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拨琴弦敛辰心》苏千暮

38、第三十八章 年前逛逛街

　　易家两位老人一大早便启程回京，二老美名其曰不打扰小两口的甜蜜生活，任弦如何挽留都不肯留下，扬尘而去。
　　老太君推说自己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硬赖着住在了孙子家。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易府内却是一如平常的冷清和安静，易敛止治家有方，不至说是苛刻，但也是尊卑有分，等级森严。
　　接近年底，敛止愈发忙碌了起来，虽然每天仍会按时回家陪弦吃饭，聊天，偶尔还会带回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但弦的脸色却是一日日的暗淡下来。
　　她无比思念司空府成堆的鞭炮和陪她疯闹的二哥，自从嫁给他，为了给人留下个好一点的印象，她可是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对着院中败落的花花草草打发时间。唯一有些生机的事就是被叫到老太君房中，和她斗智斗勇……
　　老太太精神头比她还充足，每天或是耍猴般逗她，或是非要给她将些过去的故事，敛止小时候的糗事，老年人常思过往，讲得弦昏昏欲睡。

　　早饭时，弦心不在焉地一粒粒挑着米饭：“唉……”再叹一口气。
　　敛止皱了皱眉，第十四声了：“弦儿，怎么了？”
　　“没什么，很闷……”
　　闷？敛止联想到她待字闺中时的光荣事迹，后知后觉的感到，这些日子，真的是憋坏她了。想想手头过年的事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不如下午带她溜溜，也省得每天对着一张怨妇的脸……

　　“弦儿，我们下午上街逛逛？”
　　“真的？”弦咽下一口青菜，眼中闪烁出无数小星星。
　　“嗯。”敛止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玩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
　　“敛止！！敛止！！你就是及时雨，救世主！”弦狂喜，抱住他的脖子，“叭”地一口亲在他脸上……

　　唇间飘起龙涎香的味道，她忙松开手，退回自己的位子，埋头扒饭……
　　敛止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耳根泛红的小妻，心情极好地说：“下次把嘴唇擦干净再亲。”
　　弦没有回话，把脸又向碗里埋了埋。

　　腊月的北方，寒风刺骨。敛止往弦身上不断套着衣服。
　　“可以了吧，再加就走不动了。”
　　“不行，你在家里不知道，外面很冷的，你是南方人，可能会受不了。”

　　当敛止终于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弦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门，一阵冷风吹来，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又一件狐裘披风从后面裹了上来，敛止从后面环住她：“走吧。”
　　暖暖的感觉直冲心底，弦转身把手伸进敛止夹袄内：“好暖和，你怎么跟个火炉一样？”
　　“体质问题。”敛止笑笑，拉出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半拥着她出了门。

　　严寒并没有影响到街上置办年货的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年糕，真的是年糕，没想到，在北方过年居然能看到这个东西。”弦挣开敛止的手，蹦到摊位前：“嗯~~好香。”
　　“姑娘……呃，夫人要的话，小人给您便宜些。”摊主纠结着称呼，眼前女子明显小妇人打扮，却是一派的活泼模样。

　　“喜欢吗？”敛止跟了上来。
　　“嗯，我们那里过年不吃饺子的，我们吃粽子。”
　　“那你们端午节吃什么？”
　　“春卷。”弦咽着口水，伸出手，刚触及那颤巍巍的年糕，便被烫的缩了回去。
　　“小馋猫。”敛止无奈地从袖口取出几个铜板，丢给摊主：“给我们四个吧。”
　　“敛止，你身上居然会有零钱。”真是个三十七度好男人，居家必备良品。
　　“不然呢？”
　　“我以为你身上总是百两一张的银票。”

　　“百两的银票是有，可是他找不开。”敛止朝埋头包年糕的小贩努努嘴。
　　“真的？”弦对古代的银两实在是没什么概念，她拍拍摊主的肩膀：“给你一百两，找的开吗？”
　　那小摊主见鬼般看看弦，再看看旁边装没听见的敛止，陪着笑：“夫人玩笑了，哪儿有人会用一百两的银子买这个小东西，而且，小的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挣出个一百两来。”
　　弦木然接过年糕，看向敛止，后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辈子……

　　离开那小摊位，弦抱着纸袋半晌无言。
　　“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了。”敛止从她手上拿过油纸包，夹出一块，递到她嘴边。

　　“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总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敛止，我觉得自己变了。十四五年的小姐生活已经让我忘记了曾经自己也是底层，薪水勉强裹腹，刚才我居然是抱着玩笑的心里去打击一个勤勤恳恳的人。高官富豪，一掷千金，纸醉金迷，而他们，挣扎在生存的边缘，昼夜劳作，一生不过百两，真是悲哀。”

　　敛止愣了愣：“弦儿，你太偏激了。社会，总是要有它的规则，辛勤的人日积月累，家业比有殷实的一天，不思进取的人挥金如土，也比有败落的一日。物极必反，因果循环，我们看到的只是当下的六十年，它只是小小的一部分，也许再过六十年，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小贩他的子孙，会是这城中最大的富商。”

　　弦仔细想了想，刚才压在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敛止，你没生在我那个时代真的是太可惜了，不然你一定是个出色的理论家和哲学家。”
　　敛止无奈一笑，把年糕递到她唇边：“现在可以吃了？”
　　弦张口咬住他的手指，小舌一卷，整块的年糕便滑入口中。

　　柔软的触感，敛止浑身一震，禁不住在心中哀呼，他家小妻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居然也可以如此的……勾人。
　　弦茫然地看了看发呆的敛止：“我……咬着你了吗？”
　　敛止回神，拉着她往前走：“别一下子吃饱了，前面还有很多。”

　　弦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走远了，便回过头在人群中搜寻敛止，随便找个小摊玩玩看看，等他赶上来。
　　“敛止，你不过二十二岁，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
　　“爹太懒，五年前就把家族交给了我，习惯了。”
　　“你好可怜。”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觉得接手易家是可怜？多少人想得到的位置……”

　　“有什么好的，自由都没有了……糖葫芦，我要糖葫芦。”
　　“很酸的。”
　　“知道啦，我喜欢。”
　　“看来酸甜苦辣，只有苦，你吃不得。”
　　弦顿住脚步：“谁说的，在医馆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哝。”弦学着奶奶的模样，加了一个家乡的土音。
　　敛止点点她的鼻尖：“回去告诉奶奶，让她老人家再多教你些规矩。”
　　“那也要你旁听，别啰嗦啦，人都走远了。”弦拽起他的袖子，拉他一起追那跑远了的糖葫芦。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站得高你就看的远，面对苍山的呼唤，
　　气也顺那个心也宽，你就年轻二十年。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甜里面它透着酸。

　　山里红它就滴溜溜的圆，圆圆冰糖葫芦儿连，
　　吃了它治病又解馋，你就年轻二十年。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甜里面它透着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甜里面它透着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冰糖葫芦》）

　　弦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哼着歌，路边的人不禁纷纷侧目看着那一路蹦跳的小女子，和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盯视她的俊逸男子，或惊艳，或赞叹，不约而同地被歌声感染，也快乐起来，连带着那冰糖葫芦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当然，这个玩的正开心的司空弦是完全不知道的。

　　“你陪我这么瞎逛，不会烦吗？”弦跑累了，安静地走在敛止身边。
　　“不会。”
　　“可男人一般都不喜欢逛街。”
　　“我也不喜欢。”
　　“那你……”
　　“有你一起，便不会了。”
　　“敛止……谢谢你。”
　　“这么没诚意，多少表示一下吧。”
　　“啊？”

　　敛止俯身，把脸凑到她眼前：“嗯~~”
　　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剑眉入鬓，幽深眼眸，坚挺的鼻子，微勾的薄唇，女子般莹洁如玉的肌肤。
　　她凑了上去，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啄，敛止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从袖中拿出一支蝴蝶簪，别在她头上。
　　“你给我带了什么？”
　　“别动，回家再看。”

　　一整天，敛止的心神都被那旋舞流转的彩蝶吸引着，再无法移目……

　　“我饿了。”又转了一会儿，敛止停了步子。
　　“饿了？那我请你吃饭。”
　　“你请我？”
　　“就当是回报你陪我走了那么久的路。”
　　“好啊。”

　　弦四下打量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颇古雅的饭庄：“就那儿吧。”
　　“你要在听雨楼请我吃饭？”
　　“怎么啦？我今天带钱了，不用你付账，放心好了。”

　　敛止叹气，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么多饭庄，偏偏选中了那一家，她眼神还真不是一般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