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苔》山不轻

13、第十三章

　　眼前的府邸是单独建在边郊，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

　　院子内的绿意已经快要遮不住，往外溢了出来。

　　炎炎夏日，姜晚筝看见这大片的绿，也都忍不住心情好了许多。

　　门口有侍女看见是永安郡主的标志，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郡主今日来得早，王妃吩咐了，若是郡主提早来了，便先带您去后院见她。”

　　随后她又转向姜晚筝，说道：“若是世子妃也在，那边与郡主一同前去。”

　　楚万盈凑过来，小声道：“主要是找你的。”

　　侍女轻咳了一声，“郡主，世子妃，二位随我来吧。”

　　姜晚筝微微颔首，“有劳。”

　　进入府邸后，先是穿过一片弯弯曲曲的廊檐，随后出现一条岔路，姜晚筝听到岔路左边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但侍女却将二人往另一条路领。

　　一路上姜晚筝都在思考待会儿见到端王妃该如何应对，根本无暇欣赏这满园美景。

　　走到一处种满牡丹的院子，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花丛中蝴蝶翩翩起舞，任谁都能看出，要打造出这么一处院子，该耗费多大的心血。

　　只是，当几人一踏进院子，便闻见一股连花香也遮盖不了了药味。

　　姜晚筝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旁的侍女也面露着急，顾不上身旁的二位，大步跑过去，推门而入，“王妃！您怎么样？”

　　屋内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婢女神情恐慌的跪在地上，眼眶里泪水直打转，“红梅姐姐，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王妃喝了药就一直在咳嗽，平日里喝的也是这个啊。”

　　“叫大夫了吗？”

　　“绿竹姐姐已经去叫张先生了，可是，王妃她……”

　　红梅恨铁不成钢，让她先出去。

　　姜晚筝与楚万盈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屋内很黑，所有窗户都被关紧，苦涩的药味儿比外边更浓，姜晚筝不禁蹙起眉头。

　　红梅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让端王妃服下，没过一会儿，端王妃的咳嗽声便停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永安，带世子妃过来吧。”

　　红梅将层层纱幔拾起，姜晚筝终于看见那位传说中的端王妃。

　　半躺在床上的女人虽已年过三十，但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几分痕迹，反而增添了一抹成熟女人的妩媚，只是苍白的唇上，又多了一丝病色。

　　上一世，姜晚筝并未见过端王妃，只知道，在她嫁给楚霄不久之后，端王妃便因病去世了，难不成，就是这次得的病？

　　压下心中的疑虑，姜晚筝恭敬地向端王妃行了礼。

　　红梅将端王妃扶坐起来，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也让端王妃气喘吁吁。

　　楚万盈也忍不住担忧道：“婶婶，您这是怎么了？怎的病的这般严重，可找太医瞧过了？”

　　端王妃浅笑一声，示意她别着急，“我这是老毛病了，约莫是近几日下雨，又着了凉，才看着这般严重，已经找大夫瞧过了，不打紧。”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姜晚筝，“这位便是世子妃了吧？”

　　“臣妾姜晚筝，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世子妃年纪小，唤你一声晚筝，可好？”

　　姜晚筝还未回答，一旁的楚万盈倒是先不乐意了，“王妃，我都还没叫上她的小名呢。”

　　端王妃被她给逗笑了，“哟，你动作慢，还能怪上别人了？”

　　许是看见了楚万盈，端王妃的心情愉悦了许多，连带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最起码没有刚开始那么让人心惊胆战了。

　　两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王妃又说道：“晚筝，前几日我听小盈说了那事，是我疏忽了。”

　　“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您病的如此严重，还要操劳听茶宴，我还因此等小事麻烦您，实在是不应该。”

　　听茶宴以往都是由皇后一手操办，端王妃也是第一次，必定耗费了无数心里，可偏偏自己身体还病着，说不得，也是因忧思过重，反而加重了病情。

　　端王妃毕竟年长二人许多，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后一身着绿衣的女子领着个大夫进来了，想必就是刚刚提到的绿竹与那位张先生。

　　可令姜晚筝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未在京城中见过此人。

　　因着母亲的关系，姜晚筝对京中名医大多有了解，便是宫中的御医，她也知晓一二，这位张先生若真是名医，她不该不知道。

　　正思索着，一旁的楚万盈拉了她一把，对端王妃说道：“王妃先好好休息，这次听茶宴就交给我了。”

　　端王妃只点点头，看来两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走出院子，姜晚筝愈发觉得奇怪，便问道：“那位张先生，郡主可曾听说过？”

　　“未曾。”楚万盈摇摇头，“不过我离开京城许久，说不定是王爷特意为王妃寻来的名医，话本里不是经常说，一些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医，大多云游四海。”

　　这话说的也没甚大问题，“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不过郡主此前可是参加过听茶宴？”

　　“未曾。”

　　“那你让端王妃放心？”

　　楚万盈对此毫不在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不过就是一群女人的聚会罢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再找个地方让她们坐下聊天，她们能聊上一整天，这个我可太有经验了，不过到时候我也许会很忙，你自己小心着些，有什么事就让我那侍女来找我。”

　　姜晚筝比楚万盈还虚长几月，被她如此照顾着，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回答才是。

　　随着日头渐高，府邸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多数姜晚筝都不认识，她只带着如意坐在角落里，品茶赏景，倒也颇有一番滋味。

　　只是，若是无人来打扰，那是更好不过了。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姜晚筝还未抬起头看，熟悉的声音响起，“妹妹今日来的早啊，怎的不等姐姐一起？”

　　姜晚筝放下手中的茶盏，清脆的声响虽不大，但不知怎的，竟让姜雪柔心中一颤。

　　不过这丝异样很快便被怒气给掩盖，侧着身，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地瞪着她。

　　凶恶的眼神让姜雪柔姣好的面容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如意紧紧盯着她，只要她敢动手，自己……

　　突然，姜晚筝的衣袖不小心碰倒了茶盏，瓷杯碎落一地，不大不小的声响让周围人全都将视线投了过来，而最夸张的，便是站在她面前的姜雪柔。

　　只见她双眸瞪得很大，并非是像刚刚那般发狠似的瞪着人，而是惊恐，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便是连姜晚筝也未曾预料到她这种反应。

　　她垂下眼眸，用手帕轻轻擦拭被茶水溅到的衣裳，如意也反应极快，立刻接了过来，将地上的碎瓷片拾掇干净，叮嘱道：“世子妃当心脚下。”

　　姜雪柔渐渐回过神来，眼珠子没刚刚那么吓人了，但还是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身后，一红一绿两名女子互相牵着手走了过来，还未看清姜雪柔的神色便指着姜晚筝的鼻子骂道：“今日可是听茶宴，哪来的不懂事丫鬟，笨手笨脚的，这满地的瓷片若是扎着旁人可如何是好？”

　　这“丫鬟”也不知是在指如意，还是暗嘲姜晚筝。

　　姜晚筝与她们并不相识，之前应当也没有过节，此番针对她是为了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抬头瞥了一眼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表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站起身来，对着这二人说道：“在下姜晚筝，刚刚随郡主去了端王妃那，想着事，结果走了神，不小心打碎了茶盏，还请二位姐姐见谅。”

　　这二人心中自是不相信的，京城中谁人不知永安郡主与侯府世子青梅竹马，谁曾想最后竟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表小姐，永安郡主也在他们成亲后不久便到了京城，这显然是要来找她麻烦的，此刻眼前这女人竟大言不惭，说同郡主一同前去端王妃那，简直可笑！

　　那名红衣女子正要发难，却被身边的绿衣女子给拦住了，“先别冲动，郡主和端王妃都在这，想必她也不会胆子大到在这二位眼皮子底下扯谎。”

　　红衣女子听她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终于想起她们可是打算为了姜雪柔出头的，怎么反倒是她一直未曾说话？

　　“雪柔，这位便是你的表妹吧，怎么也不向我们介绍一下。”

　　这么长时间，姜雪柔也终于恢复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虽然她曾是我的表妹，但现在已经嫁与了世子殿下，若说介绍，怕是我也没这个资格，对吧，世子妃？”

　　那两人也极为配合的故作惊讶道：“这位便是世子妃？我听说，世子殿下与六殿下是在同一日赢取你们二位，只是，侯府可是清冷极了，不像是有喜事的样子。”随后她又转向姜晚筝，假惺惺道：“是我二人眼拙，未曾认出世子妃，想必世子妃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我二人一般计较吧？”

　　身后适时出现别的声音，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一伙的。

　　“世子妃？我怎的未曾听说过，咱们的世子殿下何时竟娶了妻？我倒是要看看，能让咱们流连花丛，风流一世的殿下都娶回家的人，是何等的人间尤物。”

　　不远处的几名女子笑作一团。

　　其他人即便是没有笑得如此放肆，也是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一时间，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