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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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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道路两排的棕榈树笔直地伫立着,随着风的方向沙沙作响。
机场外头显得很冷清,只有零星几个人影,拉着行李箱来来去去。
钟晴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她丢下了车。
车上随即走下来一个保镖,帮她提着两个笨重的行李箱,用英文很有礼貌地催她进去。
过了门口的第一道安检,她找到United Air Lines航空公司的窗口,排进稀稀落落的人群,办理登机。
拿到登机牌,把两个行李箱托运好,林幼宁便走到安检入口,等待第二道安检。
按照规定来说,除了乘客以外的人是不能过这道安检的,她以为可以借此摆脱那个保镖,没想到对方只是走过去,跟安检人员交谈了一番,便跟着人群走了进来。
看这架势,像是不亲眼看着她登机就不罢休。
努力让自己忽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林幼宁一路穿过长长走廊,拐了好几个弯,找到自己乘坐班机的登机口。
而那个高高壮壮肌肉发达的年轻黑人,像黑色的影子,隔着几步路的距离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林幼宁买了充电器,找了个地方给早就自动关机了的手机充电,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
良久,手机铃声响起,将她的思绪从很遥远的地方拉扯回来,她拿过手机。
是程小安发来的微信,祝她一路平安。
回复完这条消息,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旅客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偶尔有人看她几眼,又很快把目光收回。
林幼宁猜测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有些狼狈,于是把棒球外套往颈间又拢了拢。
机场的墙面由一面面的双层透明玻璃拼凑而成,是不规则的形状。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玻璃上便折射出锋利的光。
光线没有温度,不断变换,她看得入神。
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的时候,林幼宁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坐麻了。
她站起身来,在保镖的注视下,走进检票口。
一路穿过登机口和机舱到达了自己的座位,她收拾好随身行李,坐了下来。
飞机起飞之前,她给钟意打了一个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是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告诉她已关机。
没有再打,林幼宁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戴上眼罩,强迫自己睡着了。
十五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里,她做了很多个光怪陆离没头没尾的梦。
醒来之后,大部分都已经忘得精光了,只记得梦的最后,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已经被染成红色,暗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
周围的人像看怪物一样再看他。
她握着刀站在人群中间,茫然失措。
最后钟意来了,若无其事地把刀从她手中夺走,说没事了。
广播里响起抵达通知的时候,林幼宁终于被惊醒。
后背冷汗涔涔,她摘下眼罩,终于记起自己在回国的飞机上。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间隙,她给钟意打了第二个电话。
仍然关机。
没有再打,她把耳钉取下来,钉进SIM卡的卡槽,换了一张国内的手机卡。
手机刚一开机,便铺天盖地受到了很多消息,夹杂着几个未接来电。
她没有告诉别人自己要回国,所以这一大堆消息基本都是夏栀发的,夹杂着几个周云打来的电话。
林幼宁逐一回复完之后,排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排队下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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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东机场一年四季从来都是人满为患,在国外呆久了,一下子很难适应这种走到哪里都是人挤人的缺氧状态。
林幼宁艰难地取到了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推着往出租车的标识方向走。
大概四十分钟以后,她终于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是上海本地人,操着一口纯正的上海话问她去哪,林幼宁微怔,这才发现自己快要连家乡的方言都忘记了。
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面目全非。
从机场到她家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出租车里的收音机放的是一段不知名的昆曲,咿咿呀呀地很好听,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悠闲地跟着应和,偶尔拿起水杯喝几口水,惬意极了。
驶出拥堵的高速路段之后,市区的路稍微好走了一些。
天色渐暗,变成了浅浅的灰蓝色,林幼宁却无心欣赏,低下头,怔怔地看自己的双手。
上面的血污已经被钟意清理干净了,只有指甲缝里还藏着零星几点暗红,很脏,很丑。
她有些麻木地抽出几张纸巾去擦,可是怎么都擦不掉。
收音机里的昆曲又唱完一段,进入短暂的静止时分。她倏然坐立不安,无意识地伸手又拢了拢罩在肩膀上的棒球外套。
林幼宁发现自己没办法静下心来,因为只要一静下来,她的脑海里就会涌现出来Kevin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和那个暗无天日的漆黑房间。
当出租车拐进她家附近的小巷时,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终于将所有负面情绪掩饰住了。
父母和夏栀现在都在医院,她提前回一趟家只是想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免得被亲近的人看出端倪。
进了家门,随手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林幼宁换了拖鞋,走到全身镜前。
眼底一片青黑,下唇微微红肿,看上去像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但是最严重的……还是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掐痕。
心里惦记着要快点去医院,林幼宁没有时间去挤遮瑕膏,只是套了件厚厚的高领毛衣,把脖子遮住,便拿上手机出门了。
她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
事实上,她讨厌医院,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用来。
然而,眼下,当她真真正正站在病房外面,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注视着病床上那张过分苍老的脸。
什么Kevin,什么尸体……在这一瞬间,林幼宁全部都忘了。
记忆中她从小跟父亲就不算亲近,出国之后,联系更是寥寥,通常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挂断。最长的一次,一两个月都没有打过视频电话。
而去年回国的时候,林修平在外地打工,两个人的时间正好错开,没见到面。
尽管如此,但是林幼宁心里清楚,父亲是爱她的。
只是这份爱藏在很深的地方,太内敛。
如果不是夏栀受不了,冲动之下告诉她的话,父亲准备再瞒她多久呢?
是不是非要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肯通知她。
或许是近乡情怯,林幼宁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周云和夏栀都不在,大概是出去买饭了,而林修平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也许是液体太凉,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背,被冻得微微发青。而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好像连睡梦中都很痛苦。
林幼宁忍不住伸出手,为他捂热。
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啪嗒啪嗒,打湿了白色床单。
陡然间,她看到林修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慢慢张开双眼。
四目相交,他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又实在太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她,有些费力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