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世界修剑道》里白七

4、04

　　不到二十平米的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沉重到难以大声呼吸的寂静气氛。
　　今朝坐在办公桌前的软椅上，和桌上平板屏幕中带着王冠手握权杖的中年男人相对无言。甚至觉得窗外广播里，宙斯欢迎新生入学的播报声有些聒噪。

　　最终还是站在今朝身侧穿着制服的宫廷侍卫长分别向两人行了礼，才斟酌着开口：“既然陛下与殿下略有分歧，那臣有一个提议，不如陛下与殿下赏脸一听？”

　　男人紧皱的眉头稍微动了动，川字纹的痕迹深深烙印在眉间，侧头看向侍卫长，从嘴中吐出两个字：“你说。”
　　今朝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今朝实在忍了很久。
　　她进入校长办公室后，这个侍卫长就向她下跪行礼，又拿出一个光脑点开视频通话，屏幕那头坐着的是帝国国王谢枕。

　　谢枕告诉她，她就是帝国走失十七年的大公主。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提前放出公主已经接回京的消息后，才把今朝接到隔离所做检查鉴定亲子关系。
　　现在碍于她从污染区来，怕引起恐慌，他决定暂时不允许她进皇宫，也不会对外承认她的公主身份。
　　等她在他的计划下在军校内拿到三等以上军功，不会被人用污染区做话柄时，他才会当众公布帝国归来的大公主就是今朝，并给今朝与四大财阀之一的适龄青年赐婚，保她一生安稳无忧。

　　今朝听完没有忍住，当即对着摄像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最讨厌的就是不能自己掌握命运的感觉。

　　年幼时村庄被屠，她只能躲在水缸里，悄悄开一条缝眼睁睁看着，乡亲们的哭喊求饶声就在她耳边，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后来师父把她从水缸里抱了出来，带她走上了修道之路。

　　从手中握剑的那刻起，今朝就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凭剑术登顶天下第一，把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再也不要当缩在水缸里逃避命运的那个可怜小孩了。

　　现在谢枕说着他给今朝安排的人生，无异于一团明火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导火索上，引燃了今朝最近积攒的所有情绪点。

　　飞升殒落、穿越异世、数不清的玻璃管和针孔、巨额账单……每一件今朝无法掌控的事，都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掠过。

　　今朝坐直了身体，微抬下巴厉色道：“你不过就是怕我这个污染区来的孤女拉低了皇室的身份，有可能污染到皇宫，不必假惺惺说这些条件。我对皇宫根本没有兴趣，也不会按照你的安排立军功，更不会听你的话嫁人。”

　　停顿一下，今朝又补充了一句：“身份公不公开都随你，我从没说过我要当公主。”

　　什么皇帝公主的，她只想练剑，她只爱练剑，她心里只有剑。
　　其他事情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谢枕果然勃然大怒，暴喝她不识大体眼界狭隘，他这个父亲这么安排都是为了她好。
　　今朝不再接话，两人便僵持不下，整个校长办公室仿佛被下了静音结界。
　　直到刚才宫廷侍卫长出声打断，今朝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侍卫长再次下跪向两人行礼：“臣认为，不如陛下与殿下都各退一步，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才相认的父女之情。”

　　谢枕听完，既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开口接话，只是换了个坐姿，托腮垂眸盯着自己的权杖。
　　今朝见他不吭声，也继续保持沉默，谁先妥协谁就输了。她也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什么一天也没相处过的父女之情，谁家女儿被藏着掖着连家也不让进？

　　听到平板中传来一声长叹，今朝就明白他妥协了。
　　今朝就着长叹声抬眼，看见谢枕依旧盯着自己的权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怅然开口：“你可以不立军功不嫁人，但你必须要当帝国的大公主。”

　　“知道了。”今朝这才启唇回应，“我不进皇宫，不拿皇室的一分一毫，也不会和别人透露我的身份，其他事情你别管。”

　　没有得到回应，今朝再次把视线投向谢枕脸上，只看见谢枕灰褐色的双眸呆滞生硬地望着前方，毫无光亮。
　　“那就这样，我去吃饭了。”没兴趣问别人的故事，见他没有其他事要说，今朝直接推开软椅起身。
　　她还没去犒劳自己，吃饭最重要。

　　谢枕回神后再抬头，透过屏幕看到的就是今朝关门潇洒离去的背影，梦呓般喃喃道：“真像她啊……”
　　半跪在地上的侍卫长低下了头，当作没有听见。

　　*

　　摆渡车稳稳停在食堂门口，今朝满怀期待步入其中。
　　她从筑基以后就没有吃过饭，师父严格要求她，让她少沾俗世浊气，专心修道。
　　这几天在隔离所伙食很不错，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她不由对这个世界的食物产生了憧憬。

　　大概是她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饭点已经过去，食堂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她一眼就瞧见一个熟悉的人。

　　“好巧呀！”温书意也看见了她，小跑过来和她打招呼。
　　今朝微笑着点头，她一向恩怨分明，温书意帮助了她，她也会友善待她。

　　“我看到你很早就下线了，怎么现在才来吃饭？”温书意问。

　　今朝猜测下线就是登出训练舱的意思，回道：“有事耽误了。”

　　温书意表示理解地重重点了几下头：“我也是！不知道是谁找我妈告状，说我在考场里和郑岩他们吵架，我刚考完就被我妈拎走骂了一顿！”
　　今朝想不到说什么好，一时之间打通了糊弄学的任督二脉，开口就是：“可恶。”

　　“不说这个了！我昨天逛论坛，看到有人说三校一楼食堂的麻辣香锅巨好吃，我们去尝尝吧？”
　　正在为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世界食物而犯难的今朝，仿佛看见了一盏明灯：“带路吧。”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会因为奇奇怪怪的小细节飞速进展，比如今朝面前只剩下点点油光的空碗。

　　“真的好好吃！我要去跟贴点赞了！”温书意放下可乐罐，竖起大拇指晃了两下。
　　从没吃过辣的今朝，正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嘬冰可乐。
　　又麻又辣的舌尖与冰汽水碰撞的一瞬间解辣又爽口，下一秒碳酸气泡又加剧了麻辣的感觉，让今朝欲罢不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水！

　　离开食堂时，两人已经是挽着手共同去选定宿舍的好姐妹了。

　　三校的宿舍是二人寝，两人刚好刷手环登记同一间。
　　踏入宿舍，左侧是卫生间与浴室，正对面是投影仪与看起来就十分松软的大沙发，沙发后的墙面边缘是卧室门，两张单人床并列摆放好，再往里则是全景落地窗外的阳台。
　　两人对宿舍都十分满意，在门口悬挂的光脑上预约好服务机器人来送生活用品和行李后，温书意拉着今朝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给她科普一下定位赛的赛程和规则。

　　“定位赛是二加一加一的赛程：静态和动态射击、个人测速和驾驶测速二选一以及重头戏个人战。前面几项都已经测过了，我来和你详细说说个人战。”

　　“不夸张地说，个人战是帝国六大军校甚至整个雅京都会密切关注的考核。甚至一些财团家族曾经试图用个人战‘造神’，给族内少年打上‘天才’的标签，来带动自身利益发展。”

　　“所以，个人战热门选手的视角回放录像通常能卖出相当可观的价钱。”温书意说到这里，黑亮亮的眼睛看向今朝。她在食堂无意间瞥到了今朝是用贷款付账，对这个污染区来的贫困女生动了恻隐之心。

　　今朝在她鼓励的注视下慢慢颔首：“我会努力的。”
　　温书意心满意足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才继续介绍个人战。

　　“所谓个人战，就是把所有不允许佩戴枪械的考生都投放到同一张地图里，以定时释放毒气的形式缩小活动范围，直到最终只剩下一位考生。”

　　“个人战以人头数算成绩，在个人击杀的基础上再加上被击杀者人头数的十分之一。个人战的分数排名全程公开，考核期间可以随时查看。所以经常有考生苟到最后一个圈，找机会杀掉排名靠前的人，吃对方十分之一的分。”

　　“对了，还有郑岩他们那种，组队一起刷分的。通常他们会各自从出生点出发去约定好的位置，抱团清场刷分，但这种组队通常都是‘造神’为财团造势，把所有分都给一个人吃。其他人的成绩会非常难看，但‘神’会在赛后给予一定补偿。”

　　想起温书意之前说过定位赛对选择专业的重要性，今朝疑问道：“那他们选择专业怎么办？”

　　温书意苦笑：“一些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新生，根本不知道专业选择是可以救自己一命的，只会贪婪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今朝想继续问下去，温书意却没有想解释的意思，斩断了话题继续介绍，今朝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每个考生在考核开始前，都可以去研发部扫描录入自己的武器。比较主流的武器是匕首软鞭一类，轻便又好拿，混战中也不容易伤到自己。我看你没有行李，实在没有准备的话也可以在训练系统购买。”

　　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六位数的账单，今朝伸手摸鼻子，稍微干扰了温书意说话的节奏，趁着间隙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能买到便宜长剑的地方？”

　　似乎触及到了温书意的知识盲区，她蹙起眉头陷入沉思，在今朝等到想掏出手环搜索时，才猛然抬起了脑袋。

　　“尼福尔区有个鬼市，日落而息开市，日出而作闭市，据说能淘到不少好东西。”温书意盯着今朝，诉说自己曾经听过的传闻，“听说鬼市上有一个‘两不疑’原则。”

　　温书意一字一顿道：“不问来源，不问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