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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世界那么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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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 ,不响。
耳机里反复循环着莫文蔚的那首歌时,许陈陈正靠着车窗发呆。
窗外是满树的彩灯和新春的红,心里是一片沉寂。
年末,一个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去世了。
年后,是她四五岁会对着臭美的姨姥姥病危。
眨眼一看,匆匆小半生。
许陈陈也没想到在超市买个礼盒,会遇到那么几个熟人。
年节的县城真小,小到前后脚转身,好像都是熟悉的面孔,但好像都叫不出来名字。
见到他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因为一些防疫的原因,很多朋友圈里的人都没回家,异地过年,大家还不忘群聊里寒暄一下。
可他回来了。
还是高高的样子,但好像胖了一点。
也对,他本来就不胖,但好像胖了一圈也能看出来点差别。
他笑起来好像不是抬头纹丰富的早衰小少年了。
过了这个年,二十六了吧,是青年了。
许陈陈就那么追着看了两眼,有些嘲讽地摇了摇头,打算融入需要的区域。
超市的人那么多,她还是那样,一双眼睛满世界总寻找一个人。
从很久以前到很久以后的现在。
许陈陈想是她认错了吧,大家都戴着口罩,谁又是谁呢。
但是他碰了碰她的肩膀。
“陈姐。”
他叫她姐,是因为他们认识的那个年纪,男孩子都会欠欠儿地迎上去叫姐。
芳姐。
双姐。
陈姐。
向来默默无闻的许陈陈能够有这个称呼,大概是因为成绩,因为有一份可以被很多人借鉴的作业。
这个称呼有好多年没人叫了,突然出口,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啊?昂。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在哪工作啊?”
犹如过年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有些冒犯却又很自然。
“还在打算考。”
许陈陈也不知道自己平时的伶牙俐齿哪里去了,简单的五个字仿佛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出口。
有些时候,选择自由是权利。
但是展示自由的时候却力不从心。
许陈陈知道她差点卡壳没能说出口,她也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样啊,体制编制都不错,陈姐肯定行。”
体面的话向来是最容易说出口的,许陈陈明白这个道理,却听得意外艰难。
“嗯,打算考个老师,然后留在这边。”
“这样啊,那我把儿子留这边,你给他当老师,他肯定成才。”
儿子吗?
这个答案虽然已经在心里很久了,听到后还是像是间接性耳鸣了。
看着坐在购物车里小孩子的眉眼,许陈陈才确定这就是他的儿子。
“小朋友真好看,比你当年好看多了。”
蓦地,许陈陈淡淡开口,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头,却还是停手了。
“我当年不好看吗?我儿子这是继承他爸爸的优点!”
他说,许陈陈就跟着陪笑。
“别给自己贴金了,你当年笑起来满脸褶子,一点也不养眼,还是小朋友最好看!”
姥姥催促着许陈陈选完礼盒赶车,两个人的寒暄也在电话后结束。
临走前,许陈陈给孩子买了些零食,然后匆匆去了车站。
在车上,许陈陈还想,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四年级吗?
那时候,班级里来了个县城转学回来的小聪明。
老师说,陈陈学习好,带带新同学。
然后,他们开始了短暂的一个月同桌时光。
只是,那时候的她长发没续起来,不漂亮,没新衣服,把自己困在只有成绩好能被大家喜欢的怪圈子,等她苏醒,已经是中考前后了。
但她那时候依然不觉得自己漂亮,看着后排同学们光鲜亮丽地聊着天结伴而行,她依然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进去。
年少时的不自信没有赐予她勇气和力量冲出未知的漆黑夜路。
哪怕是后来,许陈陈清楚了这个道理,那已经是二十岁的她了。
过往的回忆像是断了线连接不上的剧情一样,一点两点,一片两片,在脑袋里汹涌翻滚。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他喊她陈姐的时候吗?
或许更早吧。
那时候的她写过艺术字,画过画,唱过歌,甚至解过很难的题,只为了让她的突然扎眼能入他的眼吧。
少年时的各种突出表现,想换来的总是个别人的注意。
只可惜,她太笨了,连哗众取宠从来都没能轻易掌握。
后来,他谈恋爱了。
按照年龄的标准,是早恋,是比他们大了一级的学姐。
他们好像很热烈,什么都豁得出去那种,被传颂,被羡慕。
许陈陈总是可以在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到关于他的故事。
如果把他们的那些写成一个故事,一定是比当时校草麻雀学生会还动人的故事。
只是,没人动笔。
后来,当有人能动笔的时候,这段故事好像有点幼稚了,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在意了。
那个学姐嫁人的事情,许陈陈有所耳闻。
据说学姐彩礼很高,据说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十里八村不大,故事不多,但是传得不少。
许陈陈无意打听别人的事情,可是从未拥有好像很难释怀。
因为她好像觉得一直捧着双手,但是却一直有一条缝隙,捧起的只有她双手的冷暖自知。
学姐之后,他的恋爱好像没有空窗期。
最后一段许陈陈知道的是暗恋他的人。
他们一起度过了中考,一起进了同一所高中,尽管许陈陈也在,可故事始终是别人的。
许陈陈可以在已经辍学的同班表哥口中听到对他的评价。
不滥情。
够义气。
有本事。
许陈陈冲刺高考了。
从高二开始,努力心无旁骛。
最后一次见,是高三毕业卖资料的时候,他匆匆而过,打了一个招呼。
后来,没再见过了。
消息也没有过。
毕竟,她十八岁的时候删了有关他的所有内容。
她想离开小县城去往大都市,总会有新的见识,总会洗刷过去的残留。
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到头,一切都释怀……
原来,一切都在作祟。
姨姥姥的癌细胞扩散全身了,再见面浑身浮肿说不出话。
姥姥抱着亲妹妹强颜欢笑,姐妹两个有说不完的话。
许陈陈抱着自己的平板刷着考编制的课程,偶尔参与闲聊。
姨姥姥说她小时候总会揪着人家的珍珠项链不撒手,臭美得让人爱不释手。
许陈陈只是笑笑。
后来她喜欢黑白色,不化妆,不戴饰品,不穿裙子。
后来,她又喜欢水粉天蓝,喜欢买一两件饰品放在精致的首饰盒里,喷上那么两种香水。
姨姥姥走的几天后,一切都妥当了,许陈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一个阳光正好的冬日清晨,她哭得泣不成声。
她好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消化情绪,不会麻烦任何一个人。
编制考上了,她在本地一所学校当数学老师,后来带中考班。
有些时候,调皮学生会问她农林专业好读吗?为什么不直接学师范,多省事!
老师,你都成老姑娘了。
是啊,为什么不走捷径呢。
如果捷径的终点和远路一样,她更想去远处看看。
或许看得风景多了,总会觉得这一段该到此为止了。
只是她还有很多路要走。
他没把儿子留老家,而是带在身边留在了大城市。
他们再见,是同学的婚礼。
他和其他人侃侃而谈,还是那副掌控全局的自信模样。
许陈陈再看他,发现他好像不是她当年无法释怀的模样了。
但又好像是。
后来啊,天气正好,阳光灿烂,我们不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