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踏莎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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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雪停了，久违的日光照上鳞次栉比的殿宇，檐瓦泛着粼粼光芒。
也正是上元佳节，宫中有一些小热闹可看，譬如惠贤妃小产之事卷土重来，谣言四起，说是除夕夜宴大有蹊跷，矛头直指因病告假未赴宴的唐贵妃。
我么，我当然是在云芙苑里亲手做一锅元宵。她们要吵可不能扫我的兴，五年都没有元宵吃，今年我一定要吃到饱，不，吃到吐。
……
“倾归，芝麻馅不够了，你再去拿点来。”
“来啦主子！”
“咦，捧月还没回来呢？”
“捧月一早就去她各宫小姐妹那儿打探消息了，说是晌午便回来的。”聆霜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说。
“真没想到捧月人气这样高，连皇后娘娘宫里都有她交好的宫女，”倾归拿来了芝麻和白糖，笑着说，“主子别说，连奴婢也喜欢听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笑道：“她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石头也能说开花，她若不做宫女，去茶楼做说书的，定是日日爆满，大发横财。咱们多做点元宵，她回来时肯定饿极了。”
在太师府里我便是姐姐口中最不学无术的，偏偏喜欢钻研各种各样的吃吃喝喝，哥哥说我亏了什么总不会亏了自己的胃。
这芝麻磨得几分碎，糖要放多少，面粉揉成什么样子，下锅了煮多久才不生也不烂，都是很有讲究的。宫里御膳房的师傅们固然做得很好吃，但是不一定合我的口味。
我虽然在琴棋书画、歌舞音律、刺绣女红上都还是个上（不）手（入）的境地，但论厨艺，我还可以自诩个二流水平吧。
嘿嘿。
这就是自负。
不多时喷香喷香的元宵就下了锅，满厨房的白气蒸腾，香味四散，我看见倾归和聆霜都成了星星眼。
这时忽然听到捧月咋咋呼呼的声音：“主子！主子！主子！”
声音由远及近，她大约在正殿找不到我，我擦了擦手，出了小厨房门喊她：“捧月，我们在这！”
捧月笑嘻嘻地小跑过来，圆圆小脸上神采飞扬，忙不迭说：“主子，好消息！”
我们一道进了小厨房，她伸头望见一锅元宵在煮，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啊呀主子这里有好吃的！”
“捧月，快说什么好消息，别吊着咱们胃口啊！”
聆霜也附和点头。
“咳，我给你们学学贤妃娘娘的样子！哈哈哈哈可太好笑了，”她理了理衣裳，然后做出个正经的样子来，目不斜视，掐着嗓子，我晓得这是凤皓萱那一贯的做派。
“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如今传出来这些话，难道不正说明唐沁如是有问题的么？她没有问题，怎么会有风言风语呢？哼！改明儿本宫就要去面见皇上，本宫要她唐沁如血债血偿！”
她龇了龇牙，我笑不活了。
倾归和聆霜捂着肚子说“别说啦别说啦笑得肚痛”。
捧月笑嘻嘻续道：“贤妃娘娘在宫中大发脾气，骂了贵妃娘娘一上午。大约贵妃娘娘知道了此事了，听说贵妃也闷着生气，在寝宫里说，‘本宫告假是有太医院太医令记录，皇后娘娘亲批的，她凤皓萱居然借此发挥，真是不可理喻’。”
我道：“让这些谣言先飞个几日，贵妃自然是坐不住的。贤妃那边，得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话既然说出去了，便断然收不回去了。由此她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有了由头，便不得不顺着坐实了贵妃的罪名。否则等掖庭查到是贤妃造谣，想来贵妃娘娘不会善罢甘休。”
“主子这招叫什么？”
“隔岸观火，看热闹？来来来吃吃吃！”
“糟糕，元宵……”倾归一拍脑袋，四个人瞪大眼睛，赶紧去抢救锅里元宵。
黑瓷莲花碗配上雪白元宵，一个个滚圆滚圆地漂着，我拿干桂花洒在汤里，桂花一点一点地沾在元宵上，我迫不及待就要动筷子。
我数了，我做了整六十个元宵，三十个白糖，三十个芝麻，我跟倾归喜欢白糖，聆霜喜欢芝麻，捧月来者不拒，我至少有二十个可以吃。
我想了想，隔壁娆御女对我平时不错，上次我痛经她还贴心送了红糖，那分一碗给她，也是应当的。
“倾归，待会儿盛一碗给娆御女送去。”
我刚咬开一枚白糖元宵，哇，好甜！
甜蜜滋味儿溢出面团，混着小麦清香、桂花浓香，简直人间美味。
啧，不愧是我厨神应福遥。
我看着倾归她们，倾归小口咬开，顿时睁大眼睛：“哇——”
聆霜也咬下一点点，又咬下一点点，发出惊叹：“哇！好好吃！”
捧月瞪着眼前的碗，拿起筷子，对齐了，郑重夹起来一只元宵，一口包了。“呼呼呼呼呼啊啊啊烫烫烫……呜呜好甜好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捧月，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吃了六个以后，突然想到，太后娘娘也是极其疼我的，上次大雪日去看望太后时，太后娘娘还给我喝了姜汤暖身子，我也得去给太后娘娘送一碗。
“倾归，待会儿再给建章宫也送一碗去。”
这逢年过节的，掖庭那帮人没克扣我俸禄，李公公明里暗里也帮了我些忙，给他们倒是也要送一碗。
“倾归……”
倾归看着我都笑了，说：“主子，又是给谁送哇？”
“掖庭李公公那儿也送一碗吧。”我笑着又舀了一只元宵，捧月说：“主子！奴婢去给李公公送吧！奴婢对那里熟，还能给主子顺点东西回来——”她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面上一派奸笑，我们看呆了。
掖庭可是吃干抹净的地方，还能吐东西出来？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这次真是吃到吐了，吃了十五个，饱饱的，肚子直接大了一圈，仿佛怀孕不是一个月而是四个月了。
但我还是掰手指算了算，我吃了十五个，倾归和聆霜柔柔弱弱非说六个就饱了，捧月吃了十个就说吃不下了，给娆御女盛了六个，掖庭七个，建章宫十个，正好。
完美啊，明算小天才。
吃完元宵已经是下午，我蒙着被子倒头就睡，打算试试能不能睡到明早。
计划失败了，晚饭时间，倾归把我叫起来，说陛下过来了。
我正做梦梦到我吃香喝辣顺便玩了几个俊秀的良家少年，春梦破碎，只剩下这个寂静的宫闱，还有寂静宫闱里那张我并不很想看见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踏莎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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