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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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着张扬银发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昏暗的巷子。
这几天刚下过雨，地上坑坑洼洼的脏水一圈一圈的，浑浊不堪。
巷子深处隐蔽小小的污脏角落，一堆不怀好意的人围着一个跌倒在地上的青年拳打脚踢。
左律视而不见，从兜里翻出个烟盒，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在平常，他可没有随手救人的习惯。
他手指一抖，烟灰像雪片似的落了下来。左律视线一顿，停留在那青年污脏的衣裤上。
别的人可能看不出来，这人身上穿的都是值钱的货色。
他早接触社会，曾见过那奢侈的物品，随手拎出来一件都值五位数。
来他们这偏僻的小破地方做什么。
对方是个硬骨头。周围人手脚没个轻重，他倒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啧。
莫名生出股烦躁。
银发青年把烟蒂扔在脚下碾了碾，磨磨后槽牙，做出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嘿兄弟。”
人群手上动作一停，朝声源处看过来。
来人一头张扬不羁的银发，眉眼又冷又硬，带着点凶戾，步子不缓不急。
地上的青年衣领被扯地大开，头依旧低垂着。
行恶的混混头子走到银发青年跟前。
“怎么，你认识？”
左律歪了歪头，视线停留在地面上的青年上。
对方低着头，长发似乎很久没打理了，凌乱地遮住眉眼，看不清神色。蓝白条的衬衣脏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还有几个重叠的脚印。
“不认识。”
混混头子笑出声，“你小子还会多管闲事了啊。”
“算给我个面子。”
他摸摸裤兜，抽出几张红艳艳的钞票往混混头手里一塞。
双方都心领神会。
混混头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一众人走了。一时间，巷子里只剩下两人。
左律长腿一迈，走到对方面前。
眉眼被杂乱的碎发所遮挡，什么也看不清。
连句谢谢也不说。
小白眼狼。
左律抿抿唇，神色肃然冰冷，足尖动了动，作势离去。
“喂。”
身后沙哑的声音响起。
青年脚步一顿。
鬼知道他一回头看见了什么。
对方头抬了起来，依稀能看见眉眼。
他看见了清澈明亮，又不卑不亢的一双眼睛。
——
徐晚潮。
这个响亮的名字曾刊登在各大艺术杂志或报纸上。
天才画家。
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每一个蓄意接近他的人都沾染了名和利的气息。他甚至能透过人们阿谀奉承的双眼里看见嫉妒和无尽的恶意。
太虚假了。
谁曾想，他被最亲近的朋友出卖诬陷，从此天才画家的名头上死死地压了一座大山——抄袭。
媒体肆意报道，所有之前站在他身边的人在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千夫所指。
被告罚款到身无分文，如今饥一顿饱一顿沦落街头的他甚至想笑。
未来一无所知。
他忽然想起过去的某一天，他站在岸边，嗅到了海风咸腥的气味。
——
“没爹妈的野种。”
一个满臂纹身的青年狠狠踹了一脚地上那人，和身旁的人走进巷子深处。
银发少年死狗一般倒在地上，口鼻都流出一行血，眼球布满可怖的血丝。
手里紧攥着的硬币快要被用力地嵌进肉里。
墙缝窜出几只饥饿的老鼠，饿急了便一口咬在他手背，扯开几滴血线。
零星几个路过的行人避而远之。
这只是他努力谋生的手段。
少年阴桀的眸里晦暗一片，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向暗处。
——
左律长腿一跨。
“上来。”
徐晚潮迟钝了下，也跨上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会同意他荒谬的请求。
他亲眼看见青年明目张胆地抢了一个人的车，嚣张极了。
在下一秒，剧烈的发动声吓了他一跳，车后扬起一截尾气，扬尘而去。
午夜凌晨，车道上只有一辆摩托疾驰着。
青年开的很快，周围掠过的景色在往身后快速移动，留下横向的残影。
徐晚潮伸出手，风吹的指尖冰凉，还是从身后抱住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前方人的后背贫瘠地如同蜿蜒曲折的山脉。
他下意识用力了点，能透过衣料感受到左律传来的余温。
徐晚潮向前看，快进入半圆形的隧道。
一眼望不到尽头。
车驶进隧道，徐晚潮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抬头，隧道顶部一列的橘黄色暖灯，不禁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大山里见过的萤火虫。
车在动，它们也在动。
此时，他们在隧道里疾驰。
徐晚潮莫名想要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身后城市的灯火无一盏为他们所照亮。
现在，他们头顶星光，潇洒肆意。
指尖微动，无数架构好的图画在脑海中成型。
“诶——”像是泄愤般，左律朝天呐喊一声，双手已经离开把手，但车还在行驶中。
徐晚潮清楚地看见双臂打开的青年，衣袖被风吹的飞舞，袖里伸出的左手缺了根尾指。
他的心猛的颤了颤。
尽头的光亮越来越大，他们终于驶出隧道。
迫不及待的夜风刮了过来，徐晚潮知道，快要到了。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翻滚着的海浪，和一盏高耸在岸边的路灯。
车缓缓停下，左律长腿一跨，下车就摸索着衣兜，翻出个墨色的打火机。
连点烟的动作都这么顺理成章。
对方漫不经心地卷着烟，黑眸眼底的情绪烫的惊人。
带橘红色的火光，忽明忽亮。
他的心莫名也跟着光亮动。
冰冷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味道。
青年取下嘴边的烟，朝他脸上吐出一口烟雾。
痒痒的。
徐晚潮透过烟雾，看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暗哑着声音：“借个火。”
没等银发青年回答，徐晚潮私自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嘴里轻咬着，脸凑了过去，靠的很近。左律喉口一动。
火光不一会儿顺着接连处传了过来，烟雾已经散了，两人隔着空气对视着。
艹。
左律移开目光，喉结滚动，猛的吸了一口烟，朝海边走去，身后的青年随即跟上。
他们往前走，影子越拉越长。
潮水扑岸的声音莫名让人平静，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让额前的碎发吹的乱舞。
耳旁的风呼啦啦地响，衣袖灌进骨碌碌的风。
左律看见身侧的人不知从哪寻来了折断的树枝，以枝丫尖为画笔，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在沙滩上作起画来。
树枝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笔一划地勾勒都栩栩如生，直到最后，他才看清楚对方画了个自己。
简笔画的青年生动张扬地被刻画在沙地上，左律一时也看呆了。
“大画家啊。”
他刚出声，一捧浪花打了过来，吞噬完沙土平息地褪去了，沙地上的人像瞬间没了踪影。
左律：“……”
徐晚潮轻笑一声。
左律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下一秒做出来自己也没想到的举动。
忽然一只手不容遏制地覆上了他的后脑勺，徐晚潮微微睁大眼，左律张开嘴，咬了咬对方的下唇。
岸边的芦苇荡被夜风吹的飘摇。
岸边唯一一盏明亮的路灯，照亮了这一小方天地。
两个孤单的影子缠绵着。
徐晚潮呆滞片刻，随后几秒才反应过来，推开近在咫尺的青年。
“你属狗的吗。”
青年画家低哑着声音，眼尾有些红。
“你自找的。”左律笑。
就在刚才，两个相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做了多么亲密无间的动作。
对方的过去，身份一无所知。
莫名的，他们卸下了沉重的躯壳，双方内心心知肚明，却没一人提及问询。
未来是什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但他们现在，通通都不想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