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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花开浅草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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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感觉倦意阵阵袭来,便不知不觉合眼入眠。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轻唤了她两声,又盖了层薄毯在她身上。
她不知自己迷迷糊糊地应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收紧手臂,臂弯中的人略略挣了挣,便在她怀中放松下来,带着凉意的身体缓缓打开,在她温热的气息中安心睡去……
一夜好梦。
直到些微熹光透过白纱帘,在离朱脸上顽皮地起舞,晨起的鸟儿也啼得恰到好处。
夏书轻轻推开屏风,压低了声音唤她起身。她赖了赖床,睁开双眼的瞬间,看见怀中少年也已醒了,眼眸没有任何焦距地凝视着她。
“少、少爷……”离朱被他空洞的眼睛盯得全身发毛,反射性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咚!
一声闷响。
她呻吟了几声,挣扎着从床底下露出半张小脸,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少爷,是我不好,我、我只想在床边歪歪来着,没想到……睡着了。少爷你别生气啊,我没做坏事。哎呦……好痛!”
乔灵素的脸上原本平淡无波,却在此时轻轻笑出了声。他一笑,仿佛乌云后透出的一缕光线,将灵秀隽美的脸容映衬得格外生动。
沉寂了许久的美玉,骤然迸发出的光辉,让离朱看得有些呆滞。直到乔灵素唤了她两声,她才缓过神来,讪讪笑着。“少爷,阿四为你更衣。”
乔灵素点点头,没有言语,却乖乖地坐在床沿,任离朱在他身上穿穿戴戴……
收拾整齐,离朱拉着乔灵素起身,围着他转了一圈。
一身杏花白纹绣长衫,领口和袖口处有一寸来长的竹青色滚边,上用银线绣着荷叶纹。腰间一条同样花色的束带,下垂两枚精致的银铃。
“少爷,你当真是芝兰玉树,皓质生花。”离朱感叹良多,一边巧手在他顶心挽了发髻。
乔灵素摸着衫子,柔柔一笑。他自小富贵荣华,用手随便一摸便知衣料优劣、绣工好坏。此时身上的这一件,料子柔滑似水,针脚细密规整,是最上等的规制。
他摇摇头,下意识闭了闭眼。“阿四,你不必,如此。”
离朱一愣,也不说什么,只让夏书捧来早已温好的药粥,一勺勺地喂他。乔灵素开始还配合地吃了几口,然后就摇摇头,不再张口。
离朱苦笑着叹口气,汤勺漫无目的地在粥里搅来搅去,发现自己愈发有前世那些居委会大妈的潜质。
她歪着头,看向这温润优雅却又横遭劫难的贵公子,悠悠道:“少爷,当日你一心求死,尚且吃些东西。怎么现在有了落儿,反而折磨起自己的身子呢?”
乔灵素身子震了震,别开头去。
“少爷,你不说,阿四也明白。当日你求死,自然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在意的。可现在和落儿家人团聚,你要活下去,便不得不正视……”
她顿一顿,忽然放下粥碗,伸了个懒腰,声音仿佛开河时冰凌破碎,带着浓浓的暖意。“少爷,春季韶光、夏日流火,这个时候,你若再不走出去,就是下一季了。”
“阿四……”
“主子!”
一个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乔灵素,离朱向外看去,却见春桥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前一层薄汗,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
他停在二人几步开外,方才想起这世间还有一种叫做“礼数”的东西,慌忙行了一礼。“给主子、乔公子请安。”
离朱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又忍不住逗他。“大清早的,跑这么急,谁抢了你的肉包子不成?”
春桥脸一红,嘟起了小嘴。“主子!是荼靡公子让我来找您的,提醒您今日去浅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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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又是五月廿五,关张已久的浅草堂重新挂牌。虽然没有刻意声张,却仍引来不少人围观。
离朱赶到时,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多是些年轻女子和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她冷汗如瀑,暗想人们骨子里的八卦潜质,古往今来都没有半分改变。
她奋力扒开人群,耗子一样地钻了进去,终于看见了堂内、红衣如火的荼靡。
他坐在一张藤椅上,似倚非倚,修长细白的手指间夹着一本书卷,绢绣红衣自椅子边缘垂下,漫卷成流水的弧线。他的绝色容颜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只露出含情脉脉的凤目。睫毛微微垂着,似是在想些什么,又似只是看着书卷上的字发呆。
他那样静静坐着,仿佛一座华丽而精美的玉雕。离朱下意识停在离他数丈远的地方,生怕自己再上前一步,便是亵渎了他……
院中的布置和之前一模一样,一眼新泉、几树垂柳,碧纱窗边系了盏七彩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离朱心里一个恍惚,似乎回到了一年前,浅草堂只用了短短几个月便名声鹊起。有谁能想到,合称“杏林双葩”的医仙荼靡和琼华红衣,竟然是同一个人。而又有谁能想到,此时站在这里的,已再不是最初的两人。
此时站在这里的,一个是昔日的王府侧夫,一个是名动天下的春风侯……
她一个晃神,荼靡已看见了她,遥遥伸出手来。宽大的衣袖迤逦垂坠,随着呼吸轻轻摇曳,一动一摆都仿佛清风般拂过她的心脏。
离朱上前两步,似要抓住他的手,然而最终却又僵了僵,垂袖,对着众人一揖。“各位乡亲,浅草堂重新开张,规矩仍和以前一样。每月逢五的日子营业,每日诊治十人,诊金全免,就诊需提前预约。若是有急症的,便不要往这里送了,我家……”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又是一笑。“我家公子不医急症。”
她背后,荼靡脸色陡变,原本灿若艳阳的眼底,此刻却悄然蒙了一层冰霜,浅浅淡淡的,仿佛最冷的冬日里,人们呼出的呵气。
而人群中,也发出了几声不和谐的声音。“怎么是公子?不是夫郎么?”“是啊,当初还那么恩爱的……”“不是说回乡探亲了?怎么一回来就成了公子?”
离朱蓦然一愣,眼睛里飞快地闪过惊诧、恍然、尴尬等各种情愫,最后归于一抹深沉的平静。
若这样的事发生在一年以前,她一定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可如今她知道,有些事,没必要解释。
因为她不在乎,荼靡也不在乎。
离朱敛了笑容,眉眼间隐隐带着的威严竟令众人为之一滞。她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心跳般沉稳有力。“各位乡亲,这是我二人的家务事。如有要医病的,来登记。没有的话,还请让一让,不要妨碍浅草堂行医诊病。”
家务事?
荼靡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略有些暧昧的字眼,又不由莞尔一笑。
他虽已活了上万岁,却仍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用心聆听着心上人的一字一句,心情也随之浮浮沉沉。有时明明酸得苦涩,却又能从那酸里品出一点点甜。
苦的是一整颗心,而那甜,却是心尖上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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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没有热闹看,纷纷退了开去。
荼靡也放下手中的书卷,转头盯着离朱。几缕暖风吹起碧纱帘,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风仪无限的面容忽隐忽现,离朱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从未自她身上移开过。
他似乎可以就这么看着她,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两人对视不语的时候,已有病患上门。离朱引其至后院,稍等片刻,便见荼靡净了手,款款而来。
她掩上一层半透明的屏风,为自己泡一壶茶,施施然地坐在柳树下的荫凉里看书。然而没翻几页,竟看见含烟行色匆匆地赶来,见了她,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劈头来了一句。“主子,乔公子伤着了。”
“伤着了?”离朱心一沉,脑子里已闪过了无数种最坏的可能,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怎、怎么伤的?”
含烟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又作答:“乔公子在园里小憩,被几个不懂事的下人冲撞了,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摔了?从台阶上?”离朱霍然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留下,等荼靡公子诊治完了,跟他一起回去。”说完,也不等含烟回话,便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青丝绣纹的屏风后,男子修长的手指正搭在病人脉络间,仔细分辨着什么。只是忽然,他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眼向外望去。
那扇碍眼的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可是却遮不去她渐行渐远的气息。
那气息对他来说,是融入骨髓般的熟悉,是在漫长而孤独的守望中,支撑他的唯一信念,是他即使盲了双眼,也能感受到的纯净和温暖。
他知道,她已离开。
他隐在面纱后的唇边露出一抹苦笑,美轮美奂的眼眸里水波荡漾,却又让人分明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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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家的海棠花开了~~~
不过俺照相技术不怎么好~只是随便照照~~
俺也不会高深的ps~~所以大家也就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