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野》十九行诗

6、光环

　　向晚宁和许央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惊讶。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私生进教室也不是他的错，公司和他都阻止不了，那群人谁的话都不听。
　　还在校园的明星，都少不了这种经历。

　　向晚宁回头，“我就不用了，也没丢什么东西。”

　　许央跟她一样，“我也是，”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

　　主要是不认识，一起吃饭的话会尴尬。
　　再加上还有可能被拍。

　　最近都知道他在学校，要是跟女生一起出去的话，粉丝肯定得多想。

　　成瑞也没料到他脾气还行。
　　刚刚那话敌意挺大，竟然没计较。

　　“那个，我也不用了。”

　　-

　　前一天的作业布置的有点多，大多数人都没写完，想着第二天来了抄点周围人的，结果发现都没写。
　　一般来说某一科特别多的话别的老师就布置正常的量，昨天也是巧了，赶一块了。

　　上午李辛知道这个情况以后，就没让收作业，又给了一上午时间，让中午放学以后回去补上，下午来的时候再交。

　　成瑞跟李烁反面一整张的大题都没做，中午吃完饭就来教室了。

　　本来俩人都想回去睡午觉，但李辛的作业没人敢不交。

　　班里也有跟他们一样来的早的，都是补作业的。

　　题有点难，再加上犯困，平时这个点都是睡觉的时间。
　　成瑞不想动脑子了，跟同桌说：“写完给我抄抄，先睡了。”

　　李烁皱眉苦脸，“就跟我会似的。”
　　成瑞不得不打起精神坐起来，看了圈班里来的早的，成绩都不咋地，还有几个也在做数学。

　　唯一一个没在做题的就是过道右边那列的池盛。
　　数学卷子放在课本的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但人家正趴桌子睡觉呢。

　　没法借。

　　而且像话吗。
　　他一个天天在班里上课的去抄人家一个高二没怎么来过的人。

　　但又不敢抄成绩差的，错题错的一样李辛能看出来。

　　李烁：“你看许央写了吗。”
　　“诶对，”成瑞把她给忘了，来到许央桌子旁，就看见被教辅压在课桌上的卷子。
　　叠得很整齐，标准的好学生的字。

　　她是数学课代表，之前的时候成瑞就经常去她桌上拿份作业抄，抄完再给放回去，然后两份作业隔开放。

　　一共三张卷子，展开的时候，里面掉出来张照片。
　　成瑞拿起来看了看，“这谁啊。”

　　是一张自拍，照片上的人五官轮廓分明，硬朗，精致。

　　“不知道，像爱豆，她喜欢的明星吧。”

　　“看着眼熟，这不就是那个什么H团么。”

　　成瑞撇嘴道：“她还追星啊。”
　　他对尖子生的刻板印象就是不追星，乖乖女，听老师父母的话。

　　李烁：“不知道，这个团挺火。”
　　他这种不了解爱豆的都听说过，那就是真火了，一般的流量不会太出圈。

　　成瑞把照片顺手放到窗台那摞课本上，想着先抄试卷，抄完了再放回去。

　　“这b题他妈这么长，草。”
　　犯着困本来就来气，一看后面要写的字这么多，怨气更重。

　　许央的试卷放两人桌子中间，李烁跟他一起抄，“有得抄就知足吧。”

　　做题的时候态度什么样，有没有为了赶时间胡编乱造，这些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李辛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平时的成绩，错太多肯定不行，免不了被教训一顿。
　　李辛最在乎的时候单单那个数字，而是有没有真的在用功。
　　他俩成绩都不是倒数，动脑子写和不动脑子造上点，差别很大，一眼能看出来。

　　过了二十分钟，成瑞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字越写越飘，自己都看不懂写的什么。
　　“奶奶的，总算抄完了。”
　　跟李烁说，“你写完给她还回去。”自己的随便一折，没管顺序。

　　保险起见，这两份卷子不能挨着，自己的就先不交，等到下午她收上几份以后再交，不然有可能被李辛发现抄了。

　　他随便抽出一本书，压在自己卷子上，然后就趴胳膊上开始午觉了。

　　李烁不困，就没赶速度，写得比较慢，想着许央脾气好，来了也没事，说一声就行。

　　-

　　午休时间过去以后，班里的人陆续进了教室，声音也逐渐乱了起来。

　　李烁没有直接抄，而是先自己试着做，费的时间长。
　　人来了好多才发现午休时间过去了。

　　他把许央的卷子按顺序放好，然后还回去。

　　许央刚跟向晚宁进来，看见他拿自己的也习以为常了。
　　数学成绩好，又正好是课代表，女生和男生都有抄她作业的，但她还是更喜欢借给女生，不会随便折她卷子，桌子上也都挺干净。

　　有的男的吃完辣条也不擦手上的油就开始摸笔做卷子，服了，她收作业的时候偶尔都能闻见上面一股辣条味。

　　许央接过以后，展开看了看，担心他抄迷糊了，别再中间混着一张他的。
　　确定都是自己的以后，就按顺序排好放在桌角了，等下了第一节课就能收了。

　　许央突然问他：“你们拿的时候看见我桌子上的照片了吗。”

　　她记性一直挺好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了都记得很清楚。

　　李烁：“看见了，成瑞拿过来的，我看看他放哪了。”

　　成瑞睡得有点死，他们的正常音量吵不醒他。
　　李烁开始翻他桌子，印象里是看见他放随手放课本上了。
　　掀开卷子和最上面的几本，都没看见。
　　接着，又找了下他乱糟糟的桌洞。

　　还是没有。
　　李烁推了把成瑞，“醒醒，赶紧的，啧，你把人家的照片放哪了。”

　　连续摇了几下，给叫醒了。
　　成瑞眯着眼慢悠悠抬起头，睡得有点蒙，含糊道，“什么。”
　　“我说你把许央的照片放哪了，就刚刚她试卷里的那张。”

　　“啧，”成瑞不耐烦地说，“不就放桌子上了么。”
　　然后看向窗台那摞书，上面什么都没有。
　　“诶？”

　　困意没了几分，清醒了点，“刚刚就放这了。”

　　许央看两人还没找到，离开座位走过来，“你俩不会给我弄丢了吧。”

　　成瑞揉了把头，“不可能，我再找找。”

　　他有一摞书是放在窗台上，靠着窗户的这列好多都这个样，可以让桌上多腾出点空。
　　当时太困了，模模糊糊记得就放一摞书上了，忘记具体的了，按理说不会丢，两人连地上都找了。

　　但要是放在搁窗台上的这一摞.....

　　窗户正开着，窗帘没拉。

　　他想起来了，抄完她卷子以后，睡之前，他抽了一本书来压自己的试卷，估计就是那时候掉楼下了。

　　许央看他开始找窗台上的东西，撇嘴，无语地说：“你不会给我扔下去了吧。”

　　李烁立马说：“这肯定不会，我们不会乱扔你东西。”

　　边说边找，连带着自己的课本也翻一遍。

　　成瑞探头往窗户外边看了眼。
　　现在正是最密集的点，楼下的校园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有走路来的，也有骑车来的。

　　半小时前掉下去的东西，估计早被谁捡起来了。

　　跟许央解释：“放这儿的时候它自己掉了，要不你再回去印张。”

　　许央立马急了，“那是我买的，你看那像我自己印的吗，不是，关键是，你给我弄丢了，然后连句道歉都不说？”

　　“哦，对不起，这样行了吧。”

　　他这幅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的态度看得她来气。
　　“不行，你不下去给我找找么。”

　　成瑞也有点不耐烦了，“大姐，你看楼下多少人，现在下去早没了，一张照片值多少钱啊，要不我赔给你。”
　　从四楼下去再上来也够累的，每次都得喘，他挺烦爬楼梯。

　　“行，你赔我钱也行，五百。”

　　成瑞可笑地说：“一张照片五百，你逗人玩呢，”看了看李烁，“谁信啊。”

　　许央就知道他不信，也不会愿意赔钱。
　　“那你从网上搜，看看我骗人了吗，现在的价格就是五百多。”

　　那个是她爱豆的小卡，买的时候没多少钱，就几十，那时候他还没火，市场价都是这样，现在都成顶流了，马上也要solo了，以后的周边不会再出这种风格的了，价格就被慢慢炒起来了，她这张算便宜了，有的被炒到了五位数以上。

　　她的这张，现在想买倒是能买得到，但如果让她花自己的钱再去买，就会有种亏了的感觉。

　　成瑞知道没开玩笑，也不拿手机搜，“那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按那个还你不行啊。”

　　“你还我就肯定得按现在的价钱啊，你有病吧，我再去买二手的能按原价买回来吗，早就翻了十倍了。”

　　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照片，根本不值钱，但对一部分粉丝来说，却有特殊的意义。

　　向晚宁：“现在这张的市场价都是五百多，给你说五百还说少了呢，你抄人家作业，把人家东西弄丢，你还不高兴了啊？”

　　许央没怎么跟班里的男的起过争执，主要平时很少打交道。
　　这是第一次急眼。

　　他们什么样的人多少清楚点，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但没什么具体的结论。
　　真遇到事了，才发现，差的不是一点。

　　连去楼下找一找都不愿意。

　　弄得她一肚子气和委屈，眼看还有十分钟上课，也不继续吵了。
　　知道让他下楼也不会去，就先自己下去看看。

　　向晚宁跟她一起出来，楼梯上，忍不住吐槽：“真服了，他要是弄丢别人的东西，早赔钱了。”

　　典型的欺软怕硬，还嘴贱。
　　如果对方是个打架厉害的男生，成瑞态度不会这个样，同班一年多了，许央这个课代表的脾气早就被摸透了。
　　她没有跟老师打小报告过，李辛也不会特意叫人去办公室问，所以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无害的。

　　预备铃响了以后俩人才上楼。
　　没找到。
　　楼下的一圈都找了。

　　这时候没有什么落叶，地上被打扫的也很干净，掉了什么东西特别明显。
　　被捡走了。
　　许央倒是不意外，学校里有不少这个团的粉丝，捡走以后可能就自己留着了，而且上面也没什么记号。

　　-

　　下午第三节课改成数学了，跟体育老师换了一节。

　　许央课间一直忙着收试卷，发试卷，没来得及去找他谈这个事。

　　成瑞还以为她不计较了，就这样混过去了。

　　结果到了课上，李辛讲题之前，许央举手，站起来，说：“老师，中午我回家的时候，成瑞没经过我允许就抄我的试卷。”

　　班里安静了一秒，半个班都回头往后边看，李辛审视的目光立马扫过来。

　　成瑞虚声草了句，有点蒙，没想到她直接在课上说了，要是下课还能胡搅蛮缠，现在被弄得措手不及。

　　李辛严肃道：“你站起来，先不说你抄作业这个事，不经过人家同意就随便拿人家东西，怎么回事。”

　　据她所知，抄作业抄的通常是身边的人，也不会擅自拿过来，如果是擅自，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我当时，”成瑞本来想狡辩一下，但忽然意识到这个没法解释，索性不说了，改口道：“老师，她带明星的照片来学校，我不小心给弄丢了，然后她让我赔五百。”

　　这个年龄，没有老师会想让她们把时间和心思花在追星上面，但又阻止不了，能要求也只是不把跟明星相关的东西带到教室里来。

　　李辛很早就说过，如果看到的话会没收，谁都不允许带。

　　班里出现了窃窃私语，有女生讨论着小卡的价格，男生大多不懂，觉得许央想趁机讹钱。

　　李辛又看了看许央，眼神复杂，表情一言难尽。

　　对于这个结果，许央料到了，肯定都要捡着利于自己的话说。

　　但是谁犯的错更严重很明了，她是追星了，但她又没有成绩下降，没有抄别人作业，更没有擅自动别人东西。

　　小卡应该是找不回来了，钱应该也要不回来，但她现在就想看成瑞难堪，这样才能解气一点。

　　李辛没立马开口说话。

　　两人暗自僵持的几秒中，最后一排的池盛突然举手。

　　李辛：“怎么了，说。”

　　众人再次齐刷刷回过头，向晚宁的频率同他们一样，但她仰头弧度要更大一点。
　　离得近，就在他前面一排。

　　池盛站起来的时候，班里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都在等他说话一样。

　　期待，也好奇。

　　因为从来没有过。
　　各科老师都了解他的情况，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基本不会叫他，好好听课就行。

　　校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身子很薄，但肩又很宽，能把衣服撑起来的那种身材。

　　头发看着软软的，蓬松，略微凌乱，有种慵懒感。

　　素颜，皮肤很白，五官棱角分明。
　　她这个距离，还能明显看到凸起的喉结。

　　如果只看图片，都能让人觉得他身上会很香，很好闻。

　　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朝气蓬勃扑面而来。

　　池盛：“老师，许央桌上的明星小卡是我的，上面的人是我一个师兄，一块工作的时候随手放书包里了，今天交作业没注意，给夹里边了。”

　　有些低沉的少年音。

　　李辛：“行了，先坐下吧，成瑞下课来我办公室。”

　　成瑞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央跟向晚宁双双震惊地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

　　他表情很淡，什么都没再说，坐下后就开始看自己桌上的试卷了。

　　向晚宁立马撕小纸条写字，【什么情况？？？？？！！】

　　许央更想不通，【我也不知道啊。】

　　向晚宁：【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帅飞了！！】

　　许央：【他粉丝，眼光真好。】

　　李辛一个人精，不好糊弄，但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借口了。
　　即便下课后被叫到办公室，再解释的时候，也可以说这张卡是池盛送给自己的，今天送的，没来得及带回家。

　　别的借口还能想出来一堆，因为她只说了试卷的事，没有提到小卡。
　　让赔500块什么的都是成瑞的一面之词，不可信。

　　不过刚刚看她那意思，应该是不会追究了。

　　许央：【没想到他人还挺好的。】

　　看了网上的恶评很难没有刻板印象，跟他的交集并不多，也就是作业和笔记上面的事，所以一直不了解他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晚宁：【对啊，我也是说，他跟成瑞这种男的是天差地别啊。】

　　跟长相身材无关。

　　是那种能区别于他人的特质。
　　有棱角，锋利感，但是却又干净，善良。

　　而且脑子还好用。

　　于情，许央在学习上顺手帮他，他还回来，于理，小卡上的是他师兄，之前成瑞侮辱爱豆的时候他听了有一半，这次也能当做是报复。

　　即使成瑞去网上跟不知情的人黑他，或者经纪人来管教他不能跟同学起争执，也可以解释成是为了师兄。
　　师兄的粉丝们很在乎这个，尊重前辈的，维护前辈的，会让人立马好感。

　　-

　　总算捱到了下课。

　　成瑞看了看这边，但池盛心安理得的模样压迫感很强。

　　他没说什么，从后门出去了，跟着李辛去办公室了。

　　许央转过身，有一点紧张，“那个，池盛，刚刚谢谢。”

　　他语气懒懒的，“你喜欢谈骁啊。”

　　“昂，对。”
　　喜欢了好几年了。

　　“早说啊，我那有他的亲签卡，下周给你带来。”

　　许央惊喜道：“多少钱。”
　　现在都被炒到五位数以上了，而且就算有钱还很可能买到假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不收钱，你借我笔记也没收钱啊。”

　　说完就离开座位出教室了。

　　向晚宁感慨，“成瑞他们借你作业抄了那么多次也没说过一次谢谢。”

　　他就算没有明星光环，也会是学生时代最受女生喜欢的类型。

　　他粉丝如果知道他私下什么样，肯定会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

　　周末，向晚宁在许央租的房子里跟她一块做作业。

　　许央家住得离学校有点远，路上得浪费不少时间，高二的时候许母就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
　　周围有不少小区，都是专门租给学生的，走到学校用不了五分钟，很方便。

　　许央正拿着小卡拍照，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池盛当时像是随口一说，如果之后忘了，或者不想送了，那她也不可能去找他要。

　　结果周五的时候真给她带来了。

　　向晚宁看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亲签卡装进卡套里，问，“你以后如果不喜欢他了，或者他有什么黑料了，那你这些卡怎么处理呀，卖了吗。”

　　“怎么可能卖，”给她指了指桌上的小卡，“这些，还有这些，一开始都很便宜，三十多，五十多，没有超过一百的，那时候我零花钱也不多，没钱买贵的，现在都翻了好几倍，最贵的是这张，两千多了，但就算给我五千我都不卖，全都留着，怎么说呢，对于我这种从十二岁就喜欢他的人来说，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是她青春里全部的热情和疯狂。

　　以后会有很多优秀的，值得粉丝去爱的小爱豆出道，但是为他们热烈的那批女孩子里，不会再有她了。

　　再也不可能有一个人，能让她付出全部的时间和精力。

　　仅此一次的青春，不会有第二份同样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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