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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永生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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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隐的能力,是不能捆住冷霜的。当他拿出捆仙索的时候,她佯装挣扎一番,她要到阴间里,在阎王老头和苏延面前耀武扬威。最重要是要弄清楚她跟仁曦、苏延之间的关联。轮回虽苦,但总比现在不生不死的要好,她再也不愿意这样长生不灭。
她没有去过阴间,自从她和湾湾死去以后,她就被困于七巧玲珑心内,她在里面静修两千多年。直到湾湾重生为仁曦,她才尝试突破封印,至今也只是借着仁曦的身体立身于阳间。湾湾以她的本体囚禁她多年,她不小惩大诫一番,她终究是不懂她的。
到了阴间,行隐将冷霜的魂锁在牢房里。当他自以为能够锁住冷霜的时候,冷霜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感知阎王的能量所在,寻找当年那位老者。
地狱里面有许多楼层,而阎王在最底端的楼层。冷霜刚到达阴间的时候,老者就在他所在的地方等待她。
“来了!”
“你似乎早已经料到我会来!”
阎王的办公室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房间。房间没有墙壁,墙壁的尽头是茫茫的白雾,地上也是白色的,里面没有房门。走进去以后,房间给人一种走进白色包围的迷茫中。办公室没有门,进出全凭意念,一念成门。
办公室的中间有一茶桌,茶桌上有四人座位,桌子中间有一茶盘。
老者眯着眼睛,笑着坐下来,并伸出“请”的手势。
“老头,你存在了多少年?难道不腻吗?没想过要去往生?”
“哦?看来你很喜欢做魂判,都想要渡阎王了。”老者生出茶盘,很熟练地洗茶沏茶。他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冷霜也不喜欢拐弯抹,“我怎么样才能重生?”
老者放下烫嘴的茶杯,双手合十摩擦几下,再用双手摩擦裤子,一副被热茶烫到的样子。
冷霜观察他一系列的动作,有些迷茫,不知其深意。
“我若说我不知,你定然不信。”
“确实。那你就告诉我实情吧!”
“实情就是我也不知。”老者的神情从微笑变得严肃。
“那我就不回阳间了,我在你的阴间长住。”
老者又恢复原来的微笑,拿着茶杯接着茗茶。冷霜见阎王不搭理她,她打算捣乱地狱的秩序,到时候逼迫阎王出手帮她。
她回到阴间办公室,打开行隐的房门,行隐一下子惊呆了。
“你不是在牢房吗?你怎么出来的?”经过思考一番,他恍然大悟,“是你自愿跟我回来的?”
冷霜没有理会他,直接坐到他的座位上。
“你据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往生?为什么要成为魂判?”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从做魂判开始,就是一种正义的存在。”行隐用手将嘴封着,他内心想着“怎么我把心里面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来了多少年了?”
“一千多年吧,实际多少年,我也不记得了。”低阶的封印在高阶面前是无效的。
“所以说,你就不是一个人的灵魂体,你只是阎王用于工作的机器,没日没夜做一些无聊的工作!”
“机器吗?我是机器!”
“据说你为人风趣幽默,想必也喜欢新鲜的物件。你就不想再到人间看看吗?遇上有趣的人,看一些只有人才能感受的风,享受一些美食,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你有欲望吗?”
“欲望?”他似乎真的是活得太久了,不用食人间烟火,不用为衣食住行担忧,他确实是没有欲望。被冷霜问得呆住的他,不禁陷入沉思。冷霜用幻境迷惑行隐,让一切美好的生活幻化在行隐面前。她站起来,把呆呆的行隐推坐在他的座位上,再在他的外面加封一层隔离能量层,除了阎王,任谁也不能再唤醒他。她就不相信那老头不出手。
刚离开行隐的办公室,她遇见芜琴。
“你是何人?”芜琴也被她迷惑住,她定住原本想离开的脚步。
“苏延在哪里?”
“我不知。”
“听说你刚刚历劫回来。你怎么不留在人间?”
“我是魂判长,我有职责守护地府。”
“守着这个冷冰冰的阴间,你难道不会感觉悲哀吗?人间的美好实在太多,你就不想回到人间,享受快活?”
“拯救苍生意义重大,岂是个人私欲能阻挡的。”冷霜绕着芜琴走了一圈,观察她的样子,她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她通过能量感应,将芜琴的记忆快速搜索一遍,从中得知芜琴的弱点在于她的儿子。
“据说,你在阳间还有一个儿子,他刚投胎到新的家庭。”
“......”芜琴下意识里不打算回答问题,实际上,她已经把自己麻木,她是魂判长芜琴,不是儿子的母亲。
“你难道不想去看一下他?”
“看了又如何?”
“别人能成为他的妈妈,你也是能的。”芜琴还有部分意识,她知道魂判长和母亲之间,她只能选择一样。
“还是你只是不想放弃魂判长的职位,所以才借机抛弃他?”
平静的声音在冷霜反复质疑之下才有了一点波澜:“没有,我没有......”
“我听说你的儿子一直都在叫妈妈呢,你却浑然不知。”
“不是的,我儿子过得很好,你休想迷惑我!”
“是吗?你儿子过得很好?你去看过他?”
“......”芜琴的意识太强,冷霜只好深度催眠她,唤醒她内心封闭的欲望。
“人类寿命也就短短几十年,何不再往人间走一趟?”
“好,我得去看看他,我得去看看他......”
芜琴给阎王递交辞呈,跑到人间去寻找儿子的下落。
冷霜继续在阴间蛊惑人心。只是无论她怎么捣乱,也不见阎王发怒,也没有任何人阻止她做任何事情。过了二十四小时,她就不得不回到本体内休养生息。
阎王让冷霜为所欲为,只是因为他有意为之,冷霜间接帮助他的手下渡过一场千年的心结。世人都认为长生不老是好的,只是没有人能够明白意念长生不老的悲哀,它既是漫长的道路,也是孤独的道路。
冷霜走遍地狱,还没有找到苏延的下落,她料定他一定还在阴间。苏延要恢复原来的能量,他必然要到一处阴气至重,灵气精密的地方。阎王知道她最后还是得找苏延,借出萤火虫指引她到苏延所在地。
她越往下走,光线越昏暗。走过一条长长的木索桥,索桥底下有一无底深渊。桥上的木板只有一节手指宽度,每隔十米才有一块窄小的面板。木索桥总长度目测约千米,桥上仙气弥漫,两边景物不可见。漆黑的空间里,头顶挂着一轮模糊两可的湾月,透露着丝微光色,行人只可看清脚下小步位置。
突然飞进一小只萤火虫,它围绕着冷霜绕了几圈,就往桥的另外一端飞去。冷霜感知这种能量体是阎王所有,她便知阎王爷面冷心热。也许,真正的答案需要她自己去探索,他或许真的一无所知。又或许,他知道真相,只是他只能引导所有人往真相中走。
踏上第一步,足后的木板便悄然消失。当她看着桥下的东西,似乎有几头几面的生物体在吸收她的能量。她的能量在足下被慢慢吸出,她看不清足下,也不能停留照看。她只能加快脚步,以最少的能量损失到达终点。她追着萤火虫,赤着脚,以加速飞奔越过索桥。
当她走过木索桥,她往回看的时候,桥已经瞬间消失。很难想象,虚弱的苏延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阴冷黑暗,满藏危机。
跟着萤火虫的指引,它往一座陡峭的山峰上走。山峰没有山,全是光秃秃的岩石,岩石表面粗糙,山坡的角度近乎垂直,简直就是一面悬崖峭壁。她用尽能量往上飞,只是不到五米,她的能量便毫无作用。这是一面能吸附能量的山体,要往上爬,就必须徒手而上。从前的她是杀手,训练过很多这种地形,只是相隔两千年,她不知道自己的本领还在不在。
她握紧拳头,双手合十并摩擦几下,手脚并用,有规律有节奏地往上爬。爬到大约二十米高的地方,她清晰可见许多血抓痕。这里明明是阴间地,来这里的也不可能是血肉之躯,又怎么会留有血迹。
很快她就尝到苦头了。由于她的稍稍分神,她滑落到地面上,指尖全部都因与坚壁摩擦产生破损,能量在她的指尖间流逝。她不禁叹息:“原来如此!”
她向来的意志只有遇强更强,不会因为困难重重而放弃。快速收拾心情,再次徒手登山。经过好几次半路掉落,几经磨难,她终于爬上山顶。只是达到山顶以后,她发现脚下的山地也只不过是山脚,她爬过的地方也只是冰山一角。
她看见萤火虫在石头上歇息,她朝着它走去。它似乎也认得她,马上飞起来,飞进一处洞穴里,她跟着它走了进去。洞穴并不黑暗,有类似流水的声音,洞内寒气十足,这种寒气让冷霜感觉不舒服。
洞穴里面有一小型洞口,洞口内呈现弯曲的柱体形状,直径仅约半米,一次只能容许一人经过。洞内斜斜向上,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如无意外,这也是一条能够吸附能量的通道。
她很努力往上爬,每向上爬行一米,手臂和小腿接触洞壁的地方皆被刺伤流血,像极了人类的皮囊,只是这种流血是能量的流逝。费尽全身力量向上爬,只要途中有一丝要放弃的念头,她必丧魂于此。苏延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踏上阴冷之巅。此行比拼的不是能量的多少,而是毅力有多少。
爬行许久,冷霜即将感觉能量殆尽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一丝光明。她依旧缓慢爬行,即使是看见光明的希望,她也不会抱有任何极喜,因为她知道,这或许只是遇见黑暗前夕的海市蜃楼。正确对待欲望,才能克服欲望,正是这种观念,让冷霜走出洞内。
她抬脚踏出洞外,洞外是一遍花海。烂漫的波斯菊开满平地。而在这片短小的平地外,都是阴冷刺骨的空气。菊花外,满布悬崖峭壁。两极分化严重,这种异常在人间是不可见的。冷霜不想在这里逗留,她四处寻找苏延的下落。
苏延盘腿而坐,在花丛的中心闭目修炼。他没有感觉到冷霜的到来,一动不动的,一副俨然已死的样子。
“苏延。”
冷霜缓慢走到苏延的身旁。苏延的能量不仅得到恢复,现在的他在短短时日已经比以往的他更胜一筹。反而是冷霜,经过一路的披荆斩棘,体内的能量几乎被吸收殆尽。这里面的局,不是能量越大越有胜算,那是比拼毅力与决心。每一位成功渡过此处的灵魂,都将被吸收大部分的能量。冷霜内心暗暗诅咒阎王的黑心,他明知道苏延迟早会走出这里,还是指引她去寻找他。到底他在测试她的耐心还是有意为之!怪不得这么好心让她来此地,原来是要削弱她的能量。
此刻的阎王坐在办公室里面品茶,他也得知冷霜平安找到苏延,不禁微笑。只是微笑以后,他放下茶杯,陷入沉思,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延问:“心魄你已经到手,为何还不离开?”
虽然此人长相像极仁曦,但是苏延知道眼前的人并非仁曦。然而此次到来的冷霜毫无淚气,也毫无杀气。上次卸四肢的仇,他应该要跟她清算。
“看来经历上次,你有所反思。”
“有所反思,那不是很好吗?说吧,你想我怎么回报你!”
“呵呵,悉随尊便。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苏延一掌打到她的背部,冷霜有点懵了:“你输能量给我?”
“废话少说!你跟仁曦勉强也算孪生姐妹。更何况,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苏延的毅力与气量,开始让冷霜明白,为何当年湾湾会选择他。
自从苏延被冷霜伤害以后,他不仅灵魂受伤,精神也受伤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仁曦。他没有想到,当面对冷霜的时候,他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最后还要老人家(阎王)搭救,才勉强存留下来。他想过无数遍,接下来的路,他需要怎么做,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不断变强。
他问阎王,如何才能变得强大。阎王爷说,不断超越自我,最强大的敌人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克服自己的心魔。于是,他在阎王的指引下,来到阴山之巅。
当他坐在巅峰的时候,他眺望远方,开始回想当初冷霜出现以后所发生的的事情。他问自己恨不恨冷霜,是她让他能量尽失。他反复问自己,答案是不恨的,反而他很理解她。他也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他身边有朋友,有工作可以寄托。而她,只是因为他们的事情,苦苦困于细小的地域内,承担超过两千年的煎熬。他不恨她,反而他恨自己,无能。
他在这里呆了很多天。第一天来的时候,这里还是阴冷的风雪地,跟周围的环境无异。他选择中心盘腿而坐,开始闭目养神。当他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睁开双眼一看才知道周围已经遍地开花,并且没有了之前的阴冷。
他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的心境与能量是可以使环境产生巨大变化。只是环境没有因冷霜的到来而改变,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克服心魔?一切的诡异,他都无法找到答案。
冷霜整顿一下能量,身体上的伤口缓慢恢复。
“上次卸你四肢,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冷霜给苏延道歉,给他整不会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也不知!”
“心魄已被你取走,只是它对你无用?”
“嗯,大概就是这样。”
“你把心魄还给仁曦了?”
“算是还了。”
“找我,我也帮不了你。我也一无所知,阎王爷也是一样!”苏延转身面向远方,顿时陷入沉思。“不过,我这几天反复思考,这么几千年来,应该是因果循环。如果说我和湾湾是因,那我和你千年不灭就是果。那因是在于我和湾湾,那是不是说明从源头上就可以找出答案?”
“那你还是你,只是湾湾已经成为仁曦。究竟什么才是因?”冷霜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事关她对于湾湾也好,还是仁曦,她都不熟悉。
苏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猜测的事情告诉冷霜:“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点,也就只有一点!”
“魂判者!”
“嗯。我们皆以一人之魂渡千万之魂,以守护人间为己任。”
“行了,我知道你们才是正义的,我是黑暗的!”说到黑暗一词,苏延似乎又想到了关联。
苏延问冷霜:“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冷霜毫不避讳,直接回答他“刺客。”
“我生前也是一名刺客。”冷霜跟苏延两两相望,杀手遇见杀手,彼此都不曾想过对方竟是这样的职业。
苏延大胆猜测:“如果当时湾湾并不知道我们都是刺客,她也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当她跟阎王以某种物品作为协议的代价进行交易,最后交易失败。失败的原因是我和你同为刺客,杀戮太大,因此无法续缘。”
“那只是你的猜测!”
“我跟你,这两千年都过得不好,我采取的是帮助别人的手段稀释过去,而你则是面壁思过。当一切罪孽得到救赎,契约生效,湾湾转生。虽然只是猜测,这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你刚刚所说的,湾湾成为魂判,那是什么原因?”冷霜还是有一大堆的疑问。
“你熟悉湾湾吗?”
“这......”这样的问题难道冷霜了,她跟她在过去从来都没有接触,只是在下人的口中已经他们对待湾湾的态度,她知道湾湾一定是心肠很好的人。所以她也希望她过得好,这就是她为何默默背负杀手身份的原因之一。
苏延看着天空,微笑着说:“我认识的湾湾是一位很好的人,她乐于助人,很喜欢微笑。即使对待下人,她也彬彬有礼。在我的心里面,她不仅仅是像仙女一般的存在,她还是我人生的信仰。虽然时隔两千年,她的事情,我也快忘记殆尽,但是每当我想起她的眼神,我内心的温暖从未变过。第一次看见仁曦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有这种感觉。”一时的感慨得意忘形,他差一点忘记冷霜的存在。
“所以呢?”
“她不需要通过这种行善积德的方式获取福气!”如果湾湾是这样的人,的确是不应该承担什么罪孽。苏延的假想,让冷霜害怕了。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
“那她是为何?”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为了......你。”
冷霜嘴里念叨说:“湾湾。”
苏延站起来,“先不聊这个,仁曦还在外面的世界里等我们。”
灵魂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到身体内休养生息,虽然仁曦的□□里面有她的灵魂,只是她被锁在心脏里面,不知道是否对□□有所损害。冷霜一心想寻找答案,一时忘却她是要定时定点回到仁曦的体内。
“我们怎么走出去,快要到时间回到本体了。我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你跟仁曦之间有什么协议?”
“我跟她立下契约,只要我不违反规定,她就得待在心魄内,像我一样被封印起来。”
“也就是说,她被封印在她自己的心内?”苏延的内心开始不安,仁曦的安全究竟如何,他祈祷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等他回去。
“大概就是这样。”
“这样会对她造成伤害吗?”
“......我也不知!”
“快走。”
眼下已经无路可走,来的时候,所有的路都消失殆尽。
“我们如何回去?你来的时候路会消失吗?”
“没有,我来的时候,路还是好好的!”
冷霜惊讶,“不好!我来的时候,路都是随后消失的。”
苏延觉得回去的路肯定是有的。他环顾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他们所站的地方阳光灿烂,周围却阴冷异常。他往前走,走到山体边缘,碎小的石头从他脚下滑落而下,消失在半山腰上的云层里,听不见任何回音。
“怕死吗?”苏延说。
“我像那么胆小的人吗?”能成为杀手的人,是几乎没有畏惧的。
苏延对着冷霜莞尔一笑,跃身跳下悬崖。冷霜也跟着他跳下去。生死有命,何时生,何时灭,也就是一种因果关系。
他们垂直下行,穿过云层。云层之下竟然是真实的人间。
苏延更是感叹,三界的关系如此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