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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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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熊的面包店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当我起来时,面包店已经人满为患。围着围裙的黑熊在繁忙之中朝我招了招手,并把一个袋子递给我。
我接过,并向它道别。
袋子外面是一个熊掌印和胡萝卜的图案;袋子里面是一块热面包和一瓶牛奶。我走出面包店,发现店外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顾客有鳄鱼夫妇,几只小火烈鸟,戴着一顶大帽的长颈鹿女士和落在帽子上的猫头鹰先生等等。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远处跳来了一只白色兔子。它好像是一名搬运工,推着小推车来到队伍最末尾处。
袋子上的胡萝卜印花,餐桌上的胡萝卜花纹……我想,它就是小兔子卢普了,黑熊最要好的朋友。
我向它问好,它朝我挥手。然后,我们向彼此道别。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在波多尼亚的土地上。
稻草人和黑熊的话语无疑启发了我:一个帮助我认清内心真正所想,一个促使我冲破外界无形枷锁。但,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于是,我决定顺着身边一条浅浅的河流往前走。也许,旅途能够给我带来答案。
河流的源头是一只松鼠。我见到他时,他正在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前擦拭眼泪。看来,他就是那条河流的制造者了。
河流湍急,不过好在松鼠已经停止了哭泣。失去了源头的它,很快就会枯竭。
我跨过露出底部的河床,来到松鼠的面前。
“你好。”我对他说。
“你好。”他看向我,眼睛里不自主地涌出泪水。他用一块白帕子抹去它们。“抱歉。”他说。
我很好奇它因什么而哭泣,但又怕过多的询问会勾起他的伤心事。于是,我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如果可以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他说。然后,他从精美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拥有着繁复花纹的古老钥匙,接着将那扇大门打开。
这是一条宝石走廊。宝石堆满了这条走廊。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样东西。”他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欣然应允。
随后,他就告诉这样东西对他非常重要。它被安放在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盒子的外面镶有宝石。
换做是在任何一条走廊,我想,寻找这样一个特殊的盒子都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毕竟,能够用宝石盒子装东西的人只是少数。
可是,在松鼠的宝石走廊里,这就是天大的难事了。
我和松鼠找到了日暮时分,途中分享了黑熊赠予的午餐,这才找到它。
松鼠随即就打开了这个价值不菲的盒子,红丝绒缎面上只静静躺着一个孤零零的松果。
看来,这就是那样重要的东西了。
作为报酬,我请求松鼠与我分享他的故事。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他抱着松果,“毕竟我的故事比一颗宝石可贵重得多。”
于是我们将一块地整理出来,把上面的宝石都堆到两旁,就这样坐了下来。
松鼠先生在很早以前还只是一只普通的松鼠。在他还没有开始创造自己的财富前,他和其他松鼠一样,每天都平凡地劳碌——为了寻找松果。
宝石盒子里的松果当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它是在某个危险地带的边缘被发现的,比普通的松果大上太多了。
丛林里的危机总是难以言说的,但危险地区被列为禁区是深入族人内心的观念。因此,当小松鼠提出要向丛林深处进军时被一口回绝了。
“古书上有过记载,丛林深处极度危险。”
但是松鼠反驳说:“泉水还没有涌出前,鹅卵石曾告诫它远方阻挡道路的污泥;蒲公英种子在飞行前,小草曾提醒它远方或许不合适的土壤条件、气候温度;雏鹰在飞离鸟巢前,白云曾警告它远方极度危险的竞争对手与恶劣环境……尽管远方充满未知,但这并不能成停下的理由。于是,泉水奔腾,归于大海,蒲公英落地生根,雏鹰搏击长空。”
“古书当然有过记载,”松鼠说,“但那只是古书了。”
“族长,”他揣起松果,背起行囊,招呼好愿意与之同行的小伙伴,回过头说;“大家还在饿肚子呢。”
都后面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他们当然成功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宝石走廊和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了。
“我想,我们不应该就此满足。”松鼠说。
此时的他已经在族内有了很高的威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有着他自己的考量并会为族人们铺就通往幸福之路的珍贵指了——就像它小时候那样。族人们将他视作英雄,狂热地追逐他所作的每一次决定。面对这一风口浪尖,他义无反顾地站了上去,表现得从容而又淡定。
“我们应该寻求更多的栖息地。”他说。
于是,松鼠们倾巢出动。他们敏捷地在树间奔跑,吵醒正在冬眠的蛇类,吓飞巢中休息的飞鸟,驱赶迁徒中的蚂蚁。他们推翻了蜂巢,点燃了火把,聚在一起高声大叫,妄图将晨间薄雾与斑驳树影一同“请”出他们的领地。他们在所经之处留下足迹,在所到之处插满了旗帜。
他们为寻求栖息地,打扰了树林的安宁。
这些疯狂的举动触怒了森林真正的霸主。松鼠们很快就被赶了出来,举族迁往邻近的城市。他们在途中遇见了一伙行商。行商告诉他们,只有金钱才能在城市中总换物资。并表示出想要招募人手的意图。
听到这话,松鼠迅猛地爬下树,把怀中的食物放置在地,用手臂抹了抹脸,眼睛里充满着未燃尽的野心。
他说:“我跟你们去。”
这次,愿意跟随他的都被母亲死死地按在怀里,瞪着同样的一双眼睛拼命叫唤,可还是无济于事。
“让他走吧。”一位母亲这样说,“他可以是一时的救世主,但不会是永远的英雄。”
匆忙的离别没有准备仪式。许多族人甚至连他走了也浑然不晓。
松鼠抱着松果,站起来。
“后来,”他说。
“后来?”我重复了一遍,跟着起来。
他跺了跺脚,完成千上万的宝石颤了一颤。
他没再往下说,而我已经知道后来了。
“没有源头的河流很快就会枯竭。”他说着,把松果放在兜里,带着我走出了宝石走廊,“我要回去了。再见。”
“再见。”我注视着他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夕阳与晚霞闪烁的地方。
我在原地站到了群星冉冉升起之时,一个念头悄然无息而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的心海里。是的,那是——我的初心。
记载尘埃岁月的纸卷被风吹得往前翻了几页,我也由此忆起了我的从前。
我记得,我曾经遥望广阔的天
提笔写下幼稚的诗篇。
也记得曾将它分享给种田的老农,
却只换来糖果要几分甜。
小小的少年啊,
倚着满树的月光
偷偷取出藏匿的画框。
画中的蒲公英扎根于海洋
渔夫捕捞上鲜花。
身旁的人们啊,
看着画,不说话。
一个说是天方夜潭,
一个说是异想天开。
小乔特也没有说话,
他收好了他的画框,
蒙上了他的月光,
告别了海洋中的蒲公英与鲜花,
从此再也没有画过画。
沿着宝石走廊再外走是一座玻璃花房。
夜色渐浓。我在其中的一条长椅上躺下,枕着山河入梦。
我轻轻地向童年的自己告别。
“晚安,小乔特。”
“晚安,旅行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