆穿，问他玉京子同凤姐相识经过。

　　元辰告诉她凤姐曾被夫家疑为鬼祟上身，所以特地请清虚观的张道士驱邪，玉京子也跟着去了。

　　凤姐和离搬到城郊居住，可巧玉京子那时正同元辰就在她隔壁住着，又有海外故人托他将一张玉弓转交凤姐，二人因此又再度见了一面。

　　施夷玥听他说玉京子送玉弓给凤姐，心中蓦然一动，梦里与僧道斗法时，她也用过一张玉弓。

　　觉醒传承记忆后，她已经知道那把玉弓名望舒，曾经也是上古神器，只因这个低灵小世界不允许太过逆天的存在，望舒弓便从神器跌落为法宝，如今正蕴藏在她丹田之内。

　　“你凤姐姐也擅长骑射？改日可要同她比试比试。是了，她那张玉弓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听她言语似乎有些在意那张玉弓，元辰暗自琢磨她在意的究竟是玉弓本身，还是玉弓是由玉京子转交一事。

　　“好看的装饰品而已，名字也好听，唤作望舒弓。”

　　施夷玥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真正的望舒弓正躺在自己丹田之内，哪里又多出个望舒弓？

　　只听过雌雄宝剑鸳鸯刀，难道还有鸳鸯弓不成？

　　“姐姐为何如此惊讶，难不成你也见过这张望舒弓？道长说这弓是海外故人所赠，不会这故人与姐姐有关吧？”

　　施夷玥闷闷回了一声，“既然好奇，明日你自己当面问问玉京子不就知道了。”

　　她此时倒是真有些想要找回从前的记忆了，不然还不知要错过什么，又或者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一夜梅花清梦，梦里箫声清绝。

　　侍女推开窗户，窗外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好大的一场雪啊！姑娘，今儿还出城去清虚观吗？”

　　施夷玥对镜整理钗环，琉璃镜中的女子乌发红唇，肌肤欺霜赛雪，一双明眸宛若春水盈波，美得令人窒息。

　　负责为主子梳头穿衣的侍女心中感叹，服侍这位姑娘一月有余，按理说早该适应她的容貌，可是每每还是能被她的天生丽质惊艳到。

　　脂粉未施却已夺尽人间秀色，上天生人，何以如此不公！

　　“姑娘，今日画个梅花妆吧！”

　　镜中美人脸颊微侧，取下过于华丽的垂珠金凤钗，换上一对蝴蝶流苏簪。

　　“今儿去道观，你觉得合适吗？”

　　可巧的是，元浅之今日要去的地方也是道观，却非清虚观，而是玄真观。

　　两处虽都是城外，却是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一家三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各有各的目的地。

　　元辰没有陪自己父亲，而是与施夷玥同乘一车。

　　他今日行程是先送施夷玥去清虚观，然后到凤姐庄子上溜达溜达，顺便带几本新书给林绍。

　　另外还有满满两大车吃用之物要送给外甥女南嘉，也不知道小丫头这两天有没有想念自己这个舅舅。

　　清虚观里，张夫人正翘首以盼。

　　张道士亲手剪了几枝梅花给夫人插瓶，夫妻二人常年分居两地，一年之中难得相聚，几个入室弟子都是知情人，识趣地没来后院打扰。

　　夫妻独处，此时都去了面上伪装，张夫人手捧梅枝嫣然一笑，风姿仍如当年。

　　张道士柔声说道，“玫儿，这次来京就不走了罢。”

　　张夫人含笑点头，“孩子们各自成家，年少时想去的地方也都去过了，余生从此只陪着你。”

　　两人温情脉脉地对视着，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彼此心动的那一刻。

　　夫妻并肩立在窗前赏梅，心神俱是一片安宁。

　　梅林里传来箫声，是一首二人从未听过的曲子，曲中似有无尽思念。

　　张夫人低声向丈夫笑道，“玄微师弟有心事，看来神仙要下凡了。”

　　张道士伸手揽住妻子肩膀，“又不是修的无情道，終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

　　说完闷声一笑，“我就奇怪，往年来京，小师弟最多逗留十天半个月便会离开，怎么今年这样反常，原来是为了等人。”

　　“那他等的人是元府那位玥姑娘吗？”

　　张道士点头，“八九不离十，前几日我亲眼见他将射日箭封印在昆山玉制成的玉牌中，那枚玉牌如今只怕正被玥姑娘贴身佩戴。”

　　张夫人吃吃一笑，“小姑娘知道那是聘礼吗？”

　　一无所知的施夷玥此时已经到了道观门口，扶着元辰的手下了马车，看门的小道士一溜烟跑进去送信，闻显没敢去打扰师父师娘，亲自迎出门。

　　师父昨晚已经交代过了，如果元府有人前来，直接送去见玄微师叔。

　　玄微师叔轻易不见外人，闻显不敢随便带人去玄微住处。于是请元家姐弟在客室喝茶，自己去后院请师叔示下。

　　“施夷善信，玄微师叔请您往梅林一叙。”

　　元辰淡定喝茶，他算是看出来了，高人的高冷也分对象。遇上玥姐姐这样的绝色佳人，哪怕真神仙也会动凡心。

　　施夷玥端坐不动，“张夫人若是不在，我们姐弟便要回去了。”

　　她来不是为了见玉京子，而是对张夫人的易容术更有兴趣。

　　闻显低垂双眼，“师娘与师父有急事外出，午饭后方回，特意请玄微师叔代为招待贵客。”

　　元辰扭头偷笑，他初来京城在清虚观很是住了一段时日，深知闻显是个老实人，每次扯谎眼角必定抽搐不止。

　　啧，张老道夫妇也是一对妙人，知道为自己师弟制造机会。

　　元辰有心成全，也帮着敲边鼓，“姐姐，清虚观后那片梅林颇有可观之处，道长既然盛情相邀，何不欣然前往？”

　　清虚观前殿寻常，后院占地却极为宽广，最里面玉京子居处甚至设有空间阵法。

　　闻显将二人送到梅林入口，“师叔就在林中，姑娘请！”

　　元辰正要往里走，闻显一把拉住他，“元公子，我那里新得了一把大食国宝刀……”

　　施夷玥望着拉扯中的二人，淡淡一笑，没有选择闻显所指入口，而是走到一块不起眼的山石处，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

　　元辰惊呼出声，闻显却是如释重负地一笑，“入口阵法是师娘所设，除她与玄微师叔之外，惟有一念山门下弟子能解。”

　　元辰不信邪地走到施夷玥消失之处，山石阻挡，再转向入口处，看似空无一物之处却有无形屏障将他拦住，伸手去敲兵乓有声。

　　用了内力一拳砸过去，屏障未碎力量反弹，英俊少年脸上顿时多了一片乌青。

　　闻显笑得露出大牙，元辰冲他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拔出短剑泄愤地戳了几下。

　　“跟我走吧，不要做徒劳无功之事。”

　　梅林之内，红云堆雪寒香冷澈，令人心旷神怡，林中箫声清绝，施夷玥随着箫声指引缓步而行。

　　半山观景亭，玉京子手持玉箫，向她微微一笑。

　　平日不苟言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杀伤力着实惊人，施夷玥不自觉抚上心口，脸颊微微发烫。

　　人们常说红颜祸水，其实，男色何尝不惑人！

　　观景亭台阶颇高，不幸施夷玥今日裙裾较窄，根本上不去。

　　山不来就我，奈何！

　　施夷玥仰面向观景亭内瞪了一眼，忽然从近旁梅枝上攒了一把积雪，握成雪团向那笑得促狭的男子砸了过去。

　　纵然没了记忆，爆烈脾性却还是一如往昔，一言不合便动手！

　　玉京子轻轻笑出声，笑声如方才箫声一般清绝，抬手接住飞过来的雪球，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如同走下神坛的神明。

　　白雪红梅琉璃世界，少女侧立梅旁，美得如同一幅画，一幅他在心中描摹过千百遍，如今终于可以实现的画。

　　抬手轻轻拂去她肩上落花，玉京子将玉箫递给她，“非卿，可否为我吹上一曲？”

　　容颜高洁如冰雪，偏又沾染了一身梅香的绝世美男子向你要求一支曲子，谁能拒绝？

　　忽然能够理解唐明皇，美色当前，纵是绝世明君也很难把持得住啊！

　　鬼使神差地接过玉箫，不知不觉吹出一支相思曲。

　　掌心香雪融成春水和着箫声中缠绵之意，缓缓流入冰冷干裂的心田，微醺之意如同才饮过一壶武陵春。

　　玉京子嘴角含笑，眼中柔情缱绻，褪去惯常的高冷，此刻，他同世间其他陷入情爱的男子没有半点分别。

　　一曲吹罢，余韵未歇，施夷玥细细体会着心中异样，欢喜之余偏又生出莫名的悲伤。

　　这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如一捧冰水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

　　取出手帕，将自己留在玉箫上的气息全数擦去后还归其主，“天若有情天亦老，玄微师叔，劝君莫惹相思。”

　　“你叫我什么？”

　　施夷玥抬眼看向不知何故变了脸色的玉京子，“玄微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你自己告诉我，说是与我师门有旧，与我师父平辈相交，不称呼师叔称呼什么？

　　“我名子归，你我年纪相仿，彼此称名也无不可。”

　　施夷玥眉梢轻挑，“不好吧，做人还是恪守本分的好，师叔宽纵，非卿却不敢越礼！”

　　玉京子并不气恼，低头与她对视，“师叔许你放肆。”

　　施夷玥眼睫轻颤，脸一偏移开了视线，面颊不争气地发热发烫。

　　玉京子愉悦地笑出声，“非卿，你我渊源匪浅，知道我是谁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施夷玥却被问得心中一跳，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告诉自己要镇静，千万别被别人的话带偏。

　　折了一枝梅花在手，沁人心脾的冷香压住满脑子绮思杂念。

　　西游记里，女妖精们对待唐僧何尝不殷勤，她们馋的不是唐长老的美色，而是他十世修行的元阳真身。

　　自己来历不明，如果前世记忆可信，她是神树转生，必有不凡之处，功效说不得就和唐僧肉是一模一样的。

　　若前世记忆不可信，自己只是普通人类，因着天生的好颜色，又通玄术，不失为炉鼎的好人选。

　　玄门中有采阴补阳之术，这玉京子看着年轻，谁知他俊美皮囊下藏着个多少岁的灵魂？

　　偏头不去看那无端蛊惑人心的男妖精，她淡淡说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遑论他人！”

　　袖中取出玉京子昨日所赠梅枝，“回去解开阵法才知此物不凡，无功不受禄，还请玄微师叔把它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