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功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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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灵司殿出来后，沈悯的心情不太美妙。
糟糕谈不上，毕竟他心里清楚，现在人家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来对待自己是最好的。
回想之前的对话，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外之意就是“好的，谢谢你，但不需要。所以赶紧还清债，不要再给我们找麻烦了。”
提到麻烦，那些被积藏在在沈悯心里深远的记忆重新浮现。
在他还是天界三皇子的时候，因为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经常惹的一身腥。也就是说，会得罪很多人。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天界大大小小的神官、能言通神的国师、在人间还是自己父亲的皇帝……因为不擅长打理人情世故，所以每次都是事故。往往这个时候都是灵司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替他收拾残局。
明明是最怕麻烦的人，结果跟在最大的麻烦身边，一直清理麻烦。
直至他被贬
被贬之后，怎么想都知道灵司的日子不好过。当初他的飞升动静极大，不仅是神界，连人间都能感受到。
明明在夏日，却骤雪突降，电闪雷鸣，一不小心劈了好几个山头。而后便是春光乍泄，日照金山。在短短几个时辰，仿佛四季都转了好几轮。人间道瑞雪丰年，凤凰飞九天……反正就是一个字――吉祥
当初一登场便铿铿锵锵名堂多的不行，结果散时也如此轰轰烈烈。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
人间说书中谈到，在他飞升时，曾把六重天烧出了个洞此事不假。还有一点未曾提到的是，被贬时，六重天又被烧了个洞。
打入凡间时，是要散尽全部法力的。当初他凭本事将飞升一事搞得风风火火天地皆知，如今，他也凭本事将被贬搞一事得恍恍惚惚乌烟瘴气。
现在，他再次飞升，一如往昔。这也是为什么他需要还债的原因
可叹那六重天命途多舛，可悲可怜。也是跟他一样的倒霉了
不过跟他一起倒霉的不仅仅只有六重天。
就见这一次，他重新飞升灵司受罪，可看出来他上次被贬灵司必定跑不了。更别提他还是犯下了如此残暴的恶行被贬下凡间。他走了之后，两手一摊没人找。那些风言风语可不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只会转移。全都落与他相关的人身上，必定不好受。
灵司本人性子清冷，不在意。可另外一位就不会如此了.想到这里,沈悯心中愧疚更加强烈，可任由他在内疚，也没有办法。如今，他身无分文，一穷二白。
穷是真的穷
二白是他的头发要愁的白了。
所以兜兜转转，他还是需要香火。可他没有香火，更没有办法得到香火。而众神周知，要数这天地间谁的消息最灵通，就数掌管天界大小事物的灵司了。
可这众神之中不包括沈悯
于是在他去寻消息时吃了个闭门羹，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
原因无他，只不过就是之前负责找消息的地方早就消失不见了，而这回没有贴心到过分的童子告诉他。
可他总不能因为面子，而拒绝得到消息最好的机会。所以灵司殿他必须得腆着脸再去一次，并且这一次还得从人家口中问出来什么。登门拜访不递帖就算了，连礼都没有，像什么话？
可他也真的只能不像话了。
不过灵司好说话。
人家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无礼，依然恭恭敬敬的站在离他三里开外，恭恭敬敬的告诉他“殿下我们很早以前就没有传言咒了，现在大家都通灵，进到阵里面随便一听都能听到很多。”
哇偶，这就是与世隔绝的感觉吗。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知道呢，，，
所以.说话就说话，站那么远有必要吗？
事实证明，还是有必要的。比如谁占着他谁就会倒楣，从灵司被迫算账可看出；比如他自己也很倒楣，从一进去阵里就没有人可看出。并且还是连续换了十几个阵都是如此，可当真是运气好到家了。
于是他三登灵司殿，提着从不知道哪个里捡出来的廉价烛灯夜半探访。幽绿色的烛火照着他的白衣，和因为穷到发愁脸色不好的沈悯。是可以被选进神仙装鬼大赛前三甲了。
不巧，前三甲应该都是他
“殿下说的是。所以，这就是您打搅人清眠的理由？”
灵司看着半夜来访的故人悠悠开口“殿下当真好兴致，我这殿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沈悯无奈，只好装作没听懂
“灵司此言差矣，神仙又不需要睡觉，休息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我如今这债还不上，就是十万火急的事了”
沈悯根据他第一次被请进来时，灵司的态度猜想，对方应该十分在意债务的事情。于是试探性的开口“想必灵司殿下应该也不想吧”
却不料对方一脸平静淡淡回答道“关我什么事？”
“……”沈悯一时无语
对啊，关人家什么事呢？是他自己自作多情臭不要脸。所以他的无语是真的没有找到什么话来找补。只好再一次装模作样，拿出在凡间招摇撞骗数百载的功底忽悠对方“话虽是这么说，可若是人人都如此冷漠，那这天地间就没有人情这么一讲法了。所以热心一点，不失为坏事”
“更何况，消息一小点，造福你我他。这样也不必让殿下劳心费神，沈悯正好尽自己微薄之力，这正是殿下所想的，不是吗？”
见对方不为所动，沈悯正想继续忽悠，灵司却出言打断
“殿下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既然想做，那便去做。如此瞻前顾后温温吐吐可不像殿下了”
“我所认识的殿下不会是这样子的”
随后便从袖中掏出卷轴，解释道“念及殿下初来乍到，对这天界知之甚少。这里面有很多殿下想知道的东西。”然后便不说话只看着沈悯
沈悯见对方毫无动作，想必是驱客了。于是弯腰道谢转身离开
天界的东西还是在天界使用比较好，谁也保不齐去了凡间会生什么变故，更别提他现在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为保安全，他直接在灵司殿后面找了个角落蹲下打开卷轴看。
那卷轴对沈悯来说可是个新奇玩意，一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正当沈悯疑惑“这卷轴是个什么东西？”就见那卷轴上缓缓浮出一小行金字\"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嚯，百晓生呐
沈悯好奇问道“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抱歉，无法解答您的疑惑\"
“……”
那我要你有何用？？？
沈悯想了下，换了个问“你能回答我什么问题？”
\"抱歉，无法解答您的疑惑\"
“…………”
这就是知无不言？？？？
沈悯扶额“那我还能指望你有方法帮我找到香火，还清债吗？”
此句一出，那卷轴上立马浮出一副图画。上面明晃晃的八个大字‘功德寻聘，解疑有奖’
图画上有山有水，有房有人，什么都像，唯独就是不像正经的山水画。
正儿八经的山水画上怎么可能会在每个地方旁边出现（固疾）（无人）（送命）（极难）这些字眼？？？
沈悯在长达两个时辰试图弄懂这个百晓生卷轴后，终于理清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这个卷轴可能有点毛病。
说可以解答所有问题，其实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卷轴本身。
第二件事，原来天界有个榜，名为“天道”通俗一点就是没有哪个神仙愿意去解决的事情所以搞了个什么榜单聘人做。
榜单上的事情一般是穷凶恶极、无法解决、怨气过大神识损耗严重的事情……都在上面。与之相对的，也会有丰富的报酬。
要么是提出问题出资的上仙；要么是解决问题后人间百姓给你供奉香火。
可以说，是专门为他这种穷神量身定做的了。
感恩！！！！
这个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重新飞升之后什么事都不顺，导致他现在看啥啥不顺眼的糟糕坏心情，全在得知还有这么一个东西的时候被瞬间治愈了。
他现在感觉脚下的天无比的蓝！未来的生活无比的灿烂！！！
你看，其实开心这种情绪也是很容易得到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沈悯满足的想
等一下我还有时间把我的老黄牛喂一下，把道观整理一下，然后还能去挣香火。能挣香火就能还债，能还债就没有事，没有事就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就天天开心啊！
这么想想，当神仙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差。沈悯安慰自己
顿时觉得自己又有气力去买个肉包，打算为“飞升其实也挺好”加一份证据。
如果这些想法能被其他神仙听到的话，肯定又是一顿暴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勤勤恳恳敬业尽优的无私奉献精神在你这儿还不如收破烂？？？
别人穷极一生奋进一生希望得来的机遇在你这还不如一头牛，一个肉包？？？？
“当然不如啦！”
“谁叫我们的道长哥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年难得一遇，万年难得一见的史上奇才！”
“我知道道长哥哥英勇神武身手不凡心胸宽阔身长如玉面若冠玉人美心善，肯定是不会计较这一点点的吧。”
沈悯听着一句接一句的赞美如海水般涌来，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懵。出神的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买完包子回来的路上碰见一只对他不停摇着尾巴可怜小黄狗，于是十分大方的分了一半肉包子给人家。谁料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的包子，只看上了里面的肉。于是痛失一大块肉馅。
看着那只被他曾认为可怜的小黄狗，得意洋洋尾巴摇的飞起离开的背影。沈悯自我安慰，没关系，买了两个。边安慰边研究从天上顺来的法宝。
自从他有了那一系列的想法之后，说干就干，马上找了一些看起来就非常厉害的东西傍身，然后下了凡，准备去找图画上标注了东西的地方。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回一趟道观。
说是道观，其实是一个破烂的落脚点，是他未飞升前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
其他神仙发现的风水宝地，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天时地利人合无一不占，真真正正的风水好，灵气足适合修炼。而他发现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合适的睡觉地方。没有人、又破烂。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不用出钱就可以住啊。更关键的是，这座道观里面没有神像。
没有神像啊！没有神像，有一个空台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他没飞升之前，是一个免费的桌台，可吃饭，可睡觉，可干活；他飞升之后是一个免费的神台，可以用来摆神像。
虽然没有神像就是的了。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料想怜城公子行走凡间数千载，一点点捏泥人的功夫还是有的。况且自己捏自己，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像的神像了吧！
所以，综上种种，无一不在说明同一件事，那座道观，是一个宝地！得赶紧收拾好，不能被别人抢了。白来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他都喜欢，也证明会有别人喜欢。比如现在他身边不停奉承自己的人。
身旁的女子名唤小蝶，是他找到这座宝地起就有的邻居。不过说是邻居有点勉强，这座道观坐落在一个山头上，山脚是茶馆和市集，非常便利。山对面是小蝶的家，他唯一的邻居。
当然，沈悯并不认为这能被称得起邻居，他承认道观的位置非常好，独占一山头，一览众山小。所以他合理怀疑从他搬到那座道观里，就对他热情相待的邻居别有用心。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会放到面上说，所以出于礼貌，沈悯客套的邀请对方来自己家看看，然后人家同意了。
“……”沈悯惊恐，不不不，这怎么能行呢？
试探道“姑娘若不嫌弃，在下自是欢迎姑娘。可小小寒舍，只怕比不了姑娘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小蝶热情的打断“没事，没事。道长哥哥都是道长了，肯定不会有固定的家，我知道的，你是云游在外的道士，你只是小住一会儿。并不会安家在此处长久居住”
不，我会的
“所以，我能理解道长哥哥的家可能有点破”
不，不止一点
“道长哥哥能邀请我去，实在是我的荣幸，我非常开心！”
谢谢，但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更别说我那里比你这还破，根本比不上你这里”
“不不不，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还是比得上的”
“当然比不上啊！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道长哥哥……”
随后便开始了一串的如滔滔江水般涌来的赞美。而现在，沈悯只想跳进这滔滔江水，淹死自己。
当走到山头前的时候，沈悯才只好认命。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一路上闹个不停的姑娘突然停住脚步。然后猛地一抬头，想起什么了似的，往自己家里狂奔。
沈悯看着由于小蝶跑太快带起的起的一股尘土，掺在风里，最后扑进了自己的身上。
“………………”
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当沈悯好不容易把自己脸上的沙子拍干净，重新恢复视野的时候，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老黄牛正在“哞哞”的叫
看他望过来，甚至还转过身去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
“……”谢谢你的嫌弃啊！
沈悯正欲开口教训一下这个养不熟的的老黄牛，就听见一句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一抬头看见站在老黄牛身边的红衣少年，正不好意思的抬手挠头。
沈悯连忙道“没有，没有”
那名少年神色羞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问道“我迷路了，是它带我过来找你的。真的，很对不起”
沈悯一听，顿时所有想法抛之脑后，一门心思的安慰道“真的没有，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要往哪走？”
红衣少年怯生生的抬眼，“不知道，天好黑，看不清路”
沈悯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
四周一片寂静，天黑的不对劲，抬头望去不见人影，恍若深渊。只有老黄牛拖着的板车上的灯在亮 。
这盏油灯是他在山脚一处垃圾堆里捡来的，带回来修修还能用，于是就挂在板车上了。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沈悯赶快在手中结了个印，护着那灯不被熄灭。
说来也巧，他顺走的那些法宝中其中就有供灵的。他身上有罪诰锁，束缚着周身的气劲。就像一个习武多年的练家子，被人挑断筋脉，从此无法练武一样，罪诰锁的功效也是如此。
凡是被要求带上罪诰锁的神仙无一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堕神，是用来锁住神力的。但是，即便是被挑断经脉的练家子依然有功底在，一朝恢复，也不可能成为废人。所以只要他能借到灵力，还是可以施法的。
沈悯迅速的在心中默念符咒，掐了个决在红衣少年和牛车上。然后迅速喊少年上车，离开这里。
红衣少年也不发问，只是乖乖的跟在沈悯后面，沈悯要递绳绝不给鞭；要坐在后面绝不往前头看一眼；沈悯递来的铃铛，看也不看的就往手上挂，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做完这一切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呀，哥哥。”
沈悯布置完一切才回过头搭话“现在是七月半，鬼门开。我们入了不该入的地方，现在我带你出去”
“好的，哥哥”红衣少年乖乖点头，然后又像忍不住了似的发问“我可以跟哥哥坐一起吗？我有点怕。”
沈悯看了下闷头前进的老黄牛在心里盘算
这牛，他心中有数。养了这么久，好歹还是有点灵气，再加上他刚刚在车周围布上了法阵，按着指引的方向走，不成问题。倒是人家，无缘无故入了鬼门，应该是得安慰一下。
于是转过头来笑着说“好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笑容和煦温暖，如沐春风，是在这看不见底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只有沈悯自己知道，在这温柔的笑容背后绝不止安慰。
他布的阵，防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功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