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上的小小干粮》白糖酱

5、被抛来抛去

　　小孩披着夜色出发。星河绚烂，照耀他前进。
　　木筏做得不好，小孩坐上去就下沉了一指，几乎是坐在水里。衣服被打湿后黏在身上很不舒服。风一吹就更冷了，小孩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天空有繁星，深夜的海洋带着莫名的恐怖，海风里夹着不知名怪物的低沉声音。小孩怕极了。只是他更怕留在岛上被吃的命运。

　　小孩一手抱着大鱼泡，另一只手拿着小木板，使劲往另一个岛的方向划。
　　他的划水方式非常傻，划好久都不能往前一点点。若是运气不好遇上风浪，木筏就被浪往岸的方向拍。
　　往往努力好久才能前进一点点距离。

　　蓝沉文捧腹大笑，笑小孩又傻又蠢。等神识捕捉到小孩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蓝沉文的笑容淡了下来。
　　好傻的人。
　　这么傻的人就算长大也没法在尔虞我诈的修者堆里生存。

　　蓝沉文正想着要不要好心用法术推一把，小孩的木筏居然往前了一点点。
　　很不明显的微弱距离。

　　小孩也感受到了。
　　他成功了。
　　小孩兴奋地笑起来。他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灵力推动木筏的前进。

　　灵力推动木筏前进的方式的确比木板好用多了。但在蓝沉文眼里，这种行为比用木板划水更傻。

　　正如蓝沉文所料，小孩根基浅薄，灵力很快耗尽，身体发虚。
　　小孩缓缓躺在木筏上，海水浸湿他的头发。更冷了，可身体虚弱难受的他哪管得过来。

　　风渐渐变大，海浪翻腾起来。
　　木筏越来越晃，小孩无助抱紧大气泡。他很害怕，只是害怕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小孩绝望地明白，没有人会来救他。他能做的只有祈求上天，希望上天能稍稍眷顾他一点。

　　大自然有自己的规律，从不怜惜蝼蚁。
　　海上翻起一阵巨浪，将木筏打烂。小孩被巨浪压进海里，好在大鱼泡足够结实，带着他浮出水面。

　　“咳咳。”小孩呛咳间，又一浪卷来，咸腥的海水涌入口鼻。
　　身体出现一瞬间的脱力，他有些抱不住大气泡了。小手拼命往上捉，海浪再次袭来，大气泡被冲走，小孩无力地扑腾两下，终是沉下海里。

　　要死了吗？
　　小孩看着水面。天上是绚烂星河，可惜被水覆盖，已经看不到了。

　　身下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
　　滑滑的，不像地面。
　　那东西将他托起，朝着星光而去。很快地，他破开水面，沐浴在星光下。

　　小孩干咳着。他难以置信看向身下的大鱼。
　　大鱼背黑腹白，背鳍有一个缺口，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疤，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很是可怖。小孩见过这条大鱼，是蓝沉文。

　　在最绝望时候，居然是想要害他的妖救了他。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妖捉回去的复杂，孤独无依的绝望，最后化为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这一刻，小孩很想念父母，很想念那已经忘记的家人。为什么父母不来找他？为什么他记得侍女密谋害他，却唯独记不起自己的父母。他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这辈子都要留在海岛上，成为蓝沉文的食物吗？
　　内心涌起十万个为什么，星夜那么璀璨，却照不亮他的未来。

　　蓝沉文最见不得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
　　大鱼将小孩顶起。小孩被抛至半空中，吓得小孩哇哇大叫。小孩落至水里，溅起水花，然后又一次被大鱼顶到半空。

　　小孩已经完全忘了哭泣，他就像一个藤球，被大鱼抛来顶去。

　　“放我下来！”小孩尖叫着。
　　大鱼根本不管，他不仅顶，还花式用尾巴去接，甚至还会故意张嘴，作势咬小孩。

　　小孩被顶得头晕目眩，大喊，“我，我要吐了。”
　　听到这话，大鱼才停下动作。

　　小孩晕乎乎趴在大鱼背上。之前听别的妖骂蓝沉文损，连蓝沉文的祖宗都一番问候，那时候小孩还有些不舒服。
　　亲身经历之后，小孩认为那些妖骂得对，完全是肺腑之言。连不爱骂人的他都忍不住想要骂几句。

　　天空还是深邃的黑，大鱼在海上缓慢游动，耳边是温柔的海风。
　　在风吹海浪的催眠声中，小孩渐渐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直至远方传来滴滴哒哒的敲击声，将小孩吵醒。小孩揉着眼睛，坐起身，察觉自己坐在大鱼上，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从大鱼身上摔下去。
　　等想起蓝沉文救了他，小孩才缓缓放松。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近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岛屿。不是蓝沉文的那个海岛。
　　岸边有个大火堆，火堆上架着一个大铁锅。附近站着十多个人，每一个都脏兮兮，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如同乞丐。他们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看着水里的大鱼。面上有惊恐，也有好奇。

　　“是人吗？还是妖？”小孩自言自语地问。
　　妖修的人形并没有明显的差异，单靠肉眼很难分辨出来。

　　正当小孩不知要不要过去时，大鱼身子突然一歪，小孩就顺着大鱼的身体滑落，掉进水里。
　　小孩在水里扑腾几下，发现水不深，踩着泥沙就能站起来。

　　大鱼转身朝大海方向挪动。它的身形太大，动作显得很笨拙，左右左右地往水里挪。

　　小孩看看准备离开的大鱼，又看看好不容易才看到的这么多人，不知如何取舍。

　　就在这时，岸边又有几个人走出来，两人扛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挂着一个四肢被绑的人。被绑的人挣扎惨叫着，声音凄厉。从外貌打扮上看，那个被绑在棍子上的人和其他衣衫褴褛的人没多少区别。

　　那个被绑的人被放到了水边。他被其他人压着，被撕开衣服。粗粝的海绵洗刷皮肤，将小麦色的皮肤刷得通红。那人挣扎地喊着疼，可没人在意他的惨叫，表情麻木。
　　等把人洗干净，一手拽着被绑人的头发，另一手用生锈的刀将其喉咙割开。鲜血涌出。四周的人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他们迫不及待将头凑到喉咙，大口大口地喝那些血液，仿佛喝到什么人间美味。

　　小孩吓得掉进水里。这举动引起了岸边的人的注意，除了那几个享用鲜血的人，其余人都盯着小孩。

　　小孩被看得害怕。鲜血染红海水，并且往外蔓延。小孩想到那些血很可能是和他一样的人，恐惧骤升。
　　他连忙转身，朝蓝沉文的方向扑腾，“蓝沉文，等等我。”
　　大鱼没有停下动作，依旧缓慢地往海的方向挪动。

　　小孩很快就够不着地面。他不会游泳，可害怕被抛弃的他本能地狗刨划水。
　　“不要丢下我。”小孩呛了水，还是不放弃，喊道，“蓝沉文。别，丢下我。”
　　他每一次说话都会呛水，但现在不喊，他怕没机会喊了。

　　海浪朝着小孩迎面拍去，将小孩拍进水里。就在小孩以为又要沉入海底时，一条尾巴将他托起。
　　他被往上一抛，再次落在大鱼的背上。
　　小孩有股劫后余生的放松。明明是大鱼想吃他，他才出海的，可遇到危险，只有大鱼值得他信任。他想哭，只是想起昨晚被大鱼抛来抛去的经历，眼泪在眼眶滚动两圈就咽了回去。

　　小孩趴在大鱼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岸边。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已经将肉分切开，把肉丢进锅里，架在火上，撒上盐做成食物。另外有几个人带着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的男人走过来，指着大鱼的方向。
　　那肌肉健硕的男人看到大鱼离开，没说什么，反而将那个指着大鱼的瘦弱男子一把扇在地上。瘦弱男子跪地求饶。

　　小孩不忍再看，转身背对海岛。
　　天晴海阔，咸咸海风吹拂，游鱼跳出水面，小孩却只感到绝望。

　　小孩被大鱼带回了之前的海岛上。看到熟悉的岸边，堆成垃圾山似的货物堆，小孩竟有一点点想念。

　　大鱼变回人形，蓝沉文伸了个懒腰就躺在石头上。

　　小孩走到蓝沉文身旁，“蓝叔叔，谢谢你。”
　　“别吵我睡觉。”蓝沉文换了个姿势，不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蓝沉文是闻着浓郁的香料臭味醒来的。他打了两个喷嚏，连忙捂住口鼻。蓝沉文身边放了一堆果子，还有一碗干净的水。始作俑者在火堆边上烤着一块看不出模样的肉，身旁还放着几包已经打开的香料。刺鼻的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

　　小孩瞧见蓝沉文恶狠狠盯着他，感到害怕。
　　只是有了昨晚的经历，小孩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蓝沉文，他大着胆子说，“我想感谢你……给你做吃的。”
　　肉是他好不容易捉到的一条鱼，就是串起来时不小心弄破了。

　　蓝沉文看了眼那坨黑漆漆的肉，摇摇头离开。
　　但离开前，蓝沉文把碗里的水喝了，拿了一颗熟得透红的果子。

　　小孩尝了一口自己烤的肉，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尝起来……的确不太好吃。
　　*

　　过了三天，海面还是风平浪静时，小孩就感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惧。
　　那是人对危险将要来临的下意识害怕。

　　平静海面被破开，一只巨大的章鱼出现，引起巨浪。
　　巨浪拍向岸边，数十丈高的海浪将小孩吓得逃跑。然而海岛像是被透明罩子保护住，那些海浪被挡在了透明的罩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