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盛开于蒲苇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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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羞成怒的木莲，从那之后就拒绝跟天照愉快地玩耍，虽然也有她hold不住时不时举办的宴会，跟分不清天照那男女不拒、死活不论且人畜不分的恋爱观导致的众多男女朋友的原因。
身为天照的大巫女，那酸爽滋味简直了。
安抚了表面愧疚但内心非常愉悦的小百合，木莲就蹲在作坊里开始改良农具，种子是从农家购买的自留种，而肥料——木莲拒绝回忆这些人的厕所。
不过为了改良农作环境，木莲还是跟比较亲近城主的那些中庸力量说了下，准备第二年开春就开始实验。
只是为了避免自己有朋友帮着作弊，木莲还专门雇了一批人用同样的方法来种对照田，而她自己正被小百合拉着试穿新年礼服，小百合给她准备的衣服是鲜艳的红色十二单，最外面那一层还绣着烂漫的芙蓉花。
“谢谢你，小百合。”
仗着身高将小百合抱到怀里拍了拍，木莲真的对这个把自己看得极重的女生有点苦手，小百合的年纪不过十八岁，但她嫁人已经有六年，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八个月大，比起自己这个老不死的，简直就还是一个孩子。
可，“我，好高兴……”
看着小百合脸上绽放的甜蜜笑容，被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怀里的木莲，又想起了地狱里的那只奇奇怪怪的彼岸花——所以，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渣男”啊？
*
新年的参拜。
木莲身份特殊，所以她没有去任何一间神社，而是在第一天的逢魔时刻，在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中的时刻，将因新年而解封半天的小荷包打开，把自己以前就准备的礼物通过各种渠道送给了远在各地的朋友们。
赠送的礼物都不算是珍贵的东西，但大多数都是她在自主进行咸鱼自风干时，自己设计、制作的小东西，之前因为不在人间而对时间有点模糊，所以至今累计下来的礼物至少还可以送上几百年。
不过给小百合跟未来义子的礼物却是新做的，送给小百合的是木莲自己做出来的无害胭脂，给还没出生的义子的则是一套婴儿用品。
“也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喜不喜欢红色。”
“宝宝肯定会喜欢大人的。”
总感觉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就直接结婚生子，还是作为爸爸那一方来保护这个家orz
木莲轻轻拍了拍小百合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回屋休息。
第二天，等小百合梳洗完毕，一出门就看见躺在樱花树下的木莲，粉白的樱花盛开着，微风中飘落的花瓣就像是一场温柔的雨，轻轻地落在她的衣襟，轻吻她的面容。
原本应该寒冷的冬季，这里却因为太阳的照耀而温暖得让人发热，躺在樱花树下很明显睡着了的木莲面色红润，细腻的肌肤白皙且光滑，百花簇拥在她的周身，明媚娇艳却压不住她的一丝颜色。
木莲的容貌只能说是，带着不属于这个人世的雍容与精致，是能够联想到的人世最繁华处生长的富贵之花。只看皮相，比她好看的，不知几何，但好看又能彰显出人间富丽的，却只有她。
她应当生活在最富裕安乐的高天原，享受人间富贵的供奉，成为人世繁华的代表。
小百合突然有点后悔，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心，她后悔将天上的贵女束缚在地面却不能为她提供凡间最优质的享乐，又不甘心自己的家园是如此的贫瘠羸弱，不能让她看见人世的安乐，而让她有时间去思考苍穹。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百合缓步走到木莲身边跪坐，以扇掩面，温声细语且谦卑地呼唤着木莲的名字。
“荣姬大人……大人……”
女子细柔地呼唤让本就睡得浅的木莲慢慢睁开了眼，早晨的阳光还不算刺眼，但那暖心的温度却让木莲先于清醒时的无奈而露出了微笑，“早安，”揉了揉眼，看着眉目秀丽的小百合，“早安，在这里睡觉，打扰到你了吗？”
“并未。”小百合放下手中的漆扇，笑容含蓄而矜持，“大人下次应当多穿些。”
木莲打了个哈哈，有些无奈地说出了在庭院睡觉的原因，“要赠送的东西太多了些，一不小心——不过，我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阴阳师，有灵力护体，但小百合你可别学我，孕妇生病了是很难受的。”
“嗯，我知晓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木莲很男子力地为小百合准备了早餐，虽然也只是将摆放在廊下的食物端到小百合面前，但小百合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木莲当着她的面秒杀了所有妖魔似的，崇敬又高兴。
日常苦恼自己成为“丈夫”的木莲在吃过早餐后就与小百合分开了，她在吃饭时看见庭院中下了一层不薄的雪，而耕地里种植的蔬菜也不知熬不熬得过去。
尽管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还有着“瑞雪兆丰年”这一说法，但她终究就只在不用讲科学的本丸里种过地，在那儿光用灵力就能催芽生长加成熟收割。
可这地界就是人间哎，三十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有灵力的，遇见小的妖魔就只能求那些云游修炼的僧侣帮帮忙，大的就只能求着城主府的贵人花钱去请阴阳师。
木莲看着就只种植了一小片的蔬菜，察觉到了那隐藏在冬雪下欣欣向荣的生机后，才有了点愉悦的心情。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至少在木莲借用“前人的高瞻远瞩”与小百合几乎是无条件顺从的情况下，茨城的发展水平不过一年从求神吃饭进步到了准备靠天吃饭，至于为什么还没有人定胜天，木莲看着那挂在天上的太阳，明明是盛秋正午的阳光却丝毫没让自己有一点点中暑的反应，她就晓得那闲得发慌的某些主神正在看着自己。
只是，万幸中总有一不、不好的东西。小百合的肚子越来越大，可那孩子却迟迟未生。
木莲想了好多办法都只得到了“小百合与孩子身体无碍”这唯一的结论，厚着脸皮跑去找主生育的神明，也只有高深莫测的“不可说”，就连前任上司都只是告诉她不必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小百合对她的过度依赖是让她很有压力，可相处这么久，木莲自认为她还有的人心是直接被小百合百依百顺的热情给捂热了，所以她期待小宝宝诞生，但有个前提，——小百合身体无忧。
可现在，都十五个月了，小百合她咋还没生啊？！
小百合一日不生，木莲就能像妻子待产的爸爸一样焦急，虽然说法怪怪的，但她是真心喜欢着小百合这个女孩子。
再怎么说，木莲还是个人，她的心在日复一日温柔乖顺的“荣姬大人”的呼唤中沦陷了，当然她们都知道这不是爱情，可缔结在木莲与小百合之间的缘，终究还是束缚了无根之华的脚步。
木莲做不到心无旁骛地享受他人供奉，也做不到毫不感恩地拒绝他人好意，更不可能在将就一年的相处中，封闭自己的心，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来自小百合的“爱意”，那是把一颗跳动的心完完整整地捧到木莲面前且不求回报、只求陪伴的爱意。
做不到无视，那就自然想要回报。
而木莲能给的，是名为友谊的感情，所以在她察觉到小百合的不对后，她才会一边努力供给孕吐严重的小百合身体所需的营养，用灵力滋润小百合跟她腹中的胎儿，一边寻找那些能够帮到忙的人。
只是，都没有用。木莲咬着牙，看着脸色苍白的小百合对着自己露出含蓄的开心微笑，咬着牙回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你不必担心，再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荣姬大人，”小百合因肚子太过巨大而仰靠在柔软的背垫上，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是对着木莲笑，温柔又含蓄，带着矛盾的依赖与安抚，“妾并不难受，而且这孩子，也在期待与您的见面呢。”
“你应该叫我木莲的，”木莲说了多次不必叫她荣姬，但小百合只会露出像现在这般疑惑的表情，一边强调木莲的救命之恩，一边只说对木莲的向往之情，到后来干脆就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她，卑微又强势。
哎，只求这小百合肚子里的小祖宗能够快点卸货，不然——
在与小百合就一些生活琐事之类的轻松话题交谈了一个时辰后，木莲就在还不怎么习惯的近侍提醒下，告别了小百合，去天守阁处理政务。
与茨城周边城镇的贸易往来关系还保持良好，但随着茨城发展迅速，一些土地政策与对商户的优惠政策很明显引来了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而追着这些人来的更不那么听话，不过比较幸运的就是这些不听话的东西，大多被茨城自备的军马给镇压了，少数的非科学问题还有她提前邀请的神道人员，但极少数的却不得不由木莲亲自出马。
看着报告里写着的孩童丢失问题，木莲皱起了眉头，“以往可有姑获鸟的行踪？”
随侍一旁的近侍低着头，恭敬地说出了近些年茨城有关姑获鸟的传闻，“前任城主一向注重民生，因此生育有三岁以下孩童的家庭都可以免除一些税收，而恶意丢弃孩童的都会被严惩，所以姑获鸟在茨城，更像是传说。”
“城主对待子民生养问题的政策，我记得小百合并未做更改，那么……又是什么东西在装模作怪？”
传出姑获鸟偷小孩传闻的乡镇离主城并不远，所以木莲在派人跟小百合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就带着近侍跟其他三位武士一起骑马往那小镇赶。
一路疾驰，等木莲带着人马赶到小镇时，月牙也不过刚刚挂在天边，而太阳还未落下，那昏黄的霞光照亮了天际。
木莲打马让有些烦躁的坐骑乖乖站立，而她看着那阴气十足的小镇，唇角带上了丝玩味，“逢魔时刻，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设计她。
翻身下马，木莲就示意近侍带着人等在这儿，小荷包打不开，所以只能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提前拿出来的花瓣，利用灵力轻轻一滑就有一长剑握在了手里，脚步轻快地直接往小镇里走，唇角的笑容却是越发浓烈。
“既然邀请我来，为何不直接见一面？”
“不会是不敢吧？”
小镇里静悄悄地就只有木莲一人制造出的声响，那确实躲藏在某处的生物看来是很有耐心，至少任凭木莲说笑走动但就是不露影子。
这地方似乎没有危险，但为了确认自己的直觉，木莲并未放下手里的剑，只是剑尖低垂，转而用灵力探查这不大的小镇。
小镇呈井字排列，户数不多，也就几十户人家，大多数人都只能算是解决温饱却付不起税收只得每三年生一胞的多子形贫困户，但唯一不同的就是位于井字的中心的水和家。
据文件记录描述是一家迁移至此的没落贵族，祖上似乎与橘氏有些干系，而且这还是小镇第一家发生姑获鸟盗童事件的家庭。
灵气轻飘飘地回荡在木莲周深，她并不专长剑术，但她也察觉到了水和庭院中的那一股剑势，与爱宕山的天狗们大义凛然的势有所不同，这股势剑光凛冽中带着入骨的温柔，宛若烈日曝晒中一道细微的风，吹不散一身的燥热却也能带来片刻的轻缓舒适。
水和家到底也是与京都沾了些边角的贵族子弟，哪怕此刻没落到不得不隐居在“穷乡僻壤”，他们传承了几十年的贵族底蕴依旧能提现在这亭台楼阁中。
根据城主府里的记载，水和家在姑获鸟事件之前似乎有了复兴的态势，但是之后宅邸里时常发生各种意外，不过三年，年轻一辈就不得不再次迁移家族。
因此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处空楼。
虽然说不上是雕楼画栋再失去人气的维持后也衰败了不少，但只看朱门就能从那斜飞的檐角看见他们期望再次腾飞的梦，木莲垂眸，右手握紧长剑，左手背在身后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已经掐好了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防御形法咒，提剑斩断门上锈迹斑斑的锁挂，静气凝神，警惕的眼神越深。
寒光四射的剑刃轻轻一推那漆红的门，下一秒，——只听吱呀一声长响，一道雪白的剑光就送到了木莲的面前。
木莲并未动，只是隔着瞬发的防御法咒看着飞鸟状的、妖怪，她似乎有些惊讶，却在瞬息后暴退到庭院中。
灰白的飞羽在空气中缓慢降落，木莲指尖轻点，那防御性的法术盾牌就被无形的力量揉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我是来探查孩童失踪一案的。”
细碎的流光照亮她娇美的容颜，她的目光干净而通透，带着不属于乱世的生机与温柔，她的嗓音柔软而甜腻，只是普通的话语都带着让人心神恍惚的信任，——她不是生长于黑暗的绝望之人，而是属于盛世的希望之花。
“你是……谁？”
妖怪垂落的衣袖恰到好处的遮盖了她的全身，朴素的衣衫下只露出了滴血的长剑与长着细密绒羽的脸，看起来有些许奇怪的搭配，但莫名其妙的让人认为她是个温柔又决绝的人、嗯，妖。
“在下——”
“我知道你，”姑获鸟飒爽地收起手中的刀刃，翩飞的衣袖下是染着血色的羽毛，“你的剑术不错。”
“谢谢？”木莲有点受宠若惊，她以为这妖怪会因为她的管理失职直接发难来着，“关于这里，你知道些什么吗？”
阳光已经淹没于天边，月色还未攀上高大的院墙，院子内昏暗而死寂，入夜后的寒意仿佛获得了来自怨恨的加持，不过瞬息就让人如坠冰窟。
姑获鸟摇了摇头，她回首看向庭院的更深处，“我是路过……等我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这样。”
闻言，木莲将手中的刀刃插进深黑的泥土中，洁白的刀尖不过瞬息就染上了堕落的污浊，她皱着眉头啧舌，提起刀刃，对着姑获鸟点点头，“谢谢你对孩子们的帮助。”
“可我没能救下这里的一个孩子。”
诞生于对孩子的期望与守护意识的妖怪有些沮丧地抱着剑，她看向深处的表情满是惋惜，“你会处理好这里的事件吧？”
“当然。”木莲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她手中的刀刃已经恢复到了原初的光洁，锋利的刀尖流转着尖锐的战意，“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姑获鸟再次为木莲展示了笼罩在宅院上的结界，几近深黑的结界能够遮蔽天地，从外看只能看见一切如常的院子，冬日的雪景洁白而富有诗意，但在木莲眼中却是恍如炼狱的场景。
漆黑的雾气攀附在庭院的每一处，凝寒的梅花还未开放便腐败在了枝头，地面上染着洗不净的黑色污渍，而一切的源头都位于比这庭院更深的地方。
木莲皱眉，她伸手触摸了下黑色帷幕，但她的手却没有被结界排斥，反而直接没入其中，“？”
姑获鸟眨眨眼，凑近木莲仔细看了看，想了下后伸手戳了下她的手腕，坚硬的羽毛刮过白嫩的肌肤，留下浅浅的一层红晕，见木莲疑惑地看着自己，姑获鸟退后半步，“这结界应该是只允许拥有灵力的人进入。”
“选择性进入吗，”木莲再次看了眼黑漆漆的深处，叹了口气，将左手的刀剑转到右手，扭头跟姑获鸟道别，“我先进去了。”
“嗯，”姑获鸟点头，在木莲踏入结界前补充了一句，“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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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获鸟离开了，而木莲进入结界就发现这里盘旋的黑气是怨念，而怨念之中唯一能够活动着的——咦，小男孩？
纯黑的孩子隐藏在庭院的阴影中，那绯红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木莲的脸，似乎是想要在那儿探寻着什么让他熟悉的东西。
“你是谁？”
孩童们的询问自四面八方传来。
“你好，我是茨城代城主，”木莲微微一笑，将手中锋利的刀化作零落的花，“你可以叫我，荣姬。”
数百年前的荣姬是属于天照与月读的人间代理人，她是来自高天原的荣光，是被世间用财宝为基、富贵为水供养出的人世繁华。但她也是贫苦人民的友人，会将生存的希望交与；她还是妖神鬼怪的好友，会将平等的友谊缔结；她更是庇护孩童的象征，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苦难。
可她是人类，哪怕她灵力强大，也不可能抵挡时间的侵袭。
孩子不相信她，却在看见她的笑容时想起那恍惚一面的丽人，“……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盛开于蒲苇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