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见个面吧，男朋友》狐狸不吃鱼

35、第 35 章

　　程梩的车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从火车站还得打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家，在火车上没怎么睡好，刚上出租车没一会儿就开始困了，下车时还是司机师傅喊他醒的。

　　按响门铃之后，是林玫来开的门，程梩打了声招呼，说困得不行了先去补觉，林玫说好，晚点叫他起来吃饭。

　　他的房间林玫提前就整理好了，一进去倒头就能睡，但刚趴下他又把手机摸出来，快速给唐恙发了消息说自己到了，先补觉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这个点唐恙估计已经在公司了，程梩没等回复就直接睡了，是真的困的不行，眼皮都在打架的那种。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了，程正宇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他和林玫。

　　看了眼手机，唐恙已经回了消息，让他好好休息。

　　林玫在整理东西，听到动静才回过头来：“醒了啊，饿不饿，厨房有饭菜，我去热一下。”

　　边说边停下手里的活往厨房去，程梩拦住她：“我自己来吧妈，你先忙你的。”

　　进了厨房，程梩才发现那些菜根本就没人动过，很明显是林玫特意做了给他留的。

　　从他第一次见到林玫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总是很细心的照顾着家里的每个人。

　　程梩有时候就会想，明明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能这么好的对他，为什么有着血缘关系的反而会只想扔掉他呢？

　　人心最难揣测，程梩也知道不管他怎么想都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念头只是出现了一下就被他很快抹去，他并不想沉湎于过去。

　　程梩这个点吃了饭，晚饭就不打算吃了，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到了唐恙下班的时间再给他打电话。

　　不过他还没打过去，唐恙就先给他打过来了。

　　居然先他一步！

　　程梩按下接听键，不怎么服气的“喂”了一声。

　　唐恙在那边笑：“正准备给我打？”

　　“是啊，又被你预判到了。”程梩躺平在床上，“你工作忙完了吗，现在在公司还是在家？”

　　“刚到家，想着你醒了大概会蹲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所以就打过来了。”

　　“真了解我！”程梩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句，又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嗯，没有，还不饿。”唐恙温声应着，“你呢？”

　　“醒的时候吃过了，晚饭就不吃了，吃多了发胖。”

　　“这么在意身材啊。”

　　“当然在意啊，身材不好影响跳舞时候的动作曲线，看起来没那么好看了。”

　　“嗯，确实是。”唐恙煞有其事的点头，“毕竟腰线这么漂亮，没了也怪可惜的。”

　　“是吧，我身材控制得还是很好的。”程梩有点小得意。

　　唐恙很轻的笑了一声：“嗯，亲测过，触感很不错，希望继续保持。”

　　程梩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皱了下眉，怎么感觉唐恙说的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走向好像有点歪了。

　　“我说的是跳舞，你在说什么啊……”程梩声音越来越小，他有点反应过来唐恙的意思了。

　　不过隔着电话害羞，还没到脸红的地步，过了会儿那股劲就过去了，和唐恙聊些有的没的，还叮嘱他记得给办公室的那几盆绿植浇水。

　　想着唐恙还没吃饭，程梩也就没一直煲电话粥，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催他去做饭吃。

　　挂了电话出来，还没走过去就听到客厅有人说话的声音，程梩知道应该是程正宇回来了。

　　他停了脚步，有点不知道要不要过去，不知道一会儿要说些什么，上次吵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闹的很僵，虽然有林玫和程冉在中间调节，但也没有多大用处，关系根本没缓和多少，自己亲爹的脾气程梩又是知道的，两三句话就容易动怒发脾气。
　　程梩担心一会儿说错话又惹得他不高兴。

　　不过总归是亲爹，没有不去见面的道理，程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

　　程正宇正坐在餐桌旁，林玫还在忙着端菜过来。

　　“妈，我帮你。”程梩接过林玫手里那盘菜，走到餐桌边放下，想了想还是叫了人，“爸。”

　　程正宇“嗯”了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来了挺久了。”

　　“嗯。”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程正宇说话时语气总是带着几分严厉的，神情也偏严肃，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程梩有时候会有点不敢和他说话。

　　程正宇看程梩面前没有碗筷，问：“怎么不吃？”

　　“我刚吃过没多久，现在不饿。”

　　“行，坐下吧，我问你点事。”

　　程梩本来想回房间的，但程正宇这么说，他也只能拉了凳子坐下来。
　　他其实有点想不通，以他们目前的关系状态，程正宇能有什么事要问他？

　　“我听你妈说，你参加比赛了，拿了第二名。”语气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程梩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不过只是学校的一个比赛。”程梩想了想又说，“下个学期我想试着报一些比较正式的舞蹈比赛。”

　　“有考虑过报哪个吗？”

　　程梩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程正宇只是随口问一句他在学校的近况，没想到他会深入的问他舞蹈方面的事。

　　“啊……有，之前Lin城举办过一次舞蹈的夏季赛，下个学期应该还会有，我暂时打算报这个。”

　　这个比赛是省级的，有初赛，复赛，决赛三个过程，夏季赛的决赛就是在Lin城举办的，当时他没抢到票，是后来在网上看的现场，即便是隔着屏幕，他都能感觉到跳舞的人所传达的强烈情感。
　　虽然只是省级比赛，但含金量确实是很高的。

　　“既然决定好了，到时候就好好训练。”程正宇转了话题，又问，“这次晚回来是为什么？”

　　本来只是饭时的闲聊语气，但程梩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正宇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我……”程梩下意识看向林玫，林玫冲他摇了摇头，让他别说。

　　“我在那边蛋糕店工作，想着等关店了再回来，就多待了几天。”程梩扯了个说得过去得理由。

　　程正宇也没怎么在意，点了下头道：“钱不够用就说，下个学期参加比赛就别去打工了，多留点时间准备比赛。”

　　程梩心里暖了一下：“嗯，我会权衡的。”

　　之前程正宇虽然停了他的生活费，但林玫也会定期给他转账，这些程正宇不会不知道，但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他还是有宽容在的。

　　周末林玫要去医院，问程梩要不要一起，程梩想着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去了，去看望一个生病住院的亲戚，从辈分上来算程梩要叫她表姨。

　　虽然是这么叫，但其实程梩没怎么见过她，连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况且又是林玫这边牵出来的亲戚关系，他的身份夹在中间本来就有点尴尬，所以很少去参加亲戚聚会，对于很多亲戚连怎么称呼都不太清楚。

　　林玫煲了汤，又在去的路上买了些水果，带着程梩从医院正门进去。

　　程梩来医院的次数不多，大多是陪着别人来，为数不多的几次一个人去医院，也去的不是这种常规的医院，所以他对医院里的生离死别其实没有太深入的体会。

　　但走进病房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他从来没亲眼见过一个人能变成那种样子，看起来脆弱得像是被风吹一下就会消散。
　　在网上看到过再多虚弱的病人，都远没有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那一刻程梩突然觉得，有时候生命的脆弱真的经不起推敲。

　　守在病床边的是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另一半，林玫和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走到了病房外去，不知道聊的什么。

　　程梩站在病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病床上的人还睡着，床头的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像是在倒数病床上的人剩下的年岁，然后把一条鲜活的生命彻底带走。
　　冰冷又荒凉。

　　程梩走了出去，小声地叫了林玫一声：“妈，我出去一下。”

　　林玫点了下头，没问他去做什么。

　　程梩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束花，是蓝色的满天星，虽然是假花，但能开一个冬天了。

　　病床上的黎清云这会儿已经醒了，即便是睁了眼，看起来也还是很没有生气，但看到程梩带回来的花，她还是轻微的笑了一下：“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三十出头的年纪，和唐恙差不多，明明是笑起来那么温柔的人，却要把生命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吗？

　　程梩摇了下头，说不用谢，还说了一些祝福她康复的话。
　　尽管他不喜欢这些亲戚关系，但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需要关怀的病人而已。

　　林玫隔三差五就会来医院看看，程梩也会跟着来，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说上话了，黎清云还会和他聊舞蹈的事，他才知道黎清云之前是一个舞蹈老师，后来生病了才没有再继续任教。

　　虽然年纪相差有点大，但黎清云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朋友，而不是长辈。

　　程梩从林玫那里了解到，黎清云生病的事没通知多少人，说是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林玫也只是因为隔得近所以知道她在这里住院，就想着能帮的尽量帮着点。

　　好不容易放晴那天，黎清云主动和程梩说起了自己的后事，说不想被埋在地下，想自由地散在风里。

　　她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是有点向往的，程梩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那里有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子。

　　程梩没答她的话，她反而笑起来：“怎么啦，觉得我太悲观了？”

　　程梩摇了摇头：“我觉得很浪漫。”

　　黎清云笑出声来，但笑了没几下就开始咳嗽，程梩给她倒了水帮她拍背。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黎清云握着水杯，神色很柔和，“来看我的人听我这么说，都说我是想太多了，说我的病会好起来，让我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但是病魔在我身上，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他们瞒着我，反而让我更清楚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程梩看到她眼里有泪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即便笑得轻松，但面对生死，人都是会害怕的。

　　“我被这些病痛折磨得太久了，好多夜晚我都觉得死了也许就是解脱了，但想到身边的人，还是很不甘心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她转过头去，扯了纸巾擦眼泪，笑得很勉强：“抱歉啊，本来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传给你，但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好奇怪，我病了这么久，其实没怎么哭过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个好天气。”

　　床头的满天星还在，不会谢的花依然阻止不了时间。
　　程梩突然觉得很心酸。

　　“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不用害怕未知，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因为无法做出百分百准确的预测，在未知到来之前，不用感到害怕，在它到来时也一样不用害怕。”
　　停了一会儿，程梩又说，“死亡随处可见，我们爱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过，这些爱短暂或者长久，但真实存在过，所以死亡没办法带走所有的一切，会有东西留下来的，就像会有人记得你一样。”
　　离开的人，会被记挂着，无论深浅。

　　黎清云有些发怔地听他说完，而后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的笑容。

　　在医院这段时间，当她提起死亡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用回避的态度告诉她还有希望，程梩是第一个没有否认她的人。

　　死亡通知书一直悬在她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落下来砸中她，说不害怕不担心是假的，但她不希望身边的人用那样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每个人都会死去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生死会造就别离，但其实已经相遇过了，为什么又要这么恐惧死去呢。
　　没有人可以永远拥有一样东西。
　　人为什么总是在祈求长久，而不愿意选择接受现实呢？

　　或许，是因为真的很珍贵所以才舍不得吧。
　　这一瞬间，她突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