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苔》山不轻

6、第六章

　　一时间，姜晚筝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心中也在后悔自己刚刚为何要多嘴问这么一句，竟让气氛比刚刚更加尴尬。

　　好在顾清淮终于移开视线，只是嘴角一直翘起，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身边的人。

　　苏荷实在受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甜蜜的气息，跑到马车外，说是透透气。

　　徐敬正愁一人驾马车无聊，见她出来，立刻乐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苏荷姐姐是特意出来陪我的？”

　　苏荷直接翻了个白眼，但又想到姜晚筝对自己的告诫，又硬生生翻了下去。

　　徐敬看得直皱眉，“苏荷姐姐这是怎么了？抽筋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看？”

　　苏荷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小姐，对不起了，奴婢实在是忍不了了！”

　　随后，大街上传来一阵惨叫。

　　坐在马车上的姜晚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拽住身边人的衣袖。

　　顾清淮立刻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表示安抚，沉声道：“没事。”随后他又问外边儿的徐敬，“发生了何事？”

　　徐敬疼得龇牙咧嘴，“没…没事，就是不小心被虫子给咬了一下，世子妃没事吧？”

　　而此时，姜晚筝在那一瞬间，脑子突然像是变成了浆糊一般，直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才猛地回过神来，“我……我没事！”

　　苏荷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好像有些奇怪，侧过身，掀开车帘。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姜晚筝立刻眼疾手快地把车帘放下，“外边儿风大。”

　　风？苏荷看见自己的头发丝都未曾动一下，心中产生了疑惑，这哪来的风啊？而且，刚刚是她眼花了吗？她怎么好像看见世子和自家小姐的手叠在一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荷的嘴角都快咧地跟徐敬一样大了。

　　徐敬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揉搓着刚刚被掐的地方，“苏荷姐姐，你这是脸又抽筋了？”

　　苏荷本想同他交流一下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但又想到这个徐敬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是算了，等回去看见如意跟她说去。

　　苏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能不能好好看着前面的路，这还是在大街上呢，撞到人怎么办？”

　　徐敬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

　　苏荷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侯府的威风，她也是早有耳闻。

　　马车里，姜晚筝在放下车帘后，便将手抽了回来，低着头，却依旧能看见晕着粉红的小脸。

　　顾清淮也把手拿了回来，搭在膝上，虚握了一下。

　　若是姜晚筝此刻抬头，便能看见这一向不可一世的浪荡公子哥，竟也会偷偷红了耳尖。

　　街上人来人往，但确实如徐敬所说，几乎没人敢冲撞侯府的马车。

　　等回到侯府，顾清淮率先下马车，回身正想把姜晚筝扶下来，不远处却响起熟悉的声音，“顾清淮！我还当你真的是有什么急事，原来是背着我偷偷出去玩了！”

　　姜晚筝掀开车帘，便看见一身着黄衣的姑娘，嘴上说着怪罪的话，但从脸上明艳的笑容看来，根本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倒像是在，撒娇。

　　黄衣姑娘不顾身后丫鬟的阻拦，快步走到马车旁，刚准备伸手挽住顾清淮的胳膊，一旁的苏荷眼疾手快，推了一把身旁的徐敬，恰巧站在两人中间。

　　黄衣姑娘的手碰到了徐敬，有些嫌弃地拿出手帕擦了擦。

　　徐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讪笑一声，安安分分地站在那当保镖。

　　姜晚筝只抬眸看了一眼那女子，便能辨认出她的身份来。

　　靖王的独女，永安郡主，楚万盈。

　　也是，顾清淮的青梅竹马。

　　姜晚筝垂下眼帘，默默从马车上下来。

　　本不想打扰二人叙旧，但又觉得这么离开不太礼貌，思来想去，还是走到楚万盈跟前，福身行礼。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饶是一贯毒舌的楚万盈也挑不出一丝错。

　　“这位便是我的嫂嫂？顾清淮，你难道不介绍一下我吗？”

　　顾清淮挑了挑眉，“为何要向她介绍你？不是让你在驿馆好好待着么，出来做什么？”

　　楚万盈攥着手帕跺了跺脚，生气道：“那种破地方你让我怎么住啊，还不如我们王府的小厮住的好，你说你的侯府这么大，为何就不能让我在住几天？难不成，你娶了新娘子，你这个世子就当不了侯府的主了？”

　　姜晚筝在一旁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不知为何，话题还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刚准备向楚万盈解释，便听见身旁的男子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我娶了新娘，侯府自然是要由世子妃做主。”

　　“你！”楚万盈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气了半晌，指着顾清淮的鼻子骂了一句，“你不要脸！小莲，我们走！这个冷漠的京城已经容不下本郡主了！”

　　随后，她二话不说拉着侍女转身离开。

　　还没等顾清淮指示，徐敬便牵着马车跟了上去。

　　楚万盈刚开始还很生气地踹了马车一脚，但走到路口，娇生惯养的郡主想到回驿站还要走很远的路，只能咬了咬牙爬了上去。

　　姜晚筝在后边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记忆里，上一世的楚万盈最后似乎是被送往别国和亲，据说顾清淮为其争取了许久，但最终也只能看着人远嫁。

　　姜晚筝不知顾清淮是出于何种原因，为了这位永安郡主，不惜得罪皇后。

　　但无论是何原因，都与她无关。

　　两人走回侯府，一路上竟默契地谁也没开口。

　　顾清淮一直在等姜晚筝开口问他，但他这个新娶的娘子却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立场去问他任何问题。

　　二人之间的情况，便是粗枝大叶如苏荷也感受到了。

　　姜晚筝一言不发进了房间，回身关门时发现顾清淮还站在门口，“世子殿下还有别的事吗？”神情冷漠而又疏离。

　　顾清淮原本在路上打好的草稿，顷刻间全都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让如意去办，我近几日可能有些忙，我……”

　　顾清淮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姜晚筝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苏荷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到顾清淮离开后，她才忙把姜晚筝拉回房间，关上房门，语重心长道：“小姐，你怎么可以对世子用这般态度？今日若不是世子，小姐你说不得要在姜府受多大委屈。”

　　姜晚筝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奇怪。

　　现在的情况看来，顾清淮总归是帮了自己。

　　苏荷见她紧锁眉头，也开始帮她分析起来，“小姐，依奴婢看，你刚刚怎么像是在耍小性子？自小姐你十岁进府，奴婢就再也没见过小姐您像刚刚那般。”

　　姜晚筝回想起刚刚自己在看见楚万盈与顾清淮动作亲昵时，心中涌起的那股异样，再加上刚刚苏荷说的话，不知为何，脸颊忽然变得发烫起来。

　　苏荷还在那继续喋喋不休，姜晚筝的思绪却早就已经不知飞到哪去了。

　　直到如意拎着个食盒走进来，苏荷才停下来，“如意姐姐，这是什么？”

　　如意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笑着说道：“是徐敬从万宝斋带回来的果脯，听说世子妃以前最爱吃他家的蜜饯。”

　　苏荷向来咋咋呼呼的，高兴地欢呼一声。

　　随后给了姜晚筝一个眼神，似是在说：“看，世子没生你的气哈狠话你，。”

　　如意刚刚和管家出去了，所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把蜜饯放下后，又说了句，“世子妃，世子今晚有事，估计很晚才回来，让世子妃您就别等他了。”

　　虽然如意知道姜晚筝现如今与顾清淮并不住在一起，但她毕竟是侯府的女主人，总归是应该知会一声的。

　　姜晚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一直都明白，无论是徐敬还是如意，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便是顾清淮的态度。

　　无疑，顾清淮对自己，是尊重的，但是否有爱慕，她却又没那么自信了。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上一世最后那一眼，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这晚，姜晚筝在半夜，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去侯府的库房，连守在外间的苏荷也没听到她起身的声音。

　　但好巧不巧，她从房间跑到库房的全部行径，皆落入顾清淮的眼底。

　　若是他记得没错，那间库房里放的，是她当初从姜府带来的嫁妆。

　　她该不会，是准备跑路吧？

　　脑海中闪现出这个想法后，顾清淮猛地从醉酒的状态清醒过来，施展出轻功悄悄走了过去。

　　黑暗中，姜晚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在并不多的一堆东西里翻找着。

　　不知找了多久，姜晚筝终于在一堆东西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顾清淮想看清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世子妃大半夜地不睡觉在这翻找半天，但他却忘了，原本就做贼心虚的人，此刻更是经不得吓。

　　当姜晚筝不经意间看到隐在黑暗中的人影时，顿时被吓得惊慌失措，手中拿的东西也一个不慎摔落出去。

　　顾清淮立刻上前，在那物掉落之前伸手接住。

　　此时，姜晚筝终于看清月光下的那张脸，“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