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VOL.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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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渐微凉，月光从玻璃窗透进来，落在方形桌上。
季准楠正要切断来自阳台的冷空气时，再度与顾得相逢。
顾得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坐姿端正，阖着眼养神，这次没再吓她。灯光太暗，他的整张脸都黑黢黢的。
季准楠摁开开关，光线驱散阙暗，明晃晃地电亮了顾得的五官。
顾得睁开眼，突然出现的灯光让他虚了一下眼睛，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距离感非常强烈。
季准楠靠在墙上，下颌朝他点点：“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有现成的台阶，顾得自然不会让它从自己手中溜走。他在季准楠的注视下漂进客厅，刚到门口，又被叫住，心中激起一阵不悦。
季准楠快步走到他身边：“一会儿我女儿要回来，你别这样飞，会吓到她。”
顾得低下头看看自己，并不觉得怪异，摊开手：“我怎么把她吓死的，就怎么把她给你弄回来。”
“她胆子小，算我求你。”季准楠咬着牙，拦在顾得身前。
明明是单薄的背影，却像是一座山，堵得顾得心发慌。这种眼神，顾得从来没有见到过。
藏着零星半点的光，虽然不堪一击，但有力量。
顾得自己也说不上来，脑袋空白了一霎，只剩下一个念头——和一个老女人揪扯什么。
季准楠还在等他的回答，不然不让他过。
顾得如她所要求的落地行走，直接路过她，眼睛不带眨一下的。他还在回味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算了，像他这种七情缘薄的人，是想不通的。哪怕是再不喜欢季准楠，她毕竟也是挚友的妻子。
欺负也欺负过了，自己不能玩过火。
……
就在季准楠去洗手间的那会儿，门铃响了，是严澄归家的信号。
严聿临旋开门锁，被故做鬼脸吐舌头的严澄吓到寒毛都竖起来了。他一把拽住小姑娘的手臂，捞进房内，寒冽的眼神浮在门外打量。
严澄展开双手，在门外上下晃，像只扑棱翅膀的蝴蝶： “爸爸，我没带他回来啦！你不用看了！”
“哦？这个臭小子把我闺女拐跑了，怎么？我这个做父亲的连过问权都没有吗？”
严澄了然，跳到严聿临身前，脑袋贴在他的手臂上，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晃啊晃：“当然可以啦，爸爸！”
严聿临可算是理解到在过去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总是在抱怨没能生个闺女，原来小棉袄竟是这幅模样。
他没能如愿板着一张“严父”的脸，低头看着撒娇的女儿，眼神变得柔和，心也彻底软了：“撒娇卖萌也没用，你这次需要求原谅的对象是你妈妈。你爸我，顶多是这家里的万能出气筒。”
严澄点头，她无辜又无害地眨着眼睛，安静下来后，嘴里喃喃：“爸爸，爸爸你快看我。”
“眼睛怎么啦？”
严澈鼓着腮帮：“我的眼睛、鼻子还有手都可好看啦！嘻嘻，因为像爸爸！”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果然是严聿临亲生的闺女。
严聿临被逗笑，推她脑袋：“也不怕说出去被别人笑话！”
这别人大概指的就是闲看电视的顾得了，父女亲密融融的场面，让他一度想要挖眼睛，最后放弃抵抗。
只不过，还是没忍住，嘴欠地添上那么一句酸话：“还腻歪呢？前几天不是才见了吗？”
两父女齐齐被这声音吸引过来。
顾得特意变换了自己的形象，落在这些普通人眼里，自己也是个老头子的形象。
严澄眉眼弯弯，食指抵在挺翘的鼻尖，乐呵一声：“让叔叔见笑了。”
严聿临有点担心严澈因此得罪顾得。
谁知，这一称呼对顾得反而很受用。他拍拍自己的膝盖，冰霜的脸也融化成水了，被这姑娘甜腻的招呼给逗笑。
数千年的第一次老态，也是头一次白日提兴，顾得摆摆手。
严聿临边走边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顾得听得发愣，但很快便适应，微绽笑颜。
严澄朝顾得点头，乖巧地走在严聿临后边，忽然追上来，站在他身侧，拉过他悄悄问：“这个叔叔，是像何叔叔一样的存在吗？”
严聿临不假思索地承认。
因为，他把顾得所说的前世当真了。
严澄的视线穿过严聿临的胸膛，落到方才一瞬即逝对她微笑的人身上，纠结道：“但是爸爸，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位叔叔。”
“我和他认识很久了，只是最近才重逢，你见过才怪呢！”明明是老年模样，但话语间蹦出少年人的精怪。
起初，严聿临的确在逼着自己纠正过来，可后来觉得这面具又假又累，索性就随意了。
……
饭桌上，话语积成山，一切和谐。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打断对话，气氛微妙地流转，一团不见形态的乌云悬在半空，有风雨欲来之势。
严澄侧着身体，筷子还夹着菜：“妈，不回消息吗？ ”
季准楠解屏，摁开消息来源，切换到免打扰模式，面色闪过一丝龃龉。
严聿临离季准楠很近，哪怕屏幕闪过一秒，他也不会错过一条信息，遑论他正曲臂给季准楠夹菜。
他忍下摔筷子的想法，眼神迅速冷下来，脸也拉得很长，嘴角平而直，几乎没有弧度。
占有欲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得到季准楠的原谅后。虽说距离真正追到还差那么一截，但他没法忍。
就这一点，谁说都没用。
最冷静的莫过于顾得了，吃饭吃得板正，点到他了，就应合一句。
除此之外，闷头吃饭，筷子就没停下过，事外人既视感。
季准楠见绕不过去了，说：“没用的消息，不回也罢。”
只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吹进严聿临的耳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万千解释里，唯一可信的便是亲眼所见。
方才的那个群里，有人在艾特季准楠。
那条信息怎么发的来着？
严聿临压着火气，往回想了想——“季准楠，我看上你了，跟我吧。我带你享尽荣华富贵，替你照顾子女，我就是最好的接盘侠。”
严聿临“呵”了一声：“鱼塘挺大的嘛，我倒是不知道，一个人犯花痴的劲头，还真能做到有始有终。”
季准楠本身就被这群里的油腻大叔的示·爱弄到头皮发麻，再遇上严聿临的这么一句呛，喉咙滚火。
严澄含着筷子，吐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哦豁！
顾得已然饱腹，起身离座，自顾自地找着干净的水杯。光线四处奔走，在他的后背停下。
严澄问：“叔叔，你找什么呢？”
“有杯子吗？”
“厨房里有。”
严澄终于找到脱身理由，只觉得溜之大吉。
不相干的人清空，这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双人Pk战场。
季准楠蹙眉，心中不痛快，淡定回击：“哪比得上你？一场围棋，一群老女人排队给你加油！”
严聿临没想到她会对此耿耿于怀，默了会儿声。
季准楠掀下筷子，把碗筷推向空处，手肘贴在桌面上，这才抬眼看他，慢悠悠地问：“说不出话了？”
严聿临脊背半靠在椅子上，后脑袋歪歪扭扭地搭在，下颌抬起弧度，锁骨明晃晃地吸着人眼球。
季准楠别开脸。
“你加那群是谁提的主意？”严聿临弹着下颚，脑门上就差写着事后追责四个大字，掌心擦过桌侧，不明觉厉，“是赵岑樱吧？”
季准楠不想撒谎，毕竟这样也挺没意思的，索性选择闭嘴。
“就知道你俩混在一起准没好事。”
季准楠怒斥：“别这么说话行吗？”
严聿临歪过头，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上，下颌线流利地滑入衣领，脖颈处的那颗小黑痣与他右脸下侧的小痣相辉映。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就是来膈应人的：“哦？现在嫌我说话难听了？”
“严聿临！”季准楠垮下去的肩膀重新抬高，肌肉绷了一股劲儿，桌子震天响。
这次是继广场舞那晚之后的第二次激烈对质，两个人都红着脸，脖子也一片红。
掌心滑腻腻地淌着汗，他的，还有她的，各自流。
饭桌上的热菜变冷，油凝成块，空气暂停。
说真的，季准楠这个人落在严聿临眼里哪里都好，短处也能变成长处。如果，要求一个理由，那便是他爱她，超越梦想与生死的那种。
但她这个人呢？
严聿临不清楚她是怎么看自己的，也许就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吧。他活该跳舞给她看，活该将自尊揉碎踩在脚底，然后活该什么都得不到。
他能够理解她将自己的父母放在第一位，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排在更后面，第三也不行。
如果说她把家人放在第一位，那么第二位是她的朋友赵岑樱……那么，再怎么也不能更糟糕了吧！
她的朋友比自己在她心里更重要！
他的位置也许只比何笑衷高一点点！
凭什么！他妈的凭什么！
严聿临不甘心。
群聊他能忍，季准楠为了赵岑樱的婚姻奔走忙碌，他也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在飞快地向前跑，而同行的没有自己。
那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还真是舔狗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他觉得自己真的输得彻彻底底。
累了，笑得累，哄人累，心累。
季准楠不想闹到这种局面，她的气压也很低。
就像回到了穿越以前的日子，无休止的争吵，然后在一个又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滋生暴怒。
歇斯底里的质问，麻木的喉咙，狰狞的双眼，将彼此逼到了两岸。中间悬着一道沟壑，多番犹豫，谁也没跨过来。
她好像回到了当时那种心痛的感觉，似乎又要被人抛下了。
季准楠慢慢地回望他，无言的结局。
又要这样了吗？
和原点一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VOL.3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