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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琉璃阁被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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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凋零的漫天落叶,飘飘洒洒。
弦悠然地仰在藤椅上,伸手接住一片从头顶上掉落的叶子,秋意静好,难得静谧的夜晚,言错不知道去哪了,不用练功的夜真的是好舒服呢。
想想这些天她吃的苦,她糟的罪,还有她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逃避言错的惩罚。而他总是给她一张看不出息怒的脸,然后潇洒地甩给她一个鼻音便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夜空……
老师已经把琴谱送来了,弦伸手捻过薄薄的纸张,把五音熟记在心中,这是为言错谱的曲,哪天一定要让他听听。不知道古琴能不能弹奏出那种效果,她这具身体能否唱出那种空灵的声音,明日,找个人鉴赏一下也好。早知道应该让老师给写《笑傲江湖》。
她缓步移到凉亭中,那里放着她的琴,她喜欢的感觉,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对着一壶清酒,轻插一束桃花,可惜现在只有菊花。
微凉的清风带动她的衣摆缓缓飘动,纤指掠过琴弦,醇厚的琴音在安静的夜空飘荡,到头来还是孤独最适合自己。弦苦涩一笑,潇洒走一回,人世间太多的纷纷扰扰,要潇洒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还能背得起那种洒脱吗?
次日,弦背着琴站在了琉璃阁门口,她没有带人,不知道那位轻烟小姐想的如何,能否放得下那些前世般的恩怨纠葛,找回她的琴心,快乐起来。弦摸了摸琴,失了琴心的人仍能弹奏的出那样的曲子,她不该不幸福。
“公子,轻烟小姐等您多时了。”还是上次那个小丫鬟在弦刚踏足琉璃阁便迎了上来。
弦有些意外,“你们小姐如何知道我要来?”
“自那日公子到过之后,轻烟小姐便命我日夜等在这里,她说您终会回来的。”
“哦?”弦笑了笑,这么说她是想开了,“辛苦你了。”
“公子哪里话,自公子走后,小姐放开许多呢。”
弦低头一笑。
再进烟雨阁,还是清一色的粉红,轻烟今日却是穿了一身白衣,未施脂粉,清淡素雅,如墨的发丝单用一根簪子松松挽起,眼眸中不再死气沉沉,弦对眼前的景象十分满意,她,果然是个灵透的人。
“弦妹妹还真来了,等了这些天,你再不来我都要失望了。”
弦把琴放在一边:“所以我这不来了吗,姐姐看来过的不错。”
“总拘泥在过去的岁月里,这些年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是时候补回来了。这不都是妹妹教我的吗?”
弦抿唇一笑:“我可不敢居功。今天过来主要是前几日得了个谱子,觉得不错,想弹给姐姐听。”
“赐教。”
弦打开裹琴的锦缎,窗外的阳光铺洒在莹亮的七弦上,流水的断纹如司空弦本人一般安静地流淌在琴上。轻烟暗赞一声,司空弦在琴后坐定,扬唇冲轻烟点了下头,曲调伴着歌声飞扬给出: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相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愁,
何不潇洒走一回。”
轻烟闭目细细聆听,轻晃着脑袋像醉在弦的音乐当中,片刻后便取了琴,两人相对相合,无比和谐。
“啪啪”击掌声从门外传来:“好歌,好琴,好声。”一锦衣女子从外面踏进来,一双凤眼狭长,微微上挑,若说轻烟的美得淡雅像深秋之菊,弦美得清丽似出水芙蓉,那么来者的美便是雍容至极,华贵堪比牡丹了。好个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王熙凤”。
“老板娘。”轻烟起身向来人微微施了个礼。
“嗯。”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眼睛却一刻不眨地定在了司空弦身上:“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来我琉璃阁不怕败坏了你的名声。”
“我是轻烟的朋友。”弦依旧坐在琴边,优雅地拨着琴弦。早知道这一身男装也瞒不过识了几十年人的琉璃阁老板娘。
“与青楼女子结交,小姐好大的胆子哟。”
“我喜欢。”弦淡淡地飘出一句。她现在才意识到为何言错总愿意两三个字结束谈话,这气势……
那老板娘意外地扬眉:“刚才的曲子可是小姐作的?集轻灵悠扬,豪迈洒脱为一体,真是绝品。”
“老板娘谬赞。”
“弦妹妹对琴曲的造诣远在轻烟之上呢,上次的《清明雨上》便是蒙弦儿赠谱。”轻烟巧笑嫣然拉起弦,站在老板娘对面。
“原来如此。小姐可愿意做我琉璃阁的琴师?”
弦抬头瞟了她一眼,脑中突然浮现出爹听到她在青楼当琴师气得翘胡子的样子,便“扑哧”一笑。
“我知道弦小姐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种人的。”老板娘冷冷开口。
“您误会了。小女子并非看不起你们,否则也不会同轻烟小姐成为朋友,只是留在琉璃阁做琴师实在是……想家父是不会同意的。”
“那我也不便勉强小姐,不知小姐能否多留些曲子,放心,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钱就不必了,留曲子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是我送给阁里的礼物吧。”
“真的?”老板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飘柔就谢过小姐,从此琉璃阁便是小姐的朋友,有事尽管吩咐。”
飘柔?弦差点又笑出声来,怕人误会只好憋在心中,脸部的肌肉还是抽搐了几下。古人的名字都是这么有个性的吗?难不成那洗发水的老板就是这位老板娘的转世?
“弦妹妹还有什么曲子吗?姐姐我可是很期待呢。”
“呃……有倒是有,只是我只会唱,不会谱曲。”
“那好办,我们阁中有的是琴师,轻烟就能谱曲。”飘柔笑着坐在轻烟的床上:“不妨先唱来听听。”
“那好。”弦也不推脱,想了想便唱了出来:
“引歌长啸浮云剑试天下,白衣染霜华,
当年醉花阴下红颜刹那,菱花泪朱砂。
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
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
流年偷换,凭此情相记,驿边桥头低眉耳语,
碧落黄泉,红尘落尽难寻,回首百年去。
镜湖翠微低云垂,佳人帐前暗描眉,谁在问君胡不归,
此情不过烟花醉,爱别离酒浇千杯,浅斟朱颜睡。
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
姗姗燕子去又归,涂靡开花无由醉,只是欠了谁,
一滴朱砂泪。”(《朱砂泪》)
“哈哈,好曲子,琉璃阁的曲子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弦的声音刚刚落下,门口便响起了沙哑的声音,接着一个跌跌撞撞的明显喝多了的人倒了进来。
“小顺子,怎么回事。”飘柔皱眉喝了那小厮一声。
“老板娘,可不赖我啊,齐公子喝醉了,非要轻烟小姐给他唱个曲,拉都拉不住。”
“废物!”
那齐公子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晃晃地指向司空弦:“刚才那小曲儿你唱的?妈的,我还以为是个娘们儿呢,怎么是个男的?没关系,大爷我生冷不忌,男女通吃,怎么样,飘柔,这小子我要了。”
“齐公子啊,这位公子可不是我琉璃阁的人,人家是轻烟的入幕之宾,咱得罪不起的。”飘柔搀着那坨肉想把他往外拉。
“走开!”那坨肉一把推开她,伸手挑上弦的下巴,弦厌恶地打下他的手:“还挺有脾气,爷就喜欢辣的,有味儿。”
弦眯着眼睛看着他,古代的调戏民女是这么调戏的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暧昧地蹭上那个人:“爷不喜欢温柔一点的吗?”说完还顺手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实际在搜寻痒穴的位置,真后悔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带点痒痒粉。
“喜欢……”那傻子明显被她的动作吓呆,只剩下傻呆呆点头的份。
轻烟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弦:“弦儿……”
司空弦得意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她已经找好了位置,马上就下手,而飘柔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摆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弦手中已经捏住了一枚细小的银针,调戏老娘,你还嫩!!她继续游走在那人的身边,瞅准机会,手中的银针利落地扎在那人痒穴上,只见……
“嗷……你……臭小子,你敢拿针扎我。”那人暴跳起来。
弦石化?怎么不灵了,昨天不还是很准的吗?难道是这人皮糙肉厚的缘故?来人猛地揪住弦的头发,“敢拿针扎老子,小子,你活够了。”
头皮上传来的痛觉是真实的,弦咧了咧嘴,好痛,她挥着手想拍掉那只狼爪,偏偏没有了丝毫的还手能力,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忍了忍没有流下来,为这种烂人,不值得。
“齐公子,你松松手,轻烟给您弹琴行吗?”轻烟拽着那只狼爪哀求着。
“小爷我舒服的很,轻烟姐姐不用求他。”弦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就当被狗咬了,咱还能反咬狗一口不成。”
“还是那么牙尖嘴利。”随着这圆润的嗓音,头发上的压力也同时消失,当弦在抬头时,对上的是灿若星辰的眸子和挂着微笑的唇角。那坨肉已不知所踪。
弦越过眼前的人向外看去,那人已经一动不动趴在了琉璃阁外的大马路上,姿势一如弦摔在擂台上的样子,而眼前的人不是霍凌辰又是谁。
“司空兄,在下刚才可是不计前嫌出手救了你,不知兄台要如何感谢在下。”
“哼……你别指望我会感谢你。”弦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琉璃阁。
为什么自己最倒霉的时候他总是在这儿,忍了许久的眼泪在冲出琉璃阁的瞬间滑落,在空中滑出一道七彩的抛物线,终究还是不能保护自己吗?在伤害面前自己还是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吗?前世今生,司空弦,你要振作起来!
不过……今天真是谢谢他了。
凌辰看着那跑远了的背影,心中挥之不去的是刚才的两首歌,截然不同的风格,正如她。挥毫写诗时的自信从容,被自己戏耍时的窘迫恼羞,还有今天的……倔强,若“他”是女子……也许会更……让他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