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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梦魇(又捉虫) ...
侯府的书房坐落在一处雅苑。
苏琪带着李汀南绕过一处竹林,又步行数十步,这才在满地翠绿中瞧见那书房。
“侯府的书房本不在这,但侯爷见这雅苑布局甚是巧妙,便拿来当作书房了。”
苏琪挡着门把手,手上稍一使劲,推开门,将李汀南一行人迎了进去。
“书房重地,侯爷也不派人守着?”
李汀南进了书房,稍稍打量一番,见房内布局简单,墙上挂着一幅骏马踏雪图,角落摆着一张梨木书桌。
苏琪嘿嘿一笑,“暗中自有人盯着。”
想起总爱从树梢上跃下的刘青湖,李汀南点了点头,又拿起笔架上的一把狼毫,“这笔倒是不错,备些纸墨来。”
雪白的宣纸在棕褐色的桌上摊开,桌前的女子穿了件累珠叠纱粉霞罗裙,嫩粉色的料子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挽起一段衣袖,裸露出来的肌肤嫩白、细腻,与宣纸上漆黑的墨一对比,更让人挪不开眼。
已近黄昏,橘黄色的光从窗棂懒懒地投进来,笼住她的侧脸,倒有一份恬淡的气质在里头。
苏宇踏进书房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桌前的女子好似察觉到这边的声响,抬眸瞧来,笑弯了一双眼睛:“夫君回来了?”
这一声夫君,唤得苏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回来了。”
他挥退众人,快步走到书桌旁,将李汀南鬓角滑落的发丝撩到耳后:“莫御史今日早朝递了折子。”
“张尚书什么反应?”
“自然是抵死不从,然后再反咬莫御史一口。”
李汀南空出只手来,将肩膀旁的脑袋往一边推推,“死鸭子嘴硬。”
旁边那人纹丝不动,反握住李汀南的手,在宣纸的一角写了个张字:“张盾晚间回府时,与人发生了口角,争执间好似将右手折了。”
李汀南手下一顿,扭头看着苏宇勾起的嘴角,“张盾晚间出门作甚?”
“醉春楼。”而后又急忙补充道:“我可从未去过。”
李汀南不置可否,自顾自地举起宣纸:“张灯结彩,大厦将倾,张家还能结几次彩?”
“一次。张盾过不久就要娶妻了。”
“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竟赶在这个关头嫁给张盾了。
苏宇又拽出一张宣纸,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一个许字。
“张盾出了那档子事,张家决定先娶个媳妇,给他冲冲喜。”
李汀南摇摇头,“张芒逆是打算趁这个喜事,把自己那娇娘,也一并娶回去吧。”
……
许家。
许吉安奋力关上府门,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隔绝在外。
京城的官员向来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二品以上的官员尚能抓出一大把,更不要说他这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八品官员了。
前些时日,胡先生披着鸦黑色的斗篷来了趟许家,告诉他张家最近有意给独子娶房妻子。胡先生是张家的门客,亦是许吉安的同乡,这话从胡先生嘴里说出,自然作不得假。
许吉安高兴极了,女儿若高嫁到张家,自己的仕途还需要发愁吗?但自家女儿尚未及笄,他禁不住问道:“息女还需过些时日才能及笄,张家可会……”
胡先生摇摇头,转身要离去:“你若不想结这门亲事,直说便是。”
许吉安慌了,连说了几个不,忙答应了与张家的婚事。
回过神来,许吉安将老妻一把挥开,理了理被拽发皱的衣袖:“哭哭哭,有甚好哭的?张家那是名门世家,七娘嫁过去就是正妻,那可是七娘的福气!”
老妻从地上爬起来,复又拽住许吉安的衣摆:“老爷,张家咱们高攀不起,咱们还是把这庚帖退回去吧。”
“头发长见识短,本官将这庚帖退回去,那不是打张大人的脸吗?”
老妻长吁短叹,捏着滚了金边的庚帖,坐在地上哭诉不止,又是哀叹自己命苦,又是念叨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临了临了,她见许吉安抬脚要走,一咬牙关,放出句狠话来。
“七娘这么小,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呐!”
许吉安道:“妇人之仁,七娘到张家,那是享福去的!再说了,六郎马上也到娶妻的年纪了,本官这个做父亲的,给六郎谋划些彩礼有错吗?”
身着麻布衣裳的女娃,拽住身前兄长的衣角,怯生生道:“六哥,我是要嫁人了吗?可我听隔壁阿姐说,要及笄后才能嫁人,可我还差两年才及笄……”
六郎捏紧拳头:“七娘不要怕,只要六哥还活着,六哥就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畜生。”
“可是爹爹……”
六郎摩挲着七娘头上的红发绳,缓声安慰道:“七娘不怕,谁来都不怕。”
“七娘,把这衣裳拿去试了!”
许吉安冲着房内的人喊道。
七娘吓得浑身颤栗不止,半天不见往前挪一步。
许吉安将嫁衣团作一团,走近砸到七娘头上:“没出息的东西,还不赶紧去试试!”
又转身对六郎笑笑,伸手要摸他的头发,六郎一个侧身,躲过了许吉安的手,推着七娘走进了里屋。
“竖子!”他踢了地上的老妻一脚,“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老妻哎哟一声,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
窗外乌云密布,天黑得如泼墨,像是又要下雨了。雪白的信鸽在空中展翅远去,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窗内昏黄的烛光碎了满地,李汀南立在窗前瞧了许久,而后窝在灯下翻看着账本。
“夫人,已是亥时了。”
金风拿起剪刀剪断一断一截灯芯,火舌顺势舔上刀尖。
李汀南翻过一页账单,“前院还没有动静?”
金风摇摇头,“侯爷晚膳后出了门,到如今也没有回来。”
李汀南放下账单,解下身上的外衣,走进净房,“先洗漱吧。”
傍晚在书房时,苏宇说起张盾手折,李汀南断定,苏宇把刘青湖派来监视自己了。
温热将她包裹,此处距雅苑尚有一段距离,雅苑那盯着的人绝不会比这里的少,贸然行动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宇倒不会拿她如何,只怕江初渡那个伪君子打听了今日的事后,为了稳妥,先把李家办了。
水珠哗啦落下,李汀南起身拿了件干净的中衣,朝室内走去。
想起李家,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苏宇,你话里有几分真?
雅苑内,一着鲜衣的男子坐在檀木凳上,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凌厉。苏琪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见他手间转着骨扇,盯着桌下一言不发。
苏宇将骨扇一收,敲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握着骨扇,“下去吧,回去守着夫人。”
苏琪领令退下,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又听后边那人道:“手脚轻些。”
苏琪应和一声,纵深消失在黑夜中。
房内的人猛然没了力气,捂着肩膀倒在地上,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主子!”
地上的人怒喝一声:“退回去。”
声响猛然消失,周围静得出奇,只剩下苏宇沉重的呼吸声。
苏宇挣扎着起身,抬手将桌角的夹层打开。
他拿药的手一顿,夹层里边井然有序地躺着几封手写信,上面是江初渡递来的与李景有关的消息。
这夹层上铺着一层特制粉末,无色无味,但当夹层打开时,那粉末便会化作白色,落在夹层内。
如今白色的粉末撒了层内一片,赫然告诉他,这夹层被动过了。
苏宇吞了颗药丸,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而后缓缓阖上双眼,熬过这难过的一晚。
窗外夜风大作,院落的树被吹弯了腰。
蓬莱紫的香味撞在鼻端,李汀南悠然抬起眸子,见梨木雕花的床上,躺着一身着藕荷色罗裙的女子。那女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见她瞧来,一双桃花眼中漾满了笑意,朝她伸出手来,“可算回来了,快让阿娘抱抱。”
一个小团子从她身体中穿过,笑着朝那女子奔了过去,脖间挂着的长命锁发出叮啷的脆响。
“娘亲!”
李汀南愣在原地,床上躺着的,正是她许多年未见的阿娘,姜玉。
“让阿娘歇歇,小南先去跟二哥放风筝好不好呀?”
年轻些的李景踱步进了房内,笑着把小团子抱到一旁。
“好!”
小团子答应着,叮啷的声音渐渐远去。
阿娘在床上咳了一阵,嗔怪道:“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倒不如让小南与我多亲近些。”
李景皱着眉头,端起一碗棕黑色的药,口气温柔道:“瞎说什么?乖乖吃药,总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房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李汀南眼前一暗,脚下如坠了千斤石一般,动弹不得。
眼前这景她熟悉,是宫门前。
“张贵妃把古医仙请来给你调理身子,你且安心养病,家里一切有我。”
李景把姜玉从马车上抱下,径直走向那顶藕荷色的软轿旁,姜玉轻拍她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怕旁人笑话!”
李景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有何可笑话的?”
姜玉羞红了脸,“你快回去吧。”
“等你病好了,冰镇酥酪爱吃多少吃多少,我再不拘着你。”
内侍抬着那顶小轿,晃悠悠地穿过狭长的甬道,朝着承乾殿的方向走去。
李景背着手,静静地屹立在宫门前。不知过了多久,朱红的宫门渐渐淡去,鼻尖有湿凉的触感传来,李汀南伸出手,豆大的雨滴落在手心,砸出一朵雨花。
下雨了。
“走水了——”
“快!承乾殿走水了!”
“那几个门海都没水了,快去井里取水!”
李汀南被慌忙的内侍撞倒在地,掌心内的刺痛使她回过神来,她抬眼看去,承乾殿三个大字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明暗暗。
“娘娘凤体贵重,万不可闯那火海啊——”
珠钗撞击的声音回荡在甬道内,当啷作响,倒像那小团子脖间的长命锁。
“玉娘!快去救玉娘!”
蓬莱紫的香味逐渐淡去,肉类的烧焦的糊味夹着土腥味铺天袭来。
“娘亲!”李汀南喊。
张贵妃猛然转过头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她朱红的嘴巴轻启,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你都看见了?”
女主的服饰参考Baidu,居然五十个收藏了,噢噢噢噢噢噢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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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梦魇(又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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