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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落花时节又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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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和玄霄的房间在剑舞坪东北角,和老子的小单间隔得很远——无奈当时老子痛惜零食缅怀床铺心情激奋,已经进化到了人挡杀人魔挡灭魔的超级赛亚人状态,也不顾正是凌晨两三点钟,屁 股后拖着一路狼烟冲天青屋里就杀过去了。
——这个时候本大仙毕竟比较嫩,没有看透这部仙剑奇侠传不仅仅是一部闹剧,更重要的还是一部狗血剧。后经一位高人点拨老子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原来主要是由于第一个跟老子长时间厮混的夕瑶姐姐是正剧路线出身,才杯具的把整个仙剑都当正剧了。
站到天青门外时其实老子很想学习重楼好榜样,大喝一声踩过门板,以万夫不当之势迎接(可能)扑面而来的刀枪剑戟枕头靠垫。哪知深更半夜万籁俱寂,那小子屋里的灯居然还亮着。
隔着门板,就听一人道:“……师父曾言,修仙之道,须清本心、寡欲求——云天青,你藏在床下的,又是何物?”
本大仙踢门的步子一缓,情不自禁且十分八卦的支起了耳朵。
说话的人声音里透着蓐收似的一本正经,不用说定然是玄霄。隐约天青赔笑几声,道:“师兄原来知道了。”底气明显不足。
玄霄不依不饶:“你还有何话讲?”
天青嘿嘿笑道:“没有,只是师兄说的也不全是道理。这高粱酒原是禹王所造,泉酿甘冽,古风质拙。酒中神游九州,沧海桑田,另是一番朝言绝象的体悟。这世上自有酒仙,未必便不是在这其中觉察了混沌开合的道理……”
门外本大仙悄没声息的一笑。天青这段强词夺理倒也精彩,原来这小子跟老子一个毛病,床板下头塞了不少零食:起先听玄霄咄咄逼人的口气,老子还道他床底下藏了个女人。
玄霄默然片刻,道:“今日我见你神情异常,练剑时不甚专心。你究竟怎样?”
天青笑了一声:“也没怎样。师兄,今夜月亮下去的早,却是个满月。”
玄霄没出声,静了半晌,开口道:“那又怎样?”语气放了柔,倒不似方才严厉。
天青笑道:“……没什么,在我老家,今天合该是全族大小祭祀宗祠的日子。”“噗”的一响,却是他把照明的蜡烛吹灭了,窗内登时一片黑暗。
老子听天青提过,他原是教家里赶出来的,族谱上销了他的名字,连村子的地盘都再不容他踏进半步,心道眼下云大侠怕是正伤心着,万一玄霄这冰块脸敢捅他伤疤,老子立马就杀进门去,让丫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神威千重外加满清十大酷刑全套加强版。
哪知又等了一会儿,却听玄霄道:“……同门弟子往来众多,你自己小心,莫要被人发觉了。”
他平时是个一丝不苟的冷傲性情,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句话不知怎么却感性十足,配上一把清冷低沉的好嗓子,非但本大仙华丽丽的一个寒噤,连屋里天青都惊了,稀罕道:“师兄……我……你……”
本大仙又打了个寒噤,忽然反射性记起许多年前我家二姐那副罪恶扭曲的嘴脸,心中一片恶寒,直接扔法阵遁了。
如今我正可怜天青,一时也挺文艺的,不想对着小单间大煞风景的四面秃墙败坏心境,生怕触景生情,万一重新鸡冻起来,再过去踢人家师兄弟和谐共处的场子,那就纯粹是跟良心不过去鸟。
法阵的出口我开在了后山的醉花荫。
醉花荫实际上就是一条简简单单的山道,却名不虚传,两旁紫薇海棠绛朱丁香一树一树灿若朝霞,仿佛这昆仑山巅浸沐了天光的千万里云海,深处一丛丛凤凰花火烧也似的艳红,花荫斑驳,无星无月的夜里尤其幽深,暗香浮动,熏熏如酒。昆仑山自古算是仙家境界,漫径的花草沾染着地脉透出的仙气,时常便有花精木妖偷偷露出头来,有些幻化出神智的见了我恭恭敬敬行礼退下,另有些修为浅薄的贪图我周身仙家清气,往往伸出花枝叶角望我脸上身上轻轻摩挲,倒也并不害人。
老子本不是那诗情画意的人,如今好容易摊上份文艺的心思,便赶紧钻到这种地方来培养培养美学情操,练习练习对月流泪对花吐血,满心希望过会儿RP大发灵感势不可挡,思旧赋寡妇诗一挥而就,一举赢得满山遍野漂亮师姐妹们的少女芳心。
这么边想边遛跶,忽听前面花叶轻轻响动,竟是还有个人在这儿的模样。
往前转过一片山壁,果然便见一个男人倚坐在花树下,背脊靠着树干,整个人都被重重叠叠的花影遮住了,只见长发散落,却看不清是门中哪位师兄。一开始我没在意他,走开几步,这才觉得不对——琼华派以白衣蓝衫著称,那人却隐约像是一袭青灰的衫子,呼吸绵长而细微,分明不是琼华传下的心法。
只一怔间老子好奇的劲头便上来了,也不出声,放轻脚步从山道另一侧绕到那人身后,伸出爪子,狠狠拍上那人肩头:“嘿,哥们儿,你哪位!?”
那人让我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
——老子忽然就傻了。
……不知不觉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场初遇,南天门边云岚流转,悠悠淡淡。
那时候本大仙还是刚从长留山翘家的菜鸟一只,每日除了逛东逛西,便是一头扎进散仙堆里发挥长留山造谣传谣的特长。有一次神树边不幸遇到了以年迈啰嗦著称六界的柳仙人,被他老人家缠住死活非要给我介绍神树的来历传说,情急之下老子疲于奔命一头栽出南天门,结结实实正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第一眼,便记住那人有双寂寞的眼,被六界最高处澄明如水的阳光照进深处,漆黑之中透出一丝安静的天蓝。
他长发散落一如今日,犹如沉坠而冰冷的乌金,渲染出教人不敢逼视的绮丽色泽——当时我甚至想过,那样的发丝,只怕无论怎样用力的抓握,都会毫不停留的丝丝缕缕流过指隙罢。
我记得他那时颈边有一痕尚未干涸的伤口,衣角碎裂,犹如雷击火烧。我记得我穿出来装酷的唯一一件雪白衫子就那么报销在他满身的鲜血焦灰之下,可本大仙宽容大度从来没逼他赔过。
……个王八蛋。
王八蛋。
一刹那四周依稀的落花与夜色蓦然被隔绝在了身外,昆仑山脊沉吟越过的苍风杳旷如同远来千年,与花香莺啼泯灭在一处,便一分一毫也听不清晰。老子狠狠把指节抠进飞蓬肩头的血肉里,痛快淋漓的流泪。
……他娘的,哭个屁,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