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国帝后》玫瑰研

12、分别

　　贾琏说的话，让林如海消化了许久。

　　本以为岳家是个可以托付的，他身子骨向来不好，爱妻骤然逝世更令他深受打击，这段时日竟有些自暴自弃，总有些想要追随贾敏而去的意思。

　　可今日与贾琏的一番交谈无异于给了他当头棒喝！

　　那岳母史太君连自己嫡亲孙子都能养成这等模样，又会如何教养玉儿呢？

　　贾琏自小就长在史太君的膝下，论情论理玉儿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会比他还更重要吗？

　　即使因为贾敏的缘故会好好照料玉儿，但想来这宠爱终究也是有限。

　　这些暂且不说，荣国府迟早会被抄家，到了那个时候玉儿没了父亲也没了外家又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林如海越深思面色越苍白，玉儿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说到底外祖母再有爱护之心也没有责任护着她一辈子，更没有必要事事都将她放在头里。

　　看来，就算是为了玉儿，他也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

　　否则，他这个心思敏感偏又身娇体弱的女儿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香消玉殒了，这叫他如何对得起敏儿！

　　林如海想来许多，即使着意要好好活下去，这巡盐御史便做不得了。

　　还要在想法子动一动才是，最好能一直陪在女儿的身边才能放心。

　　他从小就把黛玉当做男儿教养，如今家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林如海有什么想法自然更加不会瞒着黛玉。

　　“去将小姐请来吧，让丫头多给她加个披风，仔细别冻着了。”

　　管家林忠应了一声就去请人了。

　　过来一会子，黛玉果然穿地厚厚的而来。

　　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林如海心酸不已：“可是又哭过了？你母亲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心疼的。如今咱们父女二人后半辈子还要相依为命，你若将身子哭坏了，难道日后就留下父亲孤零零地一人在这世上吗？”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过，她本就多愁善感，全靠着这段时日有凤姐儿一直哄着才少了许多眼泪，没了母亲的孩子心中满是惶恐不安，又听父亲这样担忧自己，黛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听着女儿就连哭声都这么隐忍克制，林如海心痛如绞。

　　他也很想女儿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然而现实却并不允许。

　　世道艰难，他必须要教导女儿尽快成长起来。

　　温室里的花朵固然好看，但终究经不得风吹雨打，他们父女要与命相争，哪里能容得下一丝柔弱！

　　林如海帮女儿拭去泪水，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儿，郑重地说道：“不是为父狠心，非要说这些话戳你的心窝子。本以为京城外祖家能够为你遮风挡雨，但今日却从你琏表哥处得知，事情远非为父想的那般。”

　　黛玉止住了泪水，不解地看向了父亲。

　　于是林如海便将今日与贾琏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黛玉，丝毫没有隐瞒。

　　黛玉虽然年龄尚小，但她自小聪慧，是个心比比干多一窍的通透女子，她隐约能够猜出父亲是何意思。

　　今日她了解到了外祖家的另一面，与她母亲所说的外祖家不同。

　　这样的家族，规矩松散，子孙纨绔，家主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主母短视狭隘，历来这都是败家之相！

　　如此看来京城不但不能为她遮风挡雨，反而更加可能将要直面风霜刀剑！

　　林如海看着面上惶惑不安的女儿，心中更是难过，说道：“原本为父觉得你在扬州无人照管，你舅舅们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正是因此家中必是富贵安逸之地，如今看来倒是为父老糊涂了，既是如此便得重新打算一番。”

　　“本以为你外祖母既然迫不及待地要将你接去身边，至少生活起居上必然会安排好一切。只是你琏表哥说现如今老太太年岁大了，家中是二太太管家。你二舅母素来与你母亲不和，想必将来待你也不会如何上心。”

　　黛玉说道：“舅母们都是长辈，女儿自然应该恭顺孝敬的。”

　　林如海摇了摇头：“那位二太太的性子，我已从你琏表哥那里打探了一二。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为父与你说这些，并不是叫你到了亲戚家只一味忍让。若有不平之事只管想着背后有为父给你撑着，再则也有你表哥表嫂照应着你。为父看你那表嫂是个精明厉害的，往后你只管多与她在一处便是。”

　　听着林如海的关切之语，黛玉的心中终于平静了下来，只要有父亲撑腰，一切都不算什么。

　　“女儿记住父亲的话了，只是女儿还是更想待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的身子一向不大好，京城与扬州相隔千里，女儿放心不下。”

　　看着女儿担忧的面庞，林如海更加坚定了不能就这么轻易去死的决心，说道：“为父也不愿与玉儿分开，为父向玉儿保证，一定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待过几年定与玉儿在京城相聚。咱们父女两个总要好好活下去的！”

　　小小年纪就要寄人篱下，女儿身上背负的已经够多了，林如海并没有把扬州已然是个凶险之地告诉黛玉，他能做到的唯有从这剪不断的麻烦里顺利脱身，保证与女儿来日相见。

　　父女二人与烛光之下说了许多肺腑之言，让自贾敏去后二人承受的那股压抑到令人窒息的伤痛终于得到一丝抚慰。

　　反倒都觉得心中都轻松了许多，逝去的人已然离开了，活着的人总是要好生经营往后的日子的。

　　贾母的来信一封比一封长，这会子她不过是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的母亲，唯有将黛玉接来身边才能缓解心中的伤痛。

　　恰逢天气转暖，这日已到了凤姐儿三人要离开扬州的日子。

　　与上辈子小舟二只不同，这次林如海安排了两艘大船护送他们进京。

　　一艘载人，一艘载物兼职护卫。

　　看着一箱一箱往船上搬东西的小厮们，贾琏羞臊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巴巴儿地邀请亲戚去上门做客，然而自家却并没有做好待客的应有的准备。反倒还要人家自家带去一船的东西，实在叫贾琏无地自容。

　　凤姐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荣国府的情况就摆在那里，若真为了全他们夫妻的面子叫黛玉如同上辈子那般反而是害了她。

　　现在凤姐儿只恨自己还不够好，若非她不打算要荣国府了，就是为了绛珠妹子她回去也得和那些人斗个你死我活！

　　倒是林如海想的开，上前开解道：“贤侄不用如此，我心中已很是感激了。这次失礼是我的不是，都是为了女儿，万望贤侄伉俪日后能多多照顾玉儿一二。”

　　说着就要塞给贾琏五千两银子，若是上辈子贾琏早就欢天喜地地收下了，然而这会子哪里敢要啊。

　　连忙推拒道：“姑父可千万不要折煞小侄了，玉儿是小侄的亲表妹，自当照顾周全，哪里还用这个。再说京中打点少不得还要姑父破费，小侄也没与姑父客气，姑父只管放心表妹就是！”

　　这番话说的倒是坦荡极了，贾琏和凤姐儿虽然比不上老太太和王夫人富豪，但哪里又缺了这点子打点的银子。

　　不过是夫妻二人是真的想与林如海拉进关系罢了，也是真心把林如海当成长辈看的。

　　照顾黛玉本就是应尽职责，甚至于贾琏早就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管日后林如海是否再娶妻生子，他都是要给这个帮了他一把的姑父养老送终的。

　　他自己的爹不靠谱，若能有这样本事大又不糊涂的长辈在上头指点自己那真是求之不得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到了今日他才知道有个亲近的晚辈确实很重要，贾琏还算是个可造之材。

　　为了黛玉的将来，林如海的确实也愿意与他多亲近几分。

　　他也不客气了，直接与贾琏摊牌：“这是我府上的管家林忠，这次会跟着黛玉同去京城，在林家京城老宅帮着照看宅子。日后若有什么，你和玉儿只管找他就是。”

　　贾琏点了点头：“林管家是姑父的臂膀，日后小侄少不得要麻烦他了。”

　　林如海又指着两排家人：“这些都是陪着你表妹进京的下人们，小厮十个，丫环十二个，婆子六个，一半跟着她进荣国府，另一半也去老宅听候差遣。”

　　接着又有一位婆子出来拜见，林如海与凤姐儿介绍到：“这位是程嬷嬷，是林忠之妻，以后就跟在玉儿身边伺候，还望侄媳能够关照关照。”

　　凤姐儿应道：“姑父且放心吧，我心里玉儿同亲姐妹并无二处，必不叫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只是日后少不得叫程嬷嬷看许多笑话，到时候若有为难的只管来找我就是！”

　　不过几句话，程嬷嬷就知道这位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是个爽利人。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这位琏二奶奶因为在林府帮忙操办丧事，上下都知道她是个能干厉害的，心里是佩服的。

　　只因往日里她并不如太太的陪房们受宠，便极少往凤姐儿跟前儿凑，凤姐儿不认识她，这才叫林如海引着几人见面罢了。

　　再是不舍，也终有分开的时刻。

　　黛玉抹着眼泪儿与凤姐儿上了船，顺着河岸吹来的风几息之间就将白帆吹的饱满，大船缓缓地朝着京城开去。

　　林如海站在岸边冲着爱女挥手，目光却越来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