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林深寻蝈

6、婚约二

　　那金光缠绕在沈悯先前用作灭火的扫帚，短短瞬息，一把利剑横空刺去，穿过少年的身体后，少年所站的地方红光四散。

　　就像被戳破的血/袋

　　后涌出的是无数厉鬼哭嚎，怨气如有实质般割过，丝丝黑气划过沈悯的脸庞，沈悯侧身避过，手中挽一剑花，随着动作带起来的气流将原本直冲沈悯的黑气悄无声息地转了个方向，直直向那源头击去。

　　原本该站着人的地方，只见一团黑雾，看不真切。黑雾似是被沈悯这一举动激怒，忽闪而过向沈悯卷来，沈悯灵活躲避时不时再给黑雾来一下，像在逗猫。

　　不多时，沈悯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非要麻绳专挑细处断吗？什么事都赶在一天来。本来计划着借了好几天的灵力，这下，全被用光了。

　　沈悯一时气不过。虽然我知道自己倒楣的很，但这并不妨碍我发泄到你身上。

　　于是顺理成章的，借着这个由头逗弄着黑雾，直到人家发怒。

　　黑雾察觉出沈悯的把戏之后，停在原地，嘶吼一声转身离去。

　　哎，这样就不好玩了。沈悯在心中叹息一声，本来还想在玩一会儿的……好吧，你自己撞上来的。

　　沈悯将手一抛，袖中倏的出现一条白蛇，蜿蜒盘旋在黑雾外。沈悯再将手一收，那白蛇就如同绳索一般，将黑雾带了回来。

　　黑雾被扯回后似是愣了一下，悠悠漂浮在半空中，后回过神来，又灵敏一躲，消散不见。

　　沈悯欲再抛出白蛇，那黑雾又蓦然回来在沈悯面前摇了摇后转身飞走。

　　“……”

　　这还能更明显点？沈悯无语片刻，还是选择跟在黑雾身后。黑雾直冲右撞，直到沈悯来到了林添所说的“一方水池，两弯月亮”的地方。

　　沈悯抬手，那白蛇就主动钻出袖口，向那黑雾探去。黑雾猛地被扯过来就见沈悯一抬手敲了敲自己

　　“这是什么？”

　　“……”

　　沈悯见黑雾不回答，又拍了拍“问你呢，带我来这干嘛？”

　　“…………”

　　一时间，气氛更加古怪了。

　　黑雾最终迫于沈悯的淫/威之下，只好聚在一起化作一双手指向那水池中央，示意沈悯盯着。

　　那水池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池中倒映着两轮月亮渐渐模糊，逐渐形成了一个影子，像是只眼睛……

　　沈悯不着痕迹后退几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画符。

　　待漩涡停止后，那两轮月亮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眼睛不复月亮皎洁，满目猩红，像一只饿了经年的猛兽，垂涎欲滴的看着送上门来的食物。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宠儿是否合格。

　　沈悯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却见那原本充满恶意的眼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就像是……稚儿刚张开双眼，茫然看世界那般。沈悯疑惑，原本画符的手忽然变了个方向，直击那水池中央。

　　茫然无措的眼神一晃而过，呲牙咧嘴的面对沈敏的攻击，毫不示弱。沈悯感觉一阵罡风刮过，踉跄几步后勉强稳住心神。

　　这样下去情况非常不利，先前我借来的法术如今消耗殆尽，所剩无几；偏偏这又是个难缠的，怕是不好糊弄。

　　沈悯在心中盘算，如果打不过，那就只有……

　　刚有动作就恍然听见“哥哥……”

　　声音模糊不清，若隐若现。沈悯动作一顿，只听见远方飘来“哥哥，哥哥”跟风声粘在一起，叫人难以发觉。

　　忽然

　　“哥哥，醒醒！”

　　声音振聋发馈，仿佛就在耳边。

　　沈悯感觉如坠冰窖，周身发冷，一股寒意直窜心头。沈悯身形晃动，眼前世界逐渐颠倒，像被人揉成一团，又好像有人在他眼前盖了层布什么也看不真切。

　　回过神来就看见林添一张近在眼前的脸和焦急的双眸。

　　沈悯张口“怎么……”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气若游丝，仿佛将死之人的遗言。沈悯被自己吓了一跳。

　　见少年神情严肃，沈悯疑惑，正想挣脱少年紧紧束缚在身侧的双手又发现自己全身绵/软/无力，挣脱后只能直挺挺的倒下。所幸少年眼疾手快，又及时抱住了沈悯。

　　“哥哥！”少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质问道“刚刚哥哥还说要给我探灵脉，怎么反倒自己不对劲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喊了哥哥好久，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悯听此微微皱眉，本来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想出手，可惜有气无力。现在自己浑身发软只能靠倒在对方的怀里得以片刻休息。沈悯闭眼调息，在心里思考少年所说的话。

　　几息后，再睁开双眼的沈悯满目清明。

　　“劳烦小友了。不过小友说，我是在帮你探灵脉的时候出的事？”沈悯强调“还是被魇住了？”

　　沈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在心里忽的笑起来。
　　如果你是平常人，却又偏偏遇上你我就平白无故惹得一身祸；若有问题，那这问题藏的也太深了。

　　“嗯”林添应到，扶着沈悯往回走“原本我在屋里洗漱好，不小心往窗外望了一眼就发现那处水井奇特的很。心中疑虑又恐慌才来找哥哥的”

　　“如今看来，倒是我的不对了。”

　　沈悯疑惑，怎么就成你的不对了？就听见林添开口“我要是没来找哥哥，也不会让哥哥落到如此地步”

　　这话说的，沈悯在心中想，我也不是什么娇弱的性子。可偏偏经林添这么一渲染又忍不住开口安慰“此事怪不得你，是在下马虎。”微微用力挣开了林添的桎梏，重新将自己的手搭在林添的手上，继续做本来要做但没做完的事情。

　　林添见此也不阻拦，任由沈悯对自己“上下其手”不过这一次沈悯倒是的确想为他探灵脉。

　　沈悯的气息游走在林添周身，无一不仔细的查看。每经一个地方，便停下片刻，团旋在那处久久不散。

　　就这么十足十的检查完，发现……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问题没有，天赋也没有。

　　沈悯不禁在心中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骨。沈悯抬眼微微往上隐秘的打量林添。一打量，便更觉遗憾。

　　这极佳的身/骨若加以磨练，肯定能练出点功夫来，可惜的是，没有天赋苦练也是白白浪费时间。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公子哥，家里人一定不会同意做这些荒唐事。

　　若是能练出点名堂，也不算蹉跎时光了。沈悯如是想到，这副身骨这么好，一定要加以利用啊！

　　沈悯打的这样的算盘。如今我知道你非常人，反正在你身上经历的事情不该是个常人有的。等我真查出来点什么，也该让你现出原形。到时候无论是妖魔鬼怪也好，魑魅魍魉也罢，反正是不该留着。但是这皮相好啊！不妨碍我让给那些有心思、有天赋，想练的人呐。

　　沈悯正在心里磨刀霍霍向猪羊完全不顾自己这么做是否有违现在的身份，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反正坑蒙拐骗的事情他也做的惯了，况且修道的事情怎么能叫坑蒙拐骗呢？

　　沈悯接着安慰
　　万物自有冬眠时，如今我这寒冬凛冽的，着实是难处大了，要是碰见那么几个合眼缘的富家公子，给了就给了吧……

　　能还债呢……

　　“哥哥究竟探出了什么？”林添耐着性子由着人家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在深更半夜寒风凛凛里痴痴傻傻呆站在这里。

　　沈悯猛地回神，心中飞过无数个“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脸上还得高深莫测的摆着一副“急什么还没弄完呢”的表情

　　又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阵子后，才收手缓缓道“小友气运极好，是大富大贵之命。桃花兴旺，命中红鸾星动不缺……”

　　林添双手环抱放在胸前挑眉盯着沈悯，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探了这么久就探到这些？”

　　沈悯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小友不必着急，虽说是天生缺点修道的本领，但若是走习武这条路必会出类拔萃呀”

　　随后仰天长啸“唉！可惜！”

　　林添又一挑眉问道：“可惜什么？哥哥，莫非想收我为徒不成？”

　　“那有何妨？”

　　林添笑回“无妨，无妨。”

　　你无妨，我还有妨呢，沈悯在心中想，你要拜我也不收，我如今都自身难保，还养一个人？且先看看我那四面漏风的小破茅屋吧……

　　沈悯思及此处心中又是一阵冷风吹过。

　　自己住还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 ，我该再怎么多带着一个人住的情况下不让人别个觉得寒酸？

　　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对林添的试探，已经转为思考该怎么叫人家安置好了。

　　咱们沈大皇子哪哪都好，就有一点极为奇葩，是个"道痴"。

　　如果遇见合他眼缘的修道奇才，那么甭管之前的关系多么不合适，都是要走上前亲切拉拉小手、摸摸小头，最后将人家拐回自己的房里逼着人家走上修炼这条道路。

　　在沈悯这修道分三种：武、灵、术。

　　前二者好理解，一修武、二修灵。适合练武的去练武，有灵气天赋的就好好发挥你的天赋；至于第三个术，那就全看沈的大皇子的心意。话说千百年来，唯一符合沈大皇子心意的也才出了三个。

　　前两个最后都成为了人中龙凤，该飞升的飞升，该继位的继位。第三个也就是眼前的林添了。

　　如果不是探的气息实在普通，这么好的配置不干点什么，真的，有违人常！有违五伦!有违天地苍生呐！

　　沈悯又忍不住在内心咆哮。你最好不是什么普通人，要真是了，我连你皮都拿不走，我还养着你作甚？！

　　“那倒是辜负了哥哥一番惜才之心”林添调/笑道

　　沈悯疑惑“？”我刚刚说出声来了吗？

　　又听见林添“哧”一声“哥哥，你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叫小生实在不发现都难呐~”

　　沈悯闻言也哈哈笑起来

　　“小公子既然知道自己辜负了我，不如今晚……”沈悯配合道

　　“任由阁下处置”林添眨了眨眼

　　二人一路调/戏/打闹，到了林添所说的那处奇异非常的地方，却又不见井影，只好无功而返 。

　　回程的路上，林添似乎十分愧疚“我的错。我不该一惊一乍扰了哥哥的烦。”

　　“哪有哪有”沈悯还来不及安慰，只见林添双眼一眨，眸中水波流转“哥哥嫌弃我也是应当的”

　　“！”沈悯一慌，连忙安抚“何来嫌弃？”

　　林添不作答，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问“哥哥今晚又打算如何安置我？无论是睡牛棚、还是以天为被地为席，林添都是愿意的。”

　　沈悯再度惊慌，拉起林添的手就往自己的小破茅屋里跑，到了地方把人家手一甩，颇为豪气地指着自己不堪入目的桌子说“我睡”又指着另一处看不出原形的供台“你住”以表诚心

　　一间屋子硬是凑不出一张床。

　　沈悯仿佛丝毫不觉寒酸，十分理直气壮道“一起住，反正不挤。”

　　实际上，只有沈悯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肉疼。那么好的供台啊，又长又宽，适合写字施法上香……我都不忍心在上头睡，便宜你了……

　　沈悯在心中掩面哭泣。不行，你多睡几天，我便多缺了几天的空，不方便，着实不方便！明天，明天就走！明天就去看看你那个什么鬼家乡。

　　沈悯这破道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茅草。但毕竟是待客，总不能拿着一撮茅草给人垫着睡，那还不如他的老黄牛呢。对老黄牛来说，茅草好歹是吃的；对林添来说，茅草就得用来睡觉，还得用来当被子盖。

　　沈悯一想，觉得林添的处境也十分悲惨。于是双手一拍，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我没有褥子，就去找别人借呀！

　　沈悯把目光移到了唯一的邻居小蝶家里

　　此时，小蝶在被烧的差不多的房子里就着烛火缝衣服然后一个喷嚏打过去“刺啦”一声刚缝好的衣服又破了，小火烛悠悠拽了几下，没撑住，最后还是灭了。

　　“……”小蝶无语凝噎，觉得人生十分荒凉。出门望去，壮怀激烈，对天长叹……还没叹出来就被沈悯打断了。

　　“劳烦”沈悯作敲门状

　　为什么是敲门状呢？因为小蝶家里已经没有门了

　　小蝶怨哀的瞅着沈悯，沈悯迟疑片刻还是说“不知小蝶姑娘这里有……”

　　小蝶姑娘这里什么都没有。

　　哦，除了被火烧成的灰烬

　　一堆炭屑之外

　　还有一个不要脸上门讨东西的家伙。

　　沈悯无视小蝶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继续厚脸皮道“……多余的褥子吗？”

　　小蝶晃神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拾起自己热情待客的性格扬起欢快的大花脸“有啊有啊什么都有”
　　“道长哥哥要什么有什么！”
　　“太阳星星月亮都可以！所以道长哥哥要什么呢？”

　　沈悯摆手“不多不多，两床褥子即可。当然多借几席凉被过来也是可以的。”沈悯温言笑着。

　　最后沈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和从小蝶家里搜刮出的最后一点油水回到了自己的道观里。

　　对着站在门前的林添摆手道“愣着干嘛？过来接一下呀。”

　　一夜好眠。
　　这里不包括小蝶

　　清晨，沈悯带着睡得舒畅的神情，一脸满足的给林添梳头发。

　　真好，晚上睡的好，不被蚊子咬；早上起的好，还有头可以撸……不是不是

　　沈悯在心中为自己开脱，是人家林添实在不会扎头发，他才出于好心自主揽下了这个活。

　　助人者，人恒助之。

　　他送了宝物给小蝶，小蝶回礼里很正常；他于心不忍，看林添扎乱糟糟的头发，帮人理一理也很正常。

　　沈悯于是毫无愧疚的帮林添梳好头，顺带还扎了个小辫子，藏在发底下；又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小蝶家门前，作敲门状。

　　“……”

　　小蝶一脸黑线的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沈悯对此熟视无睹，温声笑道“多谢小蝶姑娘鼎力相助，此项恩情无以为报，特意画了些护身符，赠予小蝶姑娘聊表心意。”

　　小蝶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哎呀，多不好意思”手飞快往外一抢，一晃神间所有的黄符尽数躺在小蝶的腰包里。

　　即便是眼下两团深黑色的乌青都没能盖住小蝶脸上灿烂的笑容“道长哥哥，下次有什么麻烦尽管说！”

　　沈悯在前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添站在后面将“道长哥哥”几个字来回咀嚼。
　　小蝶在上边欢快飞舞，沉浸在“欧耶自己终于得到道长哥哥的符咒来太好了接下来我也是道长哥哥护下的人了”喜悦当中无法自拔。

　　最后猛地回神“道长哥哥，现在将这些东西归还于我，莫非是明晚不用了？”

　　沈悯一脸欣慰，终于想到重点了。欣然笑道“多谢小蝶姑娘的热情，如今在下是要送林添回家了”

　　“此去长路漫漫，归期未定。还要劳烦小蝶姑娘对寒舍照看一二了。”

　　“……”

　　哦，我就知道。
　　小蝶瞬间在上头飞的心情跌入谷底。
　　强颜欢笑道“哈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