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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红线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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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把我和夕瑶姐姐送回神界的并不是天帝老儿派来的天兵天将甲乙丙丁,而是烛龙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给的理由是“以免天兵天将来时踩到本尊不周山的花花草草”,虽然老子极度怀疑他不周山这几万年到底长没长过一棵花花草草。
天帝老儿一如既往的隐没在雪白的九重鲛绡之后,冷利的目光透过纱帐怒瞪阶下跪着的我和夕瑶姐姐——然而就在下一刻我的干爹兼靠山白帝少昊陛下黑着一张脸重楼状踹门而入,其气势之刚猛神情之狰狞大有“天帝你小子敢动我儿子一根寒毛老子就拔光你一脑袋毛”的趋势。
最终结果干爹完胜:夕瑶姐姐在神树闭门思过一个月;我被发配到月老阁,帮月老牵十五日的红线;三只珍稀动物婵幽奚仲归邪统一没收,发往六界一处灵力充沛的所在繁殖生长。
于是本大仙怀着无比庆幸的心理,乐颠颠的被天兵押去月老阁报到了。
月老阁,顾名思义,就是天下第一媒公月下老人保媒拉线的窝点,虽叫一个“阁”字,事实上方圆广阔内存庞大,但凡六届有情之物,在月老阁内的墙壁上必能找到一面刻着自己姓名的竹牌,竹牌下拖着红线一根,以供他老人家心血来潮连通打结之用——至于红线打结的意义目的,估计广大人民群众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本大仙的惩罚内容,就是按照月老姻缘簿上的黑名单、那啥……花名册,替他完成半个月的工作量,造就爪子底下不可胜数的悲喜姻缘。
似乎也是早得到免费劳动力前来帮工的消息,我才在月老阁门口停下,红墙绿瓦里便迎出一个颤巍巍的矮胖老头,拄着拐棍儿喜孜孜的道:“哪里哪里?小老儿瞧瞧,人在哪里?”湮没在皮褶子下的一对老眼笑成了两道缝儿,面相很是和蔼可亲。
早有天兵快步上前办理了交接。胖老头笑眯眯听完,笑眯眯点头谢辞了和我一起的几个天兵,笑眯眯朝我的方向走了几步,笑眯眯慈祥道:“这个就是小己庚罢,小老儿瞧瞧,哟,长得真高。”
我眼望三步之外对着白玉石柱打招呼的月下老人,脑袋顶上三根黑线静悄悄的挂下了来。
进了月老阁才发觉这世上痴男怨女之不尽:四面白墙,满壁竹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七八个小仙童抱着一捆一捆的红线满地乱跑,见月老扯着我磕磕绊绊摸进阁里,纷纷扔下手中红线,叫道:“师父师父您小心!这个哥哥是新来的,可别让你再绕进红线里——上次玄女姐姐来玩儿被您不小心跟线轴缠在一起,咱们过了好久才发觉的……”
本大仙顺应小仙童们蜂拥而上抢着搀扶月老的时代潮流,赶紧退开好几步。
月老一把捞住手边一个仙童,微笑道:“小庚啊,这几日就委屈你在这儿了……”话未说完,那仙童便大汗叫道:“师父,您又抓错人了!”
我默默的站在一边,忍住了对六界众生的恋爱婚配质量产生的巨大怀疑,拱手道:“老人家有什么指教?”
月老拖家带口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另一个仙童,握着他手继续循循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小老儿这的活计简单得很,就是给两根红线系个结。小庚啊,你这就干活罢……”
我和小仙童们闻言齐刷刷翻起了白眼,被月下老人抓着手的那个仙童似是众仙童中年纪最长的,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老子毕竟大风大浪过来的神,重新调整一下情绪,勉强恭敬道:“请问,那姻缘簿在何处?”暗想你给我姻缘簿我照着乖乖干活,老子心灵脆弱,再也不受这份刺激了。
月老“啊”了一声,诧异道:“姻缘簿?什么姻缘簿?啊,那东西丢了好几千年啦,你不用看姻缘簿,觉得哪两个名字登对,随便一捻,连上就是了……”
事后,本大仙双手抱头蜷缩在月老阁的角落里,用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治愈了自己受伤的心灵,用整整一天半的时间重新建立了自己破碎的世界观方法论,用整整一天半的时间盘算了一下如何利用月老阁松散的纪律条例,达成本大仙阴暗而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错,有机会不抓是傻瓜。当年仙剑奇侠传无数悲剧爱情赚足了眼泪虐碎了小小玩家的柔弱心肝,今日我大神己庚卧底月老阁,从此红线在手,天下我有,你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飞蓬夕瑶重楼紫萱的求不得爱别离五因盛怨憎会,本大仙便英俊做人大发慈悲一一都给你圆满罢鸟!
——如今想想,月下老儿对老子的残酷折磨,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的伟大预兆而已。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本大仙眼神中燃烧着打倒资修封的熊熊烈火,心底爆发着为了爱与正义的小宇宙,风吹仙袂飘飘举,欲济苍生泪如雨,造型雄伟,犹如凹凸曼自M18星云踏云而来,英勇无敌。
驻扎在月老阁的第五天,我才终于明白,月老青光老化白内障高度近视加散光的一双神眼,说到底还是因为工伤。
比如这满满四壁的竹牌——神界高调宣传的“六界之中、唯人有情”是句屁话。除人之外,这世上有夕瑶水碧那样为情所困的神,有像溪风和后来重楼一样痴情的魔,有情仙,有情妖,有情鬼,自然便也有为这些神魔仙妖鬼刻成的碧绿竹牌,同数不尽的人名一起,挂在墙上汇成一片连绵不绝无始无终的红红绿绿——最重要的是,这些名字的分布杂乱无序,没有拼音检索没有笔画检索连传说中古老的四角检索也他娘的统统没有!!!!!!
估计月老的眼神,就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照姻缘簿找人名中生生累残的。
……果然姻缘簿早该扔了。
于是第六天,老子一无所获;
直到第七天,老子花着眼睛才终于碰见了个认识的人名。
——景天。
飞蓬的转世,便是景天。
一开始,我也曾经想过这月老阁里究竟会不会有飞蓬的竹牌,但这念头一旦起了,我自己都想立马骂它回去:且不说这王八蛋让人一脚踹进了轮回井从此“飞蓬”名号正式注销,就算他此刻仍好端端的坐在神树上装酷,问题是,那死面瘫当真、的确、确实有过一丁点儿的“情”么?
他对夕瑶姐姐若是当真怜惜,怎么会明知下界,也要私斗魔尊?
——王八蛋。
就算是他有情,那点儿感情也就表现为高度热爱战斗、热爱与人单挑、热爱自虐虐人而已。
……他妈的,等老子火起来,把你跟重楼打个结,这辈子你俩打个够本,打不死一个别来见我。
似乎也是怨念大发了,老子捏了个仙风云体悬在半空,摸着景天高高挂起的竹牌捏着景天长长拖曳的红线唧唧歪歪把某个死鬼骂了个搜肠刮肚力竭吐血,等回过神来,才觉心里堵得厉害,不知怎么竟又依稀想起了许多年前蓝衣将军南天门初见的惊鸿一瞥——只是不及细想,那场景便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