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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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天了，三个“正”字只差最后一笔，弦抖着手用刀子在树上划下第十四道印迹。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消息也好，没有好的……也没有坏的。
杏儿端着一碗粥，从门口进来：“小姐，老夫人刚吩咐厨房特地给你做的，你吃一些吧。”
“我不饿，放在那里吧。”
“怎么能不饿，自从姑爷走了以后，您一天吃多少东西，我用手指都能数过来，这样下去怎么行。姑爷回来要是看见您这个样子，他还不得心疼死。”杏儿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拿起盘中的粥，递到弦眼前。
弦木木然接过，几乎是靠本能一口口喝着。
杏儿暗自叹了口气，小姐现在下意识的动作就只剩下等待和在树上画痕了。
“少夫人，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小丫鬟停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知道了。”杏儿看了眼发呆的小姐，替她应着。
“小姐，小姐。”
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听她一叫，吓了一跳：“怎么？”
杏儿摇了摇头：“小姐，老太君刚才派人传话来了，要您过去呢。”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您现在还能听见什么呀，走吧。”
背负不安和紧张，弦跨进了奶奶的寝楼，这次……是好消息，是好消息。
“弦丫头，到奶奶身边来。”
弦点点头，坐在老太君下首的位置。
“弦丫头，人这一辈子啊，要经历的事情会有很多，哪能每一件都尽如人意。顺着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开心，不顺的时候就灰心丧气可不行。宠辱不惊，可不简简单单只是写在纸上的四个字。”
“奶奶，我知道，只是……”
“奶奶知道你担心敛止小子。”拉住她的手，摸着有些硌人的手骨，不禁有些心疼：“弦丫头，今天晚上不走了，跟奶奶睡。”
“……我还是想回我们那边。”弦诺诺地抽回了手。
“怎么？嫌奶奶是个老太婆？”
“怎么会，只是……那里，有他的味道。”
哪里，又没有他的味道呢？原来，有他的陪伴，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他在生命里，已经是这样重要了。
有些无奈而苍凉的一笑，若是没有了他……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却害相思，思量世人笑我痴；
平生不会痴痴，才会痴痴，却害痴痴，痴心一片有谁知；
平生不会相知，才会相知，却害相知，相知心事比作诗。
前世不知从何得来的这段话用在这里，竟是如此合适。相思，痴痴，相知。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压在心头，沉重，却怎样也舍不得扔下。
皓月当空，顶在头上的是同一轮月亮，不知你在他方，是否与我有同样的心情。但愿人长久，这一世，生与死，都有我和你，长相厮守。
把玩着手中的玉牌，敛止推开窗户，学着她的样子趴在窗边，静静凝望着天上的圆月。月圆人缺，若是有她在身旁，清酒一壶，桃花一束，该是何等美事。
“少主，一切都安排好了。”易欣不变的青衣挂上了几道血色，从朦胧的夜色中跌撞而至。
敛止扶住他，从后心注入内力：“先别说话，把伤清理干净。”
“没事的，属下幸不辱使命，在偏院见到了老主人。”
“爹他们怎么样？”
易欣突然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老主人什么样子少主还能不清楚吗？吃得饱，睡得着，没事儿人一样。”
“没心没肺。”敛止收了手，从怀中取出金疮药，递给易欣：“擦上这个，好得能快些。”
“明天便要进王府了，少主，您千万要小心。”易欣握住小瓷瓶：“少夫人，还在家中等您。”
“第十五天了。”敛止面色凝重起来：“但愿她……按照我说的做。”
“依属下之见，少夫人恐怕不会那么听话。”
“你都能看出来了，她做人……太失败。”
“少夫人很执着，若她认准的事情，撞倒了南墙她也不会回头的。”
“哦？”
“嗯……她家丫头是这么说的。”
敛止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放心不下，我们就要保护好自己，活着回去见她们。”
“是。”
准备了两碟点心，几片花茶，弦静静坐在院中，像是在等谁的到来。
玄衣的人影在眼前渐渐清晰，弦伸出手掌，恭请来人上座。点燃炉内檀香，幽幽的香气萦绕在两人身边，营造出淡淡的品茗氛围。
石桌旁的炉火上煮着泡茶所用的山泉，咕嘟咕嘟顶着盖子。
“弦儿，你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这是准备好了要请我喝茶？”
“是，明天，看时辰或者应该说是今天，便是第十五天，你应该来了。茶，我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却也是懂一点点，请你喝的倒只是普通的香片花茶。”
“你可是想问……”
“只喝茶。”
柔和的月光洒在早准备好的白玉琴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这琴，你还带着。”凌辰望着他千挑万选过的琴，颇为感触。
“是，我还带着。”
灵巧的手指在琴弦上翻转，同当时一样，空灵的琴音不管经过多少时间荡涤，都不曾褪色。
凌辰兀自提起煮沸的泉水，细细倒进杯中，没过盖碗的四分之一。琴音合着水声，意境空然渺远起来。
只片刻停留，他便将水尽数倒出，像瀑布叠荡而下。他拿过弦备好的香片，投入杯中，注水少许，温润茶芽。
细细的水流浸润茶叶，似当年轻叩开少女的心扉。
弦停了手，接过茶杯，合上杯盖，轻轻旋转杯身，茶叶渐渐舒展开来，香气溢出，宛如江南小镇的医馆，他们快乐的日子。
悬壶冲水，溅起的水珠都像晶莹的珍珠一般，水位一定到了十分之七。茶香四溢，农家的生活，是他们毕生难以忘记的回忆。
盖为天，托为地，杯身为人，天人合一。弦扣好杯盖，双手奉到凌辰面前。
一杯茶，已经煮成。
“请用。”
凌辰心思复杂的接过茶杯，右手持杯盖，轻轻拨动茶汤，借用杯盖浅闻到的不知是茶的清香还是煮茶女子柔胰的芬芳。
小口品啜，鲜爽怡人，茶水剩约三分之一，凌辰放下了杯子：“弦儿，有话不妨直说。”
“不急，吃些茶点。”
凌辰捏着精致的点心，却是没有半分胃口：“弦儿……”
“茶道，我学的还是不精。”弦勾唇一笑，把茶具收归如初。
“你做的很好。”
“是吗？”
“弦儿，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最后一遍。你要不要跟我走？”凌辰倾尽了力量，握住弦的胳膊：“跟我走，天涯海角，只有我们两个人。”
“茶，凉了。”
“司空弦！你要不要跟我走。”凌辰耗尽了耐心，红着眼睛问她。
凌空一道黑色光芒破空而至，凌辰松开手狼狈地躲避着。
“霍凌辰，你已经疯了。”言错把弦护在身后，剑端指向已经站起身的凌辰。
“封言错，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我从来没忘，暗行燕卫长。王爷若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但是她，你不能动。”
“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我带她走？”
“不如试试。”
凌辰抽出别再腰间的青虹宝剑，足下轻点，笔直地冲着言错眉心刺来。言错抽身环住弦，侧身避过，把她安置在安全的位置，才反手回击。
黑色，白色，交在一处，对立的两个人，对立的两种情感。
弦冷冷地瞥向五弦琴，指尖用力，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五弦尽断。绷起的琴弦抽在她细嫩的手上，留下一道刺目鲜红。
“弦儿！”凌辰痛呼一声。
“弦断，茶凉，霍公子，我们结束了。”
青虹“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凌辰望向那个魂牵梦绕，此时却冷冽异常的女子。
“你说什么？”
“琴弦已断，香茶已凉。霍公子，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弦重复一遍，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
凌辰咽下喉中苦涩：“好！”
无处可发的愤怒化为了涌动在掌心的内息，掌风掠出，石桌上用过的茶杯尽数碎成粉末。
言错掠至弦身旁，替她挡住了浑厚内力带来的冲击。
等到她透过言错往外看的时候，凌辰已是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地狼籍。
“茶艺最后，归置茶具如初，暗喻有始有终。可他尽碎了茶杯……冥冥之中啊，真是早有安排。”弦轻叹一声。
“没想到能碰上这么一出，我本来是想来告诉你，明天我就启程去北平。”
“决定回去了？”
“是，我定会给你带回个毫发无伤的易敛止。”
弦张开双臂，守礼地抱了抱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第三个要求。”
“……好。”
一切归于平静后，弦扫落石凳上的残片，苦笑着看着点点红光的火炉。最后的茶道，就当是我给我们错误的认识，画上句号。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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