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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木兔约我去跑步(上) ...

  •   当我告诉木兔自己要参加校运动会三千米时,他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巧哦,爱知酱,我报了男子五千米诶!”

      他垂头看我,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我即将脱口而出的,对不负责班委的抱怨僵在了嘴边,脑内闪过的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个语气词。

      “啊?”

      木兔的个子比我高好多,一般来说他站在我面前会产生一定的来自身高的压迫感,但在此时此刻,我只想跳起来拍一下他的猫头鹰脑袋。

      一般人告诉竹马,自己要参加三千米长跑,肯定会得到一些安慰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爱的抱抱摸头杀之类的。但是我亲爱的竹马木兔光太郎不同,他乐呵呵地向我提出一个建议。

      “那么!爱知酱,我们明早一起去跑步吧!”

      毕竟和木兔从小玩到大的人,我熟知他的逻辑思维与思考方式。因此,在他提出约我去跑步的时候,我完全不感到惊讶。

      在木兔看来——他的青梅,我,藤井爱知,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很久没运动了,有很大可能跑不动三千米。

      那么,跑不动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练习啦。

      我忧愁地瞅着正在傻笑的竹马。

      如果我拒绝他的跑步邀约,他不会强求,只是浅黄色的眼里可能会率真地流露出小小的迷惑,脑海里大概会出现“跑不动的话练习一下肯定会更好,为什么要拒绝呢?”的想法。当然,这种不解只会出现短短的一瞬。他一向是开朗到有些过分的人,面对直白的拒绝,他心情低落一瞬后就会自我开解并接受良好。

      但是作为青梅竹马,我看不得他露出的迷茫神情与低落情绪。何况我这次真的得参加三千米长跑,倘若本校同学的瞩目下两圈都跑不完肯定会尴尬到社恐,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咬着牙回答他。

      “明早五点,我家楼下,不见不散。”

      .

      从我回答他邀约的熟练程度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约我去跑步了。可以说从小到大,除了约我去干饭和看排球比赛,印象中我的竹马木兔对我最多的问句就是:一起去跑步吗?

      至于我的回答——好吧,我承认我基本上都答应了他。

      凌晨五点,我打着哈欠穿好运动套装系好鞋带,刚拉开家门便看见了木兔蹲在旁边的绿化带,正认真地观赏着蚂蚁搬家。

      天色未亮,目之所及的色彩还是朦朦胧胧的青黑。周围很静,风拂过深绿色的枝叶,声音带有细微的摩擦。

      可能是听到我出门的动静,他直起身,一如既往地热情地向我招手。

      “早上好啊!”

      我不禁拉出一个笑容,“早上好啊,光太郎。”

      静谧被打破了,整个世界好像此刻才开始鲜活跃动。

      木兔的热身运动做得比我快,他原地侧压了几下腿,突然问,“爱知酱,等会你早饭买什么啊?”

      我则是一边下蹲,双手扶膝转膝,一边思索着回答他,“我也没想好,等会儿边跑边想吧。”

      他将身体压向另一侧,“我想好了要吃饭团——可是好纠结啊!是吃梅子饭团还是金枪鱼饭团呢?”

      “可以都买啊,反正两个也吃的完吧。”

      “诶!可我还想吃肉松的!”

      伴随着饭团口味究竟买哪几种的问题,我做完了一整套的热身。我亲爱的竹马也终于不再纠结早饭的选择,而是与我一同摆好了标准的起跑姿势。

      “开始跑啦!”

      “好。”

      木兔起跑时超级喜欢大声倒计时,他说这样很有仪式感。

      我吐槽过很多次,表示两个人的晨跑根本没必要这样。只是如此幼稚且让人羞耻的行为长年累月下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习惯了,甚至如果木兔某天省略了这个行为,不适应的人反而会是我。

      所以此刻,我一如既往地望向木兔。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远方,像是在吹响冲锋的号令般开口。

      “3,2,1!Start!”

      朝气蓬勃的话语夹杂着起跑时的步伐声灌入我的耳膜,让人下意识地振奋起精神。

      手臂放低,肩膀后扩,放松身体使之向前,迈开步伐脚尖自然落地。

      木兔起跑比我略快半步,我保持着自己步伐的节奏,落在他的右后方,相隔着小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微弱且富有节奏感的呼吸,汗滴淌下的声音,鞋底与路面的摩擦却好似都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夏天开端的清晨,温度正好,不冷不热,空气的湿度也很是适宜。

      我突兀地想起了自己与木兔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初夏。

      .

      曾几何时,我还是个喜欢穿着粉红亮片公主裙,喜欢摆弄库洛牌的小女孩,最大的梦想是某天爸爸的书房里会冒出一只可鲁贝洛斯来引导我成为魔卡少女。遇到的最烦心的事情不过是老师布置的暑假数学作业掰了半天手指还不会做,或者是今天妈妈准备的便当里蔬菜没有吃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我与木兔光太郎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也得从这个年龄段开始说起。

      我是在七岁那一年搬来这个街区的,就像是市场上大多流行的青梅竹马校园文一样,我们家巧合且俗套地搬到了木兔家的隔壁。

      刚刚知晓要搬家的时候,我呜呜大哭了三四天,依依不舍地和之前学校的小伙伴们交换了明信片和电话号码,捏着她们准备的以“爱知酱,我们会想你”为主题的手抄报一步三回头。于是作为熊孩子的我内心无比触动,抹着泪珠直接躺地上打滚,和父母耍赖说我不想搬了。

      耍赖肯定是没用的,毕竟作为一个小屁孩,搬不搬家这种大事终究是要跟着父母的。总不可能我一哭,父母就妥协着把买好的房子退掉,找好的工作辞掉安慰说宝贝女儿我们不搬了吧。所以归根究底,我的反抗在父母红脸加白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演说下逐渐平息,最终也接受了事实。

      真的搬过来之后呢,可能是小孩的伤心劲儿过了,我在自己舒适柔软的小床上滚了几圈,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难过,甚至还对未来的崭新生活和可以结交的新朋友们有了那么一丝隐秘的期待。

      于是在搬来的第一天,我兴冲冲地穿好了最漂亮的裙子,戴上了闪闪发光的发卡,坐在床铺上摇头晃脑地等待着父母领我一起窜门。只可惜左等右等了半天,最后得知的是我的父母一个忙于工作,另一个苦于搬家公司弄错了某个大件家具的地址,不得不留我一人在家。

      我刚瘪嘴一瞬,下一秒却被母亲切好的冰镇西瓜所笼络了人心。

      好吧,明天去也一样。

      我安慰着自己,拎起小书包开始写暑假作业。

      小学低年级的我还没有智能手机,也不懂得电子竞技的魅力。哼哧哼哧地写完了作业,冰镇西瓜也慢吞吞地吃了一半。想看的假面骑士和马猴烧酒节目都还没有到时间,电视聒噪地播放着狗血爱情剧,我实在不感兴趣,于是便放弃继续观看屏幕里的婆媳大战,百无聊赖地到走到窗台开始数起蔓延的绿色枝叶。

      我无意间向外一瞥,就这么瞥见了一个男孩。

      他蹲在楼下花坛的深处,从上向下看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银色小脑袋,影子也是小小的,斜斜地落在灌木丛上。

      我怕吓到他,又实在好奇,便从二楼的窗台伸出脑袋小声地问。

      “你在看什么?”

      他闻声抬起头,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拉出了笑容,回答的声音却极其细小,像是怕惊扰到周边的风。看向我的眼是亮亮的,如同清晨黏在绿叶上的透明露珠,是不沾染尘埃的干净纯粹。

      “我在观察瓢虫。”指着一扇叶子,他又朝我招招手,“你也要一起吗?”

      “好啊。” 我欢快地点头,啪塔啪塔地下了楼,同样也钻进了那一片郁郁葱葱中。

      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给我腾出一个空位。

      日光斜斜地投射下了暖融融的影子,交错着覆盖在深绿色的树丛上。披着甲壳的红色虫子扒拉在一片叶子上,背上反着白光,缓慢笨拙地挪动着。

      一,二,三,四...... 我数着虫子背后的黑点,“是七星瓢虫。”

      旁边的男孩轻轻地“嗯”了一声,无比专注地看着瓢虫留下的运动轨迹,从宽大叶片的一端爬向另一端,最后抖了抖微小的身躯,张开翅膀飞向了天空。

      他懊丧地拍了一下脑袋。

      “啊,它飞走了。”

      我歪了歪头:“为什么你要观察瓢虫啊?”

      “因为老师布置了昆虫观察日记的假期作业。” 这个陌生的男孩拍了拍裤子直起身,向我伸出手,日光落在他的耳尖,铺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我哇了一声:“昆虫观察日记!好有趣诶!”

      这可比国文数学什么的有意思多了,如果我们老师也布置这类作业就好了。

      男孩明显与我有同感,他重重地点头肯定道:“是啊!我也觉得这个作业超有意思的!”

      接下来,他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挠了会儿脑袋之后朝拉开一个灿烂的笑。

      他问我:“这里的昆虫太少了,一起去城市公园吗?”

      七岁的我在“他是新交的朋友”与“他会不会是坏人”这两个想法之间犹豫了几瞬,最后在他表示自己住在隔壁并且用钥匙打开了门锁之后,便放下了被父母从小耳提面命而产生的戒心

      我兴冲冲跑回家留下一张表示出门的纸条,脖子里挂起儿童电话,裤兜里装好硬币,我像是即将参加猎人考试的小杰、乘上海贼船扬帆起航的路飞,挺直了腰板与这位名为“木兔光太郎”的小伙伴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前往城市公园的马路,准备迎接着着未知精彩的冒险。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问道:“我们怎么过去啊?”

      他率先动了起来,回过头露出一排白皙的牙,声音拉的很长很长。

      “当然——是跑过去啦!”

      “诶——”

      我有些不解,但仍旧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步伐,也跑了起来。

      即便是很多年后,我依旧能够清晰地想起那个午后。

      万里外的日光斜射而下,天色蓝得惊人,道路两侧满是笔直的树干与斑驳的阴影,给人一种浓郁的不真切感。

      路上近乎无人,空气很清新,耳边是呼呼的风,夹杂着些许初夏的蝉鸣,掠过绿化带的角角落落,偶尔能瞥见扑闪着翅膀的蝴蝶飞过。一切都很通畅,所见的景象飞驰得那么快,时间流逝又好像是那么慢。

      这位小伙伴一开始跑得很快,从街头跑到街尾又拐了弯。他的衣角翻飞着,哗啦啦的像是一阵呼啸的风,只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我气喘吁吁,一脸茫然地站在陌生的路口,左看看右瞧瞧都没能找到他的背影。就在我思索着要不要摁下儿童电话的求助键时,一阵风忽然在我面前停住,一抬头,露出的是一张汗淋淋的脸庞。

      他扶着膝盖,面露愧疚,“对不起,是我跑得太快了。”

      为了不伤害新朋友的心,我立刻摇头。

      “没关系啦,是我没跟上。”

      新伙伴拍了拍胸膛,保证道:“这次一定能跟上。”

      他这回放慢了步伐,与我一起跑跑停停,明明很短的路程被七歪八扭地绕得长远。我们时不时停滞在绿化带的周围,蹲下来观察着那些搬家的蚂蚁,扑闪翅膀的蝴蝶,树上鸣叫的蝉。

      结果等跑到了城市公园,真正的昆虫观察计划反而落空了,我们一个两个都泄了气力,只想四仰八叉地躺在有树荫的草坪上休息。下午的天气微热,剧烈运动后似乎连发丝都浸着水,产生的汗滴顺着鼻梁,脸颊,脖颈滴落在地面。

      “好热。”

      “啊啊,好热。”

      稚气的声音同时碰撞在一起,我侧过头,视线正好与木兔的目光相交。他的瞳孔微黄,偶尔又会折射出灿烂的金,让人想起清晨的初生朝阳,热烈而闪耀。

      他继续呐喊:“好——热——”

      虽然这种傻气的行为并不能够驱散热意,但是我也执意跟着,喊得比他更加大声:“热——死——了——”

      稚嫩的声线飘荡在空旷的公园内,我们乐此不疲地玩着如此无聊的“游戏”,喊出的语句包括但不限于“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也太难了吧”、“就是就是”、“啊啊不想写作业”种种。

      直到嗓子生出一丝的干涩,我试探着向他提出一个邀请。

      “你想要吃冰棒吗?光太郎。”

      “想!”

      小伙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下一秒神情又暗淡了下去,似乎马上要变成在角落里画圈圈的灰兔子了。

      他掏了掏衣兜,沮丧道:“可是啊爱知酱,我没带钱,买不了冰棒了。”

      “没关系。” 我拍拍自己的胸膛,自认为帅气地保证道,“我带了很多钱,冰棒随便挑。”

      其实我走得匆忙,完全没有看自己随手捞的一把硬币面值,直到附近的小商店里才窘迫地发现,带出来的钱只能买两根最便宜的盐水冰棒。

      不过啊,小孩子的快乐一向简单。

      这么一人啃着一根冰棒,一人跟着另一人踩着草坪里头的砖瓦,就可以在小小的城市公园里晃荡了一下午,一抬头是晴天碧日,明媚阳光,一低头是绿叶蔓延疯长,花朵饱满娇艳,心情无论如何都快乐得过分。

      疯玩了一下午,在这短短时间内,我与这位小伙伴似乎就从陌生人变成了心灵挚友。傍晚时分在两家人中间的灌木丛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他说:“爱知酱,下次我们还要一起玩!”

      我依稀记得父母第二天要带自己去领居家窜门,想了想便回复他道。

      “没问题!”

      我拉出笑容对他说,“明天见!光太郎。”

      就这样从七岁开始,我与他几乎每个明天都会相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木兔约我去跑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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