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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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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准备过日子就要有相对稳定的收入,所以到北京艳艳就和付佳烨约时间问工作的事。付佳烨自己的公司准备找个会外语的助理,艳艳又没啥事而且正好懂外语,所以付佳烨觉得艳艳各方面都合适。付佳烨邀请艳艳来自己家做客,商量这个事儿。付佳烨开出的工资待遇优厚的让艳艳不能拒绝,所以在付佳烨家艳艳就把合同签了。
怀瑾焦急的等待着值班经理的候补消息,不知道这趟航班能不能把他带回北京。哈尔滨国际机场是4E级机场,跑到长度大于1800米,可以起降翼展小于65米的飞机。虽然跑道级别可以起降空客A330这样的宽体大飞机,但是出于燃油经济性方面的考虑,航司是不可能在北京飞哈尔滨的航线上飞宽体客机的。所以对于怀瑾这种使用自己父亲员工家属机票的人来说,候补不上窄体机是非常非常正常的。好在那天飞机起飞前45分钟航站楼外的那架738还有三张票没卖出去,正好能把怀瑾带回北京。怀瑾接过值班经理打出的登机牌一个箭步飞出去直奔安检通道,过完安检怀瑾发信息给艳艳告诉艳艳自己登机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接到怀瑾的消息,艳艳马上从付佳烨位于昌平的别墅出来,沿着机场方向的马路一直往前开。时间还早所以艳艳也不是很着急,一路上慢悠悠地开。自从从哈尔滨回来,她眼睛里的甜蜜是藏不住的,周围人看见艳艳就会问艳艳是不是谈恋爱了。艳艳憧憬着一会儿见到怀瑾,她在想见到怀瑾是给一个深情地拥抱还是一个法式热吻。她已经一周多没有见到怀瑾了,这一周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度秒如年的煎熬。艳艳轻轻地波动转向灯的手柄,让这台爷爷送的奔驰车优雅地减速穿过停止线。接着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方向盘,尾灯画出凌厉的弧线仿佛又像是画出了艳艳气质里的盛气凌人。艳艳奔着机场东路行驶过去,到了机场东路就能看见起飞后还未收起起落架到飞机了。艳艳离机场越来越近了,离怀瑾也越来越近了。
今天运气不错,一天24小时从不停止忙碌的机场附近的路上车并不多。艳艳慢慢地往前开,前面的红绿灯从绿灯变成了黄灯又变成了红灯,停止线前面只有一辆拉建材的货车。因为货车比较高,艳艳刻意离货车远一点儿,这样就可以看见前面的红绿灯了。红绿灯没有倒计时,但是她知道怎么也还有半分钟,就摘掉挡拉上手刹等着绿灯。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也顺便看看微信有没有怀瑾发来的消息。
突然反光镜里一片强光照射过来,两个亮圆圆的车灯射出来的强光晃的艳艳的眼睛有点有点不舒服,甚至很难睁开眼睛。片刻间后视镜宽广的视野被那对车灯填满了,艳艳反应过来反光镜的强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是因为后面的车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开始越来越紧张,艳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嘴里不停地说:“别走了,停下来,停下来。”艳艳开始有些无助,渐渐地被恐惧支配的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艳艳听见“咣”的一声然后感觉到她的后背被推着向前,随后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座椅的头枕上。被推着向前的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不知道被推着往前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被推着走了多远。车停下来了,艳艳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但是她感觉到一阵胸闷,像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胸口,然后是胸前感觉到一阵热辣。艳艳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拽着她的眼皮,睁开眼睛这个动作让她感觉到非常地吃力。艳艳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已经到了前面那辆货车到面前,货车上拉的钢筋已经冲进了驾驶室。艳艳慢慢地低下头,发现两根钢筋刺进了自己的身体。这时候她感觉到胸口传来了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紧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进自己的鼻孔。她感觉到一阵恶心,然后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
艳艳挣扎着拿起手机,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赶到机场了,她也知道下一分钟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点。刚刚还是彩色的世界现在快要变成了黑白照片里那样了。艳艳用尽全力输入解锁码,160824,这串数字是忆瑾的生日。打开手机就是怀瑾和她的聊天界面,她努力地克服着脑供血不足的症状。她开始眼冒金星,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很短了,她敲下了一句话:艳不见,君莫念。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了发送。艳艳看着手机的眼睛,一点点的被时间冷冻住了,渐渐丢失掉了往日的灵气。艳艳眼睛里的世界已经从刚刚黑白照片变成了像信号不好而夹杂着雪花的黑白电视机那样。色彩退去,她想努力的记住这个世界,记住怀瑾,记住金戈,记住陪她一起快乐的朋友。曾经的快乐一遍又一遍的在艳艳的脑海里里浮现,然后她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直到最后全世界的灯光都熄灭了。
此时的怀瑾正在飞机上度秒如年的等待飞机降落。飞机在降低高度,乘务员开始客舱安全检查。他看着窗外灯光照亮的马路一圈一圈的,知道自己已经飞到北京的上空了。舷窗外面的灯火璀璨,仿佛让怀瑾看见了自己和艳艳未来的样子。飞机转了个弯,怀瑾看着地面来来往往的车流,他在想哪辆车是艳艳的。飞机调整好姿态准备开始降落了,怀瑾看着脚下的路,借着公路上明亮的灯光他认出了昌金路、白马路和顺平路,就快到家了,家就在前方的那种感觉真好。
飞机主轮砸在了跑道上,然后慢慢地低下头紧跟着前起落架也平稳触地,随后发出一声嘶吼的飞机开始减速,被安全带拉住的怀瑾静静地等待着飞机彻底停下来。飞机不一会儿就滑到了T3航站楼,怀瑾打开起飞前关闭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就起身准备去行李架取书包。怀瑾随旅客陆陆续续的下飞机,走上廊桥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想给艳艳打电话告诉他已经下飞机了。但是拿出手机看见艳艳发来微信的那一刻,他愣住了。短短的六个字:艳不见,君莫念。他不知道艳艳又要干什么?他骂到“一次又一次地抛弃自己有意思吗?”然后拨通了艳艳的电话,但是艳艳没有接。怀瑾接着一次又一次地疯狂的拨打艳艳的电话,他像发疯了一样跑着去拿行李,他想不通为什么艳艳又要离开自己,前几天不是说好的要白头到老的吗?怀瑾继续打着电话。突然电话接通了。
怀瑾:“艳艳,你在哪儿呢?”
交警:“您好我是处理事故的交警,请问您是车主的朋友吗?”
一听是处理事故交警,怀瑾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战战兢兢的继续问。
怀瑾:“对,她是我未婚妻,她怎么了?”
交警:“撞车了,人被送到顺义区医院了,情况不太好。”
怀瑾:“好,怎么称呼您?”
交警:“王伟,顺义交通队。”
怀瑾:“好。”
挂掉电话怀瑾赶紧拨通了金戈的电话。
怀瑾:“艳艳撞车了。”
金戈:“啊!人没事吧?”
怀瑾:“不知道,交警说情况不太好。”
金戈:“在哪个医院?”
怀瑾:“县医院,你在哪儿呢?”
金戈:“公司。”
怀瑾:“那我打车去县医院,咱们在那碰头。”
金戈:“好,你注意安全。”
金戈匆匆几步跑下楼然后开车直奔机场,这个时候北京的交通晚高峰也基本结束了,金戈不由的加快了车速。晚些准备休息的艳艳妈妈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因为一个人在家独自带孩子,所以就去楼上找了邵叔叔和邵阿姨。邵阿姨帮忙照看孩子,邵叔叔陪着艳艳妈妈去医院。怀瑾拿着行李飞奔出航站楼打车去顺义医院,他祈祷着艳艳没事,一会儿到了医院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艳艳了,交警说的情况不太好可能只是撞车的时候未弹出的安全气囊导致艳艳磕破了眉骨,再说艳艳平时开车很小心的,不可能出什么大事儿。怀瑾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自己,这个时候的他只希望艳艳能平安。
怀瑾到了医院就跑到急诊的抢救室,他急急忙忙地问护士艳艳在哪里,护士指着被白布盖住的床。怀瑾疾步走到床头轻轻地掀开白布,他看着艳艳浑身是血的躺在抢救室的病床,身上还插着两节钢筋。艳艳平时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她到底是流了多少血,白色的上衣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红色。艳艳散乱的头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很狼狈,怀瑾知道这都是因为艳艳的发簪送给了他最爱的人所以头发才会看上去这么乱。怀瑾看着艳艳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知道她最后一刻还在等着自己。怀瑾轻轻地帮艳艳合上了眼睛,然后牵起艳艳的手再最后再感受一下她的温柔,可是艳艳的手不仅失去了温度更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医生说救护车到现场的时候人就没了,两根钢筋一根插进胃里刺破了胃动脉,一根刺穿了心脏,两处都是致命伤。老天爷你这是有多狠心要把我们两个人拆散,怀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
金戈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看见急诊室里怀瑾站在病床前。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艳艳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可是走近病床他看见一块白布盖住了床上的人,看着怀瑾神情恍惚就觉得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他愣了一会儿想掀开白布确认一下是不是艳艳,但是病床上那只手上的那枚卡地亚戒指让他放下了刚要抬起的手。金戈拉了拉怀瑾的衣服,叫他去急诊楼外面缓一缓情绪。金戈给怀瑾递了一支烟,怀瑾虽然不会抽烟,但是接过了烟。他长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吐出一阵烟雾,烟雾散去就好像这段感情一样,聚在一起的时候再绵密最终的结局也还是烟消云散。
金戈接到姑妈电话说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问金戈是不是在医院艳艳的情况怎么样。金戈支支吾吾的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然后赶忙把车钥匙扔给怀瑾,招呼他让他先去车上等。说是去车上等,不如说是去车上躲起来。毕竟艳艳是开车去机场接他的路上出的车祸,真的要用道德的帽子扣到怀瑾头上怀瑾也躲不掉。所以金戈赶紧让怀瑾先避避风头,等姑妈情绪稳定些再说别的。金戈掐掉烟上前去迎姑妈,艳艳妈妈看着金戈着急等问金戈:“艳艳怎么样了?”金戈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艳艳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眼泪掉下来哭喊着艳艳的名字跑进急诊室。金戈紧跟着生怕姑妈也出什么事,毕竟已经失去姑父对于姑妈来说打击已经不小了。艳艳妈妈趴在白布上情绪失控地嚎啕大哭,邵叔叔可能是不太相信还是轻轻地掀开白布确认了一下。他掀开白布的那一刻眼泪也流了下来,随后他打电话通知了在北京的艳艳的爷爷奶奶。金戈怕出什么事儿邵叔叔一个人应付不了,赶紧通知自己父母来医院。
那天晚上付佳烨给艳艳发了好多条微信艳艳也没回,她打电话给艳艳,也是交警接的电话。她这才知道艳艳出事儿了,本来准备休息了,她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开车去了医院。付佳烨到了医院看见一个哭的几乎瘫倒在椅子上的人就应该是艳艳妈妈,因为电话里交警和她说了艳艳当时被钢筋刺中了情况不太好,来的路上付佳烨还是有思想准备的。付佳烨看着年纪稍大的看上去像长辈的人,她知道这些应该都是艳艳的亲属。她上去说明来意,邵叔叔轻轻地指了一下盖着白布的床,付佳烨走过去想看一眼艳艳,但是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打消了念头。已经可以确认是艳艳,就不要再打扰艳艳了。
付佳烨看着金戈,就上去搭了句话。
付佳烨:“你是艳艳朋友吗?”
金戈:“我是艳艳表哥。”
付佳烨:“就是你把杨怀瑾介绍给艳艳认识的?”
金戈:“是。”
付佳烨:“那他人呢?”
金戈:“我让他回去了。”
付佳烨:“他不应该出来为这件事负责吗?”
金戈:“你约个网约车司机路上出车祸了没接到人,你觉得乘客需要负责吗?”
付佳烨:“艳艳不是网约车司机,艳艳是他未婚妻。”
金戈:“我们家里的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早点儿回去休息。”
金戈去停车场找怀瑾,然后开车把怀瑾送回家了。金戈和怀瑾说后续有什么事再联系,先等事故处理结束。两个人商量后决定怀瑾先回学校,在学校实训一个月就回家了,等到时候再说。
怀瑾九号坐飞机就走了,因为十号要交实习报告所以要提前回学校。金戈开车送怀瑾去的机场,路上和怀瑾说因为艳艳妈妈情绪还不稳定家里也没个人,所以艳艳的事儿都让金戈去跑。金戈和怀瑾保证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会最先告诉怀瑾。金戈也没有远送怀瑾,把他扔航站楼三层的出发大厅门口就走了。怀瑾每次来机场都是心情复杂,T3航站楼或许真的不是他的幸运之地。
怀瑾的实习生活很充实,他到了学校就拿出来之前写的半落落的实习报告。怀瑾在图书馆里的自习室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奋笔疾书的写着实习报告。6278和6240这两个数字他就像是记圆周率一样记住一辈子,这是他第一走近工作岗位,第一次真正的走进航空公司。从广州民航毕业不从事飞机维修工作真的不知道还能做啥,因为在学校里学到的都是专业的技能而不是高深的理论。怀瑾看着自己写好的实习报告,和师傅的评估报告终于松了一口气。吃完饭,怀瑾顺路买了杯绿豆沙。把实习报告交给宿舍长怀瑾就出去一个人遛弯儿去了,还是出了校门往北走去南航的宿舍楼沿着河道瞎溜达。
怀瑾看着从白云机场起飞的南航319飞机,心里多了分亲切。电话响了,怀瑾掏出手机一看是金戈的电话赶紧接通。
金戈:“和你说个事儿。”
怀瑾:“好。”
金戈:“艳艳那场事故我今天去交通队问了一下,后车司机疲劳驾驶追尾了艳艳。”
怀瑾:“嗯。”
金戈:“而且前车违章运输了,这个事儿和你没关系,晚上好好休息,我咨询过了律师肯定得去法院起诉。”
怀瑾:“好。”
金戈:“你什么都不用管也别瞎想,一切等回北京再说。”
怀瑾:“好。”
怀瑾专心致志的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实训课程。第一堂实训课,航后工卡实训。机库里麦道82飞机上那台JT8D发动机,怀瑾第一次看见了滑油箱和滑油。滑油一罐是一夸脱,换算成中国人常用的度量衡就是1.136升。因为怀瑾没有去一线实习,所以对于飞机航后加多少滑油没啥概念。听去一线实习的同学说737每天航后大概一个发动机加两到三罐滑油,两台CFM56-7b发动机大概加五、六罐。787飞一次北美回来两台发动机就要加小二十罐滑油,那两台GE发动机简直是吃油的机器。而且GEnx-1b发动机的滑油箱口还有设计缺陷,滑油加快了会溢出不过后续改装了一下滑油口就好很多了。最好的就是767飞机装的的那两台喘达700发动机,航后有时候都不用加滑油。实训回来后的同学之间交流了很多心得体会,怀瑾听的津津有味。相比较去一线实习的同学,怀瑾虽然技术上的东西没有接触多少,但是对于整个维修体系有了清晰地认识。
第二周就到机下检查了,起落架安全销是否在位飘带是否完好,机头、前起落架区域及舱门、前几身段各个盖板和舱门,然后发动机各个部位外形是否完好,检查IDG接近盖板和各种紧固件以及传感器。然后大翼区域是否有损伤和油液渗漏。最后最重要的是起落架刹车和轮胎的磨损情况,确认刹车指示销伸出余量是否大于0.5毫米若下趟飞国际伸出余量不小于一毫米。确认减震支柱镜面高度大于两英寸确认无明显漏油。还有就是起落架舱内检查,确认B系统回油滤指示器未弹出,确认A、B液压系统油箱油量在“RF”和“F”之间。最后再看一眼有没有擦尾就完事了。这只是航后工卡的一部分,毕竟是实训课,比起真正的航线工作来说要简单不少。
第三周实训盖板拆卸。因为没有学校的737更多的是用来讲解结构,所以拆卸盖板就在停机坪上那架轰-5上进行。轰-5盖板和737上用的固定螺钉不一样,737用的是那种快卸螺钉,用螺丝刀拧90度就会弹出来。轰-5上埋头螺钉要一颗一颗的慢慢拧。不过这不耽误讲课,因为老师主要是要讲螺钉的拆装顺序。两个人同时拧盖板对角的两颗螺钉,然后沿相反方向拆或者是装。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应力集中导致盖板变形。两个人配合拆盖板速度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拆掉了,然后下一组再装上。
第四周航后机上检查也是最难的一周,当然了上完怀瑾就回家了。工卡第一行警告两个字一下就让怀瑾紧张起来,他仔细的看着这句话,警告:在驾驶舱工作时,注意不要碰到ELT控制面板的保护盖及电门,以免误触发。P5板两项检查然后机长、副驾驶和观察员的麦克风放到ON位测试。然后P1板P3板自动飞行状态指示灯测试确认驾驶舱内所有灯光工作良好以及检查所有飞机外部灯光。确认电瓶电压不低于24V并检查备用电源系统,测试爆炸帽。才读了不到一页航后工卡,怀瑾就已经被绕的云里雾里的了。然后就是各种滑油量,发动机滑油量和液压系统滑油量。在CDU上查看APU小时数和循环数并填写在工卡上,确认机组氧气压力和参照温度。到这怀瑾已经彻底晕了。然后就是驾驶舱清洁和客舱检查。客舱检查就是各种灯光和应急设备,当然乘务组也会检查,但是如果机务工作不到位乘务组是可以发现的。最后测试空调组件,如果温度过高就要吹空调散热器了。当然在学校学的东西再全面也是一知半解,因为没有大量的实践经验结合理论知识的反复思考,很多问题就不会被研究的很透彻。工作经验的积累就像运动员的训练一样,需要出成绩的时候就能看出差距。
怀瑾磕磕绊绊的通过了这一个月的实训课程,一下课怀瑾就去宿舍收拾好东西同时也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北京去面对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怀瑾赶第一班飞机飞回北京,金戈在机场停车场里等着怀瑾。艳艳的事故已经有了结果,金戈等怀瑾回来一起去交通队拿材料然后去法院起诉。怀瑾准备把这笔赔偿金以忆瑾的名义存进信托公司,在以后忆瑾的成长中作为维持他正常生活的保障。金戈去顺义交通支队找王伟,王伟出警了,材料放他徒弟那了,让金戈到了去找他徒弟就行。
到了交通队,怀瑾看着眼前的女交警,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次见面的地方。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里相遇隔壁文科班的女孩子,怀瑾仔细打量着曾经让他心动的女孩子。端庄的气质清淡的梳妆,失去免疫力的怀瑾真的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
金戈:“李依依......”
怀瑾愣住了,金戈竟然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几句寒暄,李依依就去拿提前给金戈准备好的材料。
怀瑾:“你认识她?”
金戈:“嗯,我们原来是初中同学。”
怀瑾:“顺义好小。”
金戈:“顺义就那么点儿人,就那么点儿事儿,就那么几所学校,互相一打听谁不认识谁。”
怀瑾:“也确实。”
金戈:“明天你有事儿吗?”
怀瑾:“没有。”
金戈:“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去你家找你咱俩一起去公司。”
怀瑾:“好。”
金戈:“早点儿休息,别想其它的事儿了。”
第二天到公司里,公司地址变了,而且装修也比之前看着增添了几分现代感和科技感。金戈现在到公司已经从一个快递公司完全变成了一个互联网公司,怀瑾对公司业务非常陌生,但是有一些原来负责渠道的老员工还在又让怀瑾感觉很是亲切。金戈早就给怀瑾准备好了一间临窗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办公桌和书柜还是之前自己的那个,只是再没有江城雪帮他吸钢笔水了。金戈打开一袋铁观音,放在茶壶里泡上开水,不一会儿铁观音的香气就飘满了整间办公室。怀瑾很享受的闻着阵阵茶香,金戈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
金戈:“江城雪和我说过,你很喜欢铁观音的香气。”
怀瑾:“嗯,但是我不喝。”
金戈:“江城雪也和我说过你只闻不喝,所以平时都是你泡茶江城雪喝。”
怀瑾:“是的。”
金戈:“你为什么不喝铁观音?”
怀瑾:“我一喝铁观音就上火,所以我从来不喝铁观音。”
金戈:“你多买几种铁观音试试,铁观音分炒的和烤的,有些人习惯喝烤的有些人习惯喝炒的。”
怀瑾:“不用喝,淡淡的茶香味就足够满足我了”
金戈:“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
怀瑾:“我学了三年,起码让我干几年吧。”怀瑾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本《GE航空发动机百年史话》。
金戈:“好,随你。”
金戈知道最后怀瑾还是会留下的,因为不管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是工薪阶层就不可能比资本家赚的还多。不需要金戈告诉他现实就会告诉他钱是多么实在的东西。
周末金戈带着怀瑾去艳艳家拿几件艳艳的衣服,因为艳艳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遗体可以火化了,准备过几天去给艳艳穿衣服。来之前金戈给姑妈打过电话了也说了怀瑾要来,艳艳妈妈电话里也没说什么,但是怀瑾还是胆战心惊的。怀瑾拿着给艳艳妈妈买的补品,走进电梯里手心就开始出汗。一进门,一岁来的忆瑾走路已经有模有样了,话说也可以两三个字的说了。金戈一进门就抱起忆瑾。
“叫舅舅。”金戈抱起忆瑾看着他说。
“舅......舅。”忆瑾的小嘴有些吃力的发出这两个字。
“看舅舅给你买的玩具,喜欢吗?”金戈把忆瑾放在玩具旁边。
忆瑾看着也不知什么玩具就用手抱着。
艳艳妈妈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怀瑾半天也没敢张嘴说话。
“小伙子,坐吧,客气啥。”艳艳妈妈看着怀瑾笑着说。
怀瑾礼貌性学回了一句:“好。”
“怀瑾,别有什么压力,艳艳每次提到你眼睛都带着笑,她对你的心是真的。”艳艳妈妈看着怀瑾,眼睛里流露出了很单纯的慈祥。
听见这个话,怀瑾如释重负。
艳艳妈妈接着说:“艳艳去哈尔滨找你,是诚心诚意的想和你过日子,她从哈尔滨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我知道她遇到对的人了也收获到了幸福。”
忆瑾走到姥姥面前,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困了?忆瑾是不是困了呀?”艳艳妈妈看着困倦的忆瑾,“怀瑾,艳艳的衣服在卧室,你去挑一件喜欢的给艳艳穿上。”说完就抱着忆瑾进了卧室。
怀瑾打开衣柜飘出阵阵芬芳,这熟悉的味道怀瑾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看着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服,他看来看去的都不知道选哪件好了。他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仔细端详着,心里想着艳艳穿上这件是什么样子。哪件最能展现艳艳的气质和魅力,他关上一扇衣柜门又打开另一扇衣柜门。突然那件白色运动服映入眼帘,就是那件社会大课堂的时候艳艳穿的那件。怀瑾没有丝毫犹豫就从衣柜里取出这件衣服,这件满载记忆的衣服见证了怀瑾和艳艳第一次在同学的面前牵起手。衣柜一个透明的小收纳盒里全部都是之前怀瑾寄到英国的给艳艳的信,他拿走了这属于自己的东西。怀瑾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没有了一丝温度。他看见桌子上艳艳的小提琴,犹豫再三还是问了问阿姨可不可以送给他留个纪念,艳艳妈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送给怀瑾。这把小提琴艳艳平时贴身带着,无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琴陪着她长大,也完整的见证了她俩之间的爱情。为了防止技艺生疏,平时艳艳每天基本上都会从琴箱里取出这把琴拉一首曲子。怀瑾把琴放在手里,他看着岁月在琴身上留下的痕迹,心里不禁感叹时间这个东西真的是太奇妙了。怀瑾咨询了一下琴行的销售,得知长时间不用的小提琴要把弦松了,放在琴架上放好,同时房间内还要保持适当的温度和湿度。
怀瑾正在办公,金戈走进办公室把郭欣语支了出去,关上门怀瑾说说话。
金戈:“这周回顺义吗?”
怀瑾:“没啥事应该回去。”
金戈:“艳艳爷爷联系到我了,说想和你谈谈。”
怀瑾:“和我谈什么?”
金戈:“我猜可能是谈孩子的事儿。”
怀瑾:“我连对象都没有,有什么可谈的。”
金戈:“周六下午去我家谈,你去见见艳艳爷爷,冲我面子去和她爷爷说句话,行吧?”
怀瑾:“行。”
金戈:“艳艳的事儿也算完了,回头给艳艳把衣服穿上。”
怀瑾:“好。”
周六中午怀瑾吃完饭就去找金戈了,他和金戈约好先去他家和艳艳爷爷说事儿,然后等郭欣语和怡馨到了再去给艳艳穿衣服。金戈到楼下接怀瑾,怀瑾心里还是没底,毕竟金戈之前说那天艳艳爷爷赶到医院以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被送进了抢救室。怀瑾真的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随着电梯往上升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进门,所有人都围着忆瑾,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简单寒暄了一下,怀瑾就被爷爷请进了艳艳之前住过的卧室。卧室的一切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和上次给艳艳搬家相比。
“小伙子,艳艳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眼前这个耄耋老人在怀瑾面前语重心长说。怀瑾看着他,被他眼神中的几分慈祥打消了心头的紧张和不安。紧接着爷爷从档案袋里拿出来一份协议,“这份协议你回去仔细看看,也可以找懂法律的人帮你看看。”
“您给我这份协议是什么意思?”怀瑾问。
“艳艳走了,我和她妈妈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忆瑾往后得有人照顾。”爷爷一边说一边指着怀瑾手上的协议。
怀瑾问:“您的意思是我把忆瑾养大吗?”
“对,当然我会给你一笔优厚的报酬作为补偿。”爷爷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直接就阉割了我的下半辈子。”怀瑾的语气稍稍有点儿波动。
“你每年能从信托公司那里拿到100万抚养费,每年我还会包红包给你,等忆瑾18岁还有1000万,最后他成家的时候我可能不在了但是你还有一笔报酬。”怀瑾感觉从这个老头子嘴里走出的语言像魔鬼一样,充满了魔力,不仅缠住了他的心还让他的意志也跟着中了毒。
“这个我必须慎重。”怀瑾想了一下说。
“好,等你想好把协议签好拿给艳艳妈妈,然后家里那幅启功的书法真迹你拿走。”这话一出口,怀瑾心就像被魔鬼抓住一样。
“我回去想想。”怀瑾拿起来刚刚放下的协议。
“年轻人,有了钱你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精彩。”爷爷对怀瑾说。
理智突然拉住了将要被魔鬼带进深渊的怀瑾。怀瑾拿着协议走出了艳艳卧室的门。金戈看见怀瑾出来,就迎上去说:“走吧,郭欣语和怡馨已经到楼下了。”怀瑾赶紧跟着金戈下楼了。
“聊啥了?”金戈问。
“艳艳她爷爷想把忆瑾过寄给我。”怀瑾说。
“然后呢?”金戈问。
“我想想。”怀瑾说。
“就这么点儿事儿聊这么久?”金戈又问。
“他给我开了丰厚的条件。”怀瑾说。
“那就随你心,如果你和艳艳断不了就把忆瑾过寄过来,如果能断就无所谓。”金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是把他过寄过来我还怎么结婚?”怀瑾说。
“你自己决定,这个没有人能帮你。”金戈说。
郭欣语和怡馨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俩了,怀瑾和金戈上车就直奔顺义医院的太平间。怀瑾和怡馨进去给艳艳穿衣服,金戈和郭欣语在太平间外等。怀瑾走进看着艳艳,她比活着的时候少了令所有人都嫉妒的气质外其它没什么不一样,五官看上去还是那么精致。看着躺在太平间的艳艳,他还想最后再看一次艳艳笑起来时候的酒窝,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想到这里失去两个字重重地砸进了他心里,这力量化作情绪慢慢地涌上心头,怀瑾的眼睛开始红了。怡馨拿出来衣服,递给怀瑾。怀瑾接过衣服,用力抬起艳艳的身体。平时躺在他身上轻柔的艳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变得死沉,像是一件货物一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上衣穿在艳艳身上。眼前的艳艳让怀瑾感觉越来越陌生,他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个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刘艳艳。
怀瑾和怡馨给艳艳穿好衣服,怡馨看着怀瑾说:“你和艳艳单独待一会儿,我先出去了。”怀瑾看着身穿着运动服的艳艳,时间夺走了她脸上的几分青涩,但是馈赠的成熟却让她更加美丽。怀瑾哽咽了一下,他强忍着眼泪说:“艳艳,要不你站起来咱俩再谈一次恋爱?”
怀瑾走出太平间之后,眼泪溢出了眼眶,无论他怎么做都阻止不了眼泪流下来。金戈招呼郭欣语和怡馨去走走,让怀瑾一个人在车里静静,等调整好情绪给他们发信息,他们三个去医院旁边的博联商场喝杯水。怀瑾坐在车里嚎啕大哭起来,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今天见到艳艳,他才真正意识到艳艳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今天见到艳艳,他才真正意识到艳艳不会再对他笑了;今天见到艳艳,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永远不可能再接到艳艳打来的电话了;怀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和艳艳那天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的一别竟成了永别。
那天艳艳的遗体告别仪式,怀瑾谢绝了艳艳家的邀请。艳艳妈妈想让怀瑾以艳艳爱人的身份出席艳艳的一体告别仪式,但是怀瑾不想,毕竟他没有真正的给艳艳一个名分。遗体告别大厅里气氛十分沉重,情绪崩溃的艳艳妈妈哭的瘫倒在地上。付佳烨一直守在艳艳妈妈身边,作为朋友她尽力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金戈帮忙招待前来送艳艳最后一程的亲戚朋友。怀瑾穿着一袭黑衣站在遗体告别的会场外,他站在远处注视着会场里的一切,他没有走进遗体告别大厅。
艳艳遗体火化之后骨灰暂时放在了火葬场寄存。金戈和家里人说找了个风水大师给算了要第二年才能安葬,其实金戈是想等怀瑾毕业回北京之后再安葬艳艳。
2018年六月份怀瑾如期毕业,而且很顺利的进入到了航空公司工作。他被公司分配进了航线生产支援车间,每天都和CFM公司生产的钢铁怪兽打交道。白天接送飞机,夜里参与发动机的专项维修工作,日复一日时间如流水一般从生命里流过。
早上到航线,怀瑾刚刚换好衣服准备去工具间借耳机包交接工作。金戈打来了电话。
金戈:“今天上班了吗?”
怀瑾:“嗯,今天白班。”
金戈:“这样啊,晚上跟我去把艳艳安葬好,没问题吧?”
怀瑾:“好,没问题。”
金戈:“那我晚上在你单位门口等你。”
怀瑾:“好,下班我打电话给你。”
金戈:“没问题,晚上见。”
怀瑾那天白班格外忙碌,先是飞广州的飞机因为广州那边大雨延误,然后另一架飞机在送飞机的时候又因为拖把锈蚀无法与飞机脱开,怀瑾用橡胶轮挡砸了半天拖把才和飞机脱开。那天怀瑾工作一点儿也不顺心,中午送来的饭根本就没时间吃。四点他在T2航站楼218机位接下来一架飞机,因为是四个小时的大过站所以他准备拿着饭去飞机上用烤箱热一下。飞机顺利接下,等旅客都走下飞机之后,他拿着饭从廊桥走上飞机。乘务长看见怀瑾手里拿着饭打开烤箱,赶紧拦下怀瑾说:“这个塑料盒烤箱一热就化掉了。”
“啊,那咋办?我还没吃饭呢?”怀瑾有些失落的说。
“别急,机长和我那份没有吃机组餐,你坐好我拿给你。”乘务长一边说一边招呼怀瑾在737头等舱第一排座椅做好。
“好,谢谢。”怀瑾看着转身离开的乘务长说。
怀瑾打开小桌板的功夫儿乘务长就把热腾腾的机组餐摆在怀瑾面前了,还有发餐时候剩的半大瓶汇源果汁而且还是怀瑾最爱喝的苹果味的,怀瑾赶紧向机组道谢。机组收拾完东西就下飞机了。怀瑾狼吞虎咽地吃着航空餐食,他必须多吃点儿,因为晚上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有时间吃到晚饭了。怀瑾刚吃了两口饭就听见对讲机里喊怀瑾,大过站交别人,现在去拐坪帮忙监护,机务车马上就到飞机下面。一架将要出港的787飞机故报故障码要更换发动机上的传感器,让怀瑾去帮忙。怀瑾急匆匆的赶到现场,旅客开始下飞机,停在机位上的是B-2722,这是中国引进的第一架787飞机。波音公司第一批787-8飞机质量都很一般,虽然乘坐安静、舒适但是发动机的可靠性真的是非常一般。787飞机不仅发动机可靠性差,而且电子设备多,用怀瑾大学老师的话说787就是一个小的发电站。787上插头不仅多而且还很容易报故障码,只要不用插头清洗剂洗干净就一定会报故障码。有时候换个主轮可能只需要半小时,但是处理机轮上传感器的故障码可能要两小时。787维护起来是非常麻烦的,可以说航后的787每架都是病歪歪的,但是一个夜班下来之后保准能安全起飞。
传感器更换完成关闭发动机整流罩,怀瑾站在翼尖放好试车警告牌,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但是飞机迟迟不见动静,怀瑾开始有些着急了,因为晚上还要送艳艳最后一程他不想加班。忽然怀瑾看见红色的防撞灯被点亮了,机头前的同事戴上了耳机。发动机发出低沉的电流声,因为787发动机是电启动的缘故所以声音非常小,但是怀瑾还是能听见发动机风扇开始转动的声音。突然“轰”的一声发动机尾部喷出一阵白烟,然后巨大的声音传出来并且刚刚喷出的白烟瞬间就被吹散了。怀瑾紧紧地攥了一下拳头,不用加班了,等着换班就好了。怀瑾拔掉耳塞,感受着这台GEnx-1b发动机带来的震撼。
交接工作打卡下班,九点半怀瑾到机库的更衣室换衣服,然后给金戈发了条消息告诉金戈自己十分钟之后出公司,让他到货运北路去等自己。金戈把车停在了首都机场1号航站的停车场等怀瑾下班,看见怀瑾的消息就开车去他公司门口接他。
因为没吃晚饭,怀瑾、金戈、郭欣语和怡馨他们四个去找了个大排档撸串。金戈在桌子上说:“晚上12点怀瑾跟我去领骨灰盒,郭欣语你在车里陪怡馨。”
“不行,我也去。”怡馨倔强的说。
“吓死你,不是只有艳艳一个人的骨灰,我们得到寄存那里得挨个找。”金戈说。
“那我不去了,你们去,我得让郭欣语好好陪我。”怡馨有些害怕的说。
那天谁也没有喝酒,因为大家都知道晚上有正事要做。而且大家谁也都没有吃饱,就凑合垫了垫保证自己不饿。吃完饭一行人去潮白陵园领骨灰。骨灰领出来以后怀瑾吃力的抱着,金戈在旁边一只手打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帮怀瑾拖着骨灰盒。
“这东西怎么这么重啊?”怀瑾很吃力地问了句。
“艳艳那么高,骨头多,肯定很重,不过没关系车上有我准备的白绫,本来准备下葬的时候方便放骨灰盒的,回头捆好骨灰盒挂你脖子上。”金戈费力的说。
“这个瓷盒重不重啊?”怀瑾接着问。
“我买的是最贵的那个,现在看来果然货真价实。”金戈说。
躲在郭欣语怀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怡馨看见怀瑾和金戈走过来,赶紧招呼郭欣语把车门打开。怀瑾抱着骨灰盒一屁股坐进副驾驶,金戈坐进驾驶室喘口气缓一缓,然后把车打着火儿。金戈看了一眼表差不多11点了,得赶紧走。十二点前必须要赶到,因为还不知道回填需要多长时间,4点前必须得弄完。他开车朝着密云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沿着顺密路一直往北,怀瑾紧紧抱住艳艳,这是他最后一次抱着艳艳了。黑夜里来来往往的货车非常多,金戈一辆又一辆的超车。穿过密云县城,金戈从一个路口一直往山上走。天上的一轮明月渐渐地藏进了云彩里,刚刚还能看到的星星现在也没有了。
“这要是下雨可干了。”金戈发愁的说。
“不会的,艳艳会保佑我们的。”怀瑾抱着艳艳眼神坚定地说。
金戈稍微深了些油门,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咆哮,推着他们向前飞驰。怀瑾接过怡馨扔过来的白绫,开始绑骨灰盒。金戈不停的加速减速,但是这崎岖的山路实在是无法提高车速。金戈看了一眼表,正好12点,他开始松了口气。在密云水库旁的一个小山村村口,金戈把车开了进去,一直开到村子后面。村子后面有一条上山的小道,怀瑾把系好的白绫挂在脖子上,然后用有些酸软的双手紧紧地抱住骨灰盒。金戈停好车以后,招呼怀瑾先别下车,等怡馨打好黑伞再下车。金戈叮嘱怡馨一定要打好伞,然后和郭欣语去后备箱里取出铁锨和锄头,随后一行人往山上走。山路全部都是碎石路,而且陡峭的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密云水库。怀瑾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但是他把艳艳抱的越来越紧。
“到了,怡馨你的伞不要离开艳艳的头顶。”金戈看着怡馨说,怡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的照做。怡馨先把怀瑾带来的要和艳艳一起埋葬的东西放下去,这里有怀瑾高中时期写给艳艳的信,有艳艳写给怀瑾的明信片,还有艳艳很少离身的钢笔。除了那把小提琴和发簪意外,差不多和艳艳有关的东西,怀瑾都用真空袋装好放进了收纳盒里。怀瑾把艳艳放进去之后,怡馨把手上的那把黑伞盖在艳艳身上。郭欣语和金戈立刻开始填土,怀瑾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天的工作再加上上山的这段路着实让他有些虚脱了。
常年的水土流失让山体表面上全是裸露的碎石,哪里有土?一铁锨下去什么也铲不到。怀瑾休息了一会儿拿起铁锨开始回填,郭欣语拿着锄头刨起地上的碎石。不一会儿几个人都累了,只能一鼓作气,一旦休息心就松懈下来了。现在已经快两点钟了,必须三点钟填平才能保证四点之前才能全部弄完。几个人谁也没说话,咬着牙继续回填。大概三点半左右,差不多完事了。金戈在旁边的树上刻下了艳艳的名字,以便以后能找到艳艳。
“下次再和艳艳说话吧,马上就下雨了,已经开始打雷了,我怕回去遇到泥石流什么的不安全。”金戈和怀瑾说。
“好,走吧!”怀瑾说。
一行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刚一坐上车雨就开始下起来了。金戈喘口气喝两口水把车打着火儿。刚掉头准备走,雨就下大了,金戈把雨刷开到最大,但是还是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能降低车速慢慢的把车先开出村子里。到了柏油路上,雨真就是瓢泼的一样,因为路灯实在是太暗了,只能模糊的看清楚路灯的光源,却看不清路灯照亮的路。汽车开启远光灯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金戈只能是开近光灯慢慢的向前行驶。金戈捏了一把汗,这么大的雨走山路未知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他缓慢的往山下开着车,可是雨太大了,只能缓慢行驶。山顶上雷电交加还有狂风大作,但是这闪电一下又一下的闪正好照亮了前方的路。金戈在车道内加速行驶,突然前面的路越来越宽了,他开始稍稍加快车速。
天蒙蒙亮时,金戈开车到了密云县城,几个人无精打采的吃了点早餐。怀瑾昨晚坐在车里做了个梦,他梦见艳艳就站在不远处的天上在向他挥手,面露微笑夹出酒窝的样子和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然后艳艳背后的云彩变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通道,艳艳便转身向通道走去,无论怀瑾怎么喊她,她就是不回头的一直往前走,越走越远。
送走了艳艳,怀瑾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因为夜班的缘故,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偶尔的休假,金戈会带上忆瑾约他到北京周边去跑跑山享受一下湖光山色,生活简单又惬意。
艳艳走了之后怀瑾只想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艳艳,尽快让时间模糊掉艳艳的痕迹。最近的一次生日,怀瑾收到了一份来自怡馨和郭欣语共同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份礼物包装的很精美,礼盒是郭欣语和怡馨手工制作的。怀瑾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生怕撕坏了。礼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相册,相册里的相片全是怡馨拍的怀瑾和艳艳在一起时候的照片。之前怀瑾手里只有一张社会大课堂上拍的那张模糊照片,而这里这张却清晰地让怀瑾产生了回到了那一刻的错觉。还有去看车展的时候几个人的合照,艳艳站在他后面扶着轮椅,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艳艳。直到今天怀瑾坐地铁15号线路过国展的时候,脑海里依旧还会浮现出车展当天和艳艳在一起的场景。怀瑾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相册,几页之后他翻到了上次在哈尔滨拍的怀瑾和艳艳求婚的照片,圣?索菲亚教堂下的两个人是如此幸福的站在一起。他笑着,哭着,然后合上相册把相册装进了包里。
这一切过后等待怀瑾的依旧是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