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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敖丙报的那串号码一打通,事情就有了重大转机。
      敖丙十分确定,当那匪头欢喜而归,便已能预见他的结局。
      那是他叔叔的电话,当地公安局局长。

      等待开始变得焦灼,敖丙半梦半醒里以为自己回了家,咧开嘴甚至说了句梦话,直到夜半冰冷的风声吹进帐篷,敖丙一个哆嗦,给冻醒了。
      你干嘛?
      敖丙一吓,扭过头,那匪头竟还没睡,坐在一旁盯着他瞧。
      敖丙缩了缩脖子,实言相告,有点冷。
      啥?冷?你不是吧,这才几月啊,你也太娇气了吧。
      敖丙仍被反绑着双手,难以安枕,睡不舒坦的难受一时叫他管不住嘴,能不能把我的手绑在前面,已经麻了很久了。
      麻怎么了,没感觉就不会痛了啊。
      敖丙急道,万一神经坏死了怎么办?
      匪头一愣,有这么严重吗?菜市场那些鸭子都吊起来多久了,一放下来不还是满地跑,少糊弄我。
      鸭子有手吗?!
      捆翅膀也一样啊,照样能飞。
      敖丙无语,鸭子它写字吗?
      匪头一听,一本正经道,你怎么能欺负鸭子不会写字,不会写字还是它的错啊?
      敖丙气极,它不写字,我要写!它不需要高考,我需要!你也不过是图财,何至于要让我双手废掉?!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那匪头左右一想,不再反驳,不耐地爬过来,替他松绑,帐篷里没有灯火,只有一把手电照明,暖光里敖丙的手腕已经磨掉了一大块皮,渗出来的血迹结成了痂,匪头将已经被染了红的毛巾重新折了一面,替他垫上,一个劲嘀咕,你怎么像个女孩子啊,这么容易受伤,我也没怎么地你好不好。
      我才不是女孩子,明明是你们太无礼了!
      哦那你是太监,电视里细皮嫩肉的都是太监。
      你……!

      那匪头不理会敖丙的怒气,把绳子捆好,抄起手电就出去了,敖丙不知他去干嘛,只管找了个平整地方挨着躺下,打算休息一会。
      帐篷的门帘又给掀开了,从外边扔进来件夹克,准确地落在他的脸上,敖丙叫那迎面扑来的霉味熏坐起来,活活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不是你叫冷吗?匪头弯腰爬进来,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你睡觉不流口水吧?
      敖丙一梗,不会……
      那就好,不准弄脏我的衣服啊。
      敖丙修养好,没翻白眼,你这么宝贝这件衣服,怎么也不把它洗干净?
      你懂什么呀,人上面写了不准洗。
      那是不准机洗!里面有绒!
      是这样吗?匪头将信将疑,将衣服拿过去看了几眼,那卖衣服的咋不说清楚啊,我还藏了好几年没敢下水呢。
      敖丙下意识有些作呕,扭过头躺下,我不冷了。
      你还嫌弃是不,不要拉倒。

      敖丙憋着股气,脑子里全是那匪头讨人厌招人嫌的模样,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给那小胖墩摇醒了,叫他起来吃饭。
      敖丙已经不想在饮食的问题上做徒劳的反抗,爬起来接过小胖墩给的午餐,这回是个三明治。
      敖丙从不吃路边小店里的袋装速食,除了嫌脏,就是那味道真谈不上好,这会就给里边干硬的火腿噎得够呛,一瓶奶灌了大半才下去。
      囫囵吃了几口,敖丙便没了食欲,末了突然打了个喷嚏。
      前边坐着啃馒头的小胖墩回过头,你生病了吗?
      敖丙摇摇头,放下东西,正想说话,嘴一张又是俩喷嚏。
      你感冒了。
      敖丙有点后悔昨夜的一时之气,荒山野岭,看病吃药谈何容易。
      你们老大呢?
      下山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先躺下吧,我给你找点东西盖盖。
      说完四下一瞅,在帐篷角落里发现了那件被嫌弃的夹克衣,立马拎起来打开拉链,摊在敖丙身上,一扭头又冲外边喊,麻杆,麻杆!你看看车上还有衣服吗?
      车被老大骑走了,咋地了汤圆?你要衣服干嘛?
      不是我,是这个……小胖墩指着敖丙,一时又叫不出来,是这个不知道什么丙感冒了!

      敖丙突然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坏的小毛头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他们一块犯罪啊?
      汤圆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个字我不会念啦。
      我叫敖丙。
      哦!你叫我汤圆就好了。
      你姓汤?
      不是啦我姓唐,只是因为胖所以他们叫我汤圆。
      敖丙见他坦诚,索性开门见山,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抓我?
      汤圆却摇摇头,口风紧闭,这个你问老大吧。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我……汤圆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抹着眼眶道,对不起。
      敖丙有些诧异,为什么向我道歉?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很厉害,还会拿奖,不像我们会干这样的事情,但是老大也不是坏人,你不要怪他。
      敖丙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素未谋面,却是如何得知他的信息,在他出事前两个月,曾代表学校参加了省里奥数竞赛,得了第一,上过晚报头条,登了张他手握奖杯演讲的照片。

      你们如果需要钱,可以去工作,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你不要问了,汤圆不肯多说,揣上馒头要走,等老大拿到钱,就会放你走的。
      敖丙仍不死心,你们年纪都不大,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吗?如果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也可以帮你们的。
      敖丙,你真的能够帮我们的话,那就乖乖呆着,不要逃跑,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
      你们躲这说些什么呢?叨叨叨叨的。
      敖丙下意识噤声,对着掀帘而入的匪头沉默。
      汤圆跟在他屁股后边念道,老大老大,他感冒了。
      感冒?屁大点事有什么好说的,睡一觉自己就好了。
      说完扭头冲敖丙幸灾乐祸一笑,大少爷,我衣服不臭了吧?
      敖丙当即扯下身上的夹克,盘成一团扔向那副嬉皮笑脸的人面,还你!
      哎你怎么把衣服扔了,汤圆忙伸手捡起来,这个很贵的!
      你理他做什么,让他扔,反正明天他就走了,人有专门的医生看病,用你操心啊?
      这话一出,就连敖丙都瞪大了眼,明天?
      没错,那匪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明天晚上你就解脱了,赶紧滚回家找你妈去。
      说罢带着自己的夹克扬长而去。

      好景不长,当天夜里敖丙就发起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水米不进,那匪头只知富豪后代身娇肉贵,可不知竟会脆弱到如此地步,俨然就是温室里的花,搬出去多晒片刻太阳都不得行。
      人质死亡绝非是件好事,纵然有绑票的魄力,到底也不过青葱少年,对于人命始终还是有所畏惧,哥几个一合计,商量后决定派个人下山买药,至少保全他一条小命,也不算多生罪恶。
      先是麻杆风风火火下了山,又气喘如牛跑回来,两手空空。
      匪头瞪着眼,药呢?
      没买着,他问我烧多少度,我不知道,又问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我说不上来。
      你怎么这么笨啊?随便买点感冒灵不行吗?
      我是想买啊!可是钱不够,差五毛。
      那匪头气得一跺脚,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又看了眼帐篷里昏昏沉沉的敖丙,最终一咬牙,上车!

      敖丙做了个特别难受的梦,游乐园的海盗船,上去就下不来了,给晃得嗷嗷直吐,胃口哀哀抽搐。
      老大他吐了好多东西!
      叫什么叫,不会拿东西兜着啊?!
      ……他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这么容易死那也别活了,浪费粮食。
      话音未落,道路前方乍现几道强烈的灯光,刺眼得他下意识踩住了脚刹,车轮强行停下的摩擦力刮出道凄厉的声嗓,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海盗船停了,游乐园响起了交响曲。
      敖丙混沌中听见一声清晰的警笛,漫长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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