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水中鹿角

3、夜的卷帘

　　第二天不到六点钟，天边泛着红光，拂晓将至，云真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眼下的乌青宣示着一夜未眠，因为是老城区，早上七点才有水，云真悄声关上房门，走进客厅，发现厨房的灯开着，在她怔愣这片刻间，奶奶乔文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在客厅站着的云真，开口道：
　　“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了。”
　　“我做好饭了，厨房水缸有我昨天接的备用水，你去洗漱，我把饭拿出来。”

　　早餐没什么胃口，但实在架不住奶奶热情，走到学校门口，云真摸着鼓囊囊的肚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由于云真正在上初三，即将中考，这时候转学手续有些难办，不光要各种证明，而且这些证明都不容易批准，最后还是徐老师出面沟通，再三引荐，说云真品学兼优，还把以前的考试成绩翻出来，这边的校长才同意让云真借读。

　　云真先去找了班主任报道，班主任又带她去教室，云真穿过走廊，远远看见九年一班的门牌，从窗户可以看到教室里坐着稀稀拉拉的人，人虽少，却闹哄哄的，仔细听，能分辨只有几个念书的声音。

　　那些空出的座位大概是因为有些不愿参加中考的学生被“分流”了，有了别的去处。

　　引人注意的是，明明天气还没那么热，可教室上方的吊扇都开着，走近些，教室里的人探出头，随后声音低下来，读书声此起彼伏，但还是有人悄悄探出头，看向班主任身后的不明女生。

　　云真尾随班主任身后，跟他进入教室，似有某种默契，教室里声音一下停了，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云真。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班主任率先开口，微微转过身降了一个声调“云真，自我介绍一下吧”。

　　云真轻轻点了下头，开口“大家好，我是云真。”
　　云真话音将落，下面便传出了密集的讨论声。

　　“现在都是离校怎么还有往学校跑的。”
　　下面传出一道不知是谁的声音。

　　“可能是被劝退后，不想被分流，来这挣扎挣扎…”
　　“靳方你不想上马上滚蛋”。班主任指着后面一排有些怒气。
　　“别呀，老师，我走了是你的损失。”那位名叫靳方的回击道。
　　“你就仗着成绩好吧”。

　　班主任扫视了一圈，最后瞄准了一个位置，对云真说：“你去第三排，苏钰的前面。”

　　吊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外面天气很舒服，云真只穿了一件薄外套，教室里有好几个女孩都另外披上了平时看都不愿看一眼的校服外套，鸡皮疙瘩爬了上来，她不由的冷颤，却并未起身去关。

　　这一幕被身后的人尽收眼底，“靳方，去把风扇关了。”云真听见后面发出刻意压低的声音。

　　转过头看向声音的主人，第一眼看过去有些眼熟，在仔细看一眼，云真想起来了，那天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脑海中的男生在面前，有些窘迫，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直到面前的人笑着轻轻点了下头，继而道：“我们又见面了。”

　　云真扯着嘴角回了个礼貌且不尴尬的微笑。

　　“……”

　　“阿钰，我这满身燥热还没散下去，都怪三班那帮孙子，上体育课时说什么我们班打篮球不如他们班厉害，我得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三班的可被我打的落花流水。”说到这似乎更激动了，手脚并用着模仿赛场上的情况。

　　名叫靳方的还兀自的说着，名叫阿钰的已经起身把开关关了。

　　剩下的对话云真已经不在乎了，她只觉得窗外的阳光照到身上，暖洋洋的。

　　到初三这个阶段，主要是复习，前两节老师讲试卷，后两节大多是自习课，来消化上两节的难点。

　　课程表上都是粘贴复制，没什么新鲜的字眼出现，学校把德智体美劳全都取消，换成了清一色的自习课。

　　在学生们哀声怨道和老师充分的理由下
　　——别把学生学傻了。

　　在这场师生携手的长期奋斗的拉锯战下，校长终于松口，决定初三年级每周一节体育课，才有了靳方与三班的篮球之王争霸赛这事。

　　虽是三班挑衅为先，可靳方等人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颜面扫地，连很多小学妹都倒戈，尖叫声络绎不绝，这事以三班灰头土脸离场收尾。

　　下课铃声响起，靳方把头凑到苏钰跟前，眼睛盯着云真往外走的背影:“啧啧，腰细腿长，明目皓齿，真不错。”
　　又转过头询问脑壳后的人“是不是？阿钰，阿钰？”
　　苏钰用一根手指把靳方头推回原地，肉眼可见的嫌弃：“你tm的头上的油够炒一桌子菜了，别放我跟前恶心我。”

　　靳方做作的撇了撇嘴:“我这是代表青春的表现，散发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你竟然嫌弃我。”

　　苏钰感觉鸡皮疙瘩蔓延全身，这厮，真能膈应人，虽知道他平时爱玩笑，可做出来还是很难接受。

　　“阿钰，我问你呢；那小妞是不是不错？”
　　“你是公狗？一天到晚的发情。”
　　“我警告你，别招惹她”
　　“……”
　　“我怎么觉得你还护上了？”靳方嘴角挂着贼贼的笑，痞里痞气。

　　苏钰没有回答他。

　　一见钟情本就是一件缥缈的事，他从前从不相信，可他现在有些搞不明白心中那团火又从何而来。

　　学校的校车停在操场上，直到上去最后一个人，校车才缓缓发动。

　　云真便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她第一次坐，只听说在操场，放学后去了南操场，可校车是在北操场，她又匆匆忙忙的一路小跑着往北边赶，怕校车走了，所幸，她赶上了。

　　云真上车后手扶着两边的座椅缓缓走着，眼睛找空位，前面都坐满了，她看到后面倒数第二排的里面还有一个座位，视线移到空座的旁边，少年后背靠着座椅，下巴稍稍往后仰，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留有一丝缝隙，闭着眼睛，睫毛抖动着，像是蝴蝶的双翼，耳朵里连着耳机，窗外的风透过窗户吹动窗帘，光透了进来，那一束照在少年的脸上，不适应亮光让他的皱了起眉，可眼睛并没有睁开，风止，窗帘落下，少年随着光消失的那刻放松了下来。

　　好一幅美男坐寝图！

　　云真突然不想打扰他，确切的说不想打搅了这份兴致，但很快她就改变想法了。

　　校车走过一个陡坡，突然地一个急刹车，把车内的人晃了一下，数云真最惨，因为是站着，她差点趴下，还好她抓的紧。

　　这时，校车停下，前面传来司机师傅的声音：“站着的哪位女同学，快找个位置坐下，太危险了。”

　　就这样，越不想成为焦点的人此刻正想是动物园里的猴一样被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着。

　　还有男生窃窃私语。

　　“以前怎么没发现初三还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听说三班新来一个，估计就是她，面生。”
　　前面的男生扭过头：“我熟。”
　　另一男生又说:“是美女你都熟。”
　　说完他们嗤嗤的笑了起来。

　　云真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网红脸的美，她是很舒服的耐看型，加上她不善喜怒看上去清轻冷冷，不苟言笑。

　　女生们小声的嘟囔着:“在那站着就是勾搭男生的吧。这年头有点姿色就很嚣张。”

　　同伴有些畏怯，说道：“小点声音。”

　　云真此刻有些无奈，她不过是贪恋了一会美男睡颜，便出了这许些事，云真本想反驳回那些女生，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们无聊自已总不能跟着一起无聊，她只想安稳的待这两个月，不想引起不必要麻烦，属实心累。

　　她虽未开口，但有人替她开口了。

　　“叽叽喳喳，你们吵不吵！”

　　云真抬头看向那座椅上本闭着眼睛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有些微怒的表情看向那些长舌之人，那些人瞬间闭了嘴，苏钰虽不是玩世不恭的校霸，可他身上有一股震慑力，所以平时尽量不去招惹他，他们还传着一句话“宁打校霸一巴掌，不骂苏钰一句话”，他们都觉得，苏钰这样的人是不屑当校霸的。

　　苏钰眼睛又看向云真：“坐里面吧。”

　　说着起身让出一条道，云真点头致谢，随后走了过去。

　　众人惊掉了下巴，那个位置从初一开始就一直空着，从前有以为不禁忌的女同学走到苏钰面前搔首弄姿，嗲嗲的说:“同学，我能进去坐吗？”
　　苏钰连头也没抬，倒也给了她个面子，说：“我不喜欢挨着别人坐”。

　　谁知那女的听不出好赖话，不依不饶：“可人家想挨着你坐。”

　　苏钰有些不耐烦，依旧不急不慢的说：“你觉得你是谁？别在我面前晃悠。”

　　那女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最后眼眶含着泪水跑下了车。

　　自此无论男生女生都不去碰那个座位了。

　　因为靳方家就在学校附近，事后靳方听别人说起，还打趣道:“阿钰，你能get道怜香惜玉的含义吗？”

　　苏钰抬头撇了他一眼:“你get到，你去，现在她正需要你的怜香惜玉。”

　　“……。”

　　该死，每次都说不过他。

　　他才不去，谁不知道那个女生出了名的坏名声，同时好几个男朋友，还勾搭着别的，这次竟瞄上了阿钰，她怎么想、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