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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恨无常 与君相决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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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以他的身份,若要离开的话,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短短四天,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四年,漫长得无法用时间衡量。
荼靡……我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
太师府府宅位于琼华城内城一条静谧悠长的街巷内,四周以红墙隔断,朱红大门上两只金灿灿的虎纹铺首,门外立着雕工精细的汉白玉狮子。
前来引路的人正是前几日去浅草堂闹事的带头大姐,看到离朱时眼神一眯,再看到她身后的白琥珀时,嘴角却是在微微发抖。
太师府内金砖碧瓦、雕梁画栋、水榭楼台、草木成荫,往来穿梭的小厮和侍从无不容貌清秀,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将偌大的太师府映衬得如蓬莱仙境一般。
然而离朱却只是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带头大姐身后,纤细的身体里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小宇宙:荼靡……别怕,娘子来接你回家……大不了我们离开西蜀,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不知不觉穿过几个院落,停在一处月亮门外,带头大姐冷冷丢了句“进去吧”,便转身离开了。
离朱与白琥珀对视一眼,抬脚跨过月亮门,却在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时,瞬间窒住了呼吸……
恹恹的日光下,满园栀子花开出浓郁的芳馥,一片莹白。水边碧柳摇曳,在青石板路上洒了一地碎光。波纹粼粼,一尾红鲤跃了出来,在半空中洒下无数金色的水屑后,又一头撞回水中。
一切都和谐完美到了极致,包括怪石嶙峋的假山旁,那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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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卧在软榻上的女子大约四十多岁,却保养得很好,一袭湖蓝色丝质长衫将身形衬托得修长而结实,眼眸中释放着炯炯如炬的精光。
而她身后的那个绝色男子,眉目如画、白衣胜雪,纤密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了凤目中流光溢彩的风华,柔软的嘴唇轻扬,在唇角处扯出了两朵桃花。颠倒众生的眸光斜扫过来,在离朱身上略一停顿,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第一次,见荼靡穿白衣,虽然不似穿红衣时的那般妖娆魅惑,却能在妩媚中透出几分素雅,仿佛欺霜傲雪的红梅。
只是那朵红梅,此刻却揽了别的女人入怀,纤长而美好的手指正轻轻按压在别的女人肩头。离朱忽然很想知道,那十指现在的触感,与落在她身上时,可有什么不同……
“见了本太师为何不跪?”软榻上的女子悠悠开口,声线低沉,隐含着强悍的威慑力。
离朱还没回神,一双眼睛定定放在荼靡身上,连白琥珀扯着她下跪问安都没有察觉。
余太师看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又看了看白琥珀,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粗鄙的男子。
“你们求见本太师所为何事?”
离朱没说话,荼靡却浅浅一笑,声音如青瓷开片、雪落空山。“回太师的话,这女子本是我府中管事儿的丫头。因我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天,便常以妻主自居。今日前来,许是看我数日未归,来寻访的。”
管事儿的丫头?
以妻主自居?
离朱纷乱的脑子里没有半分头绪,深吸几口气,缓缓开口。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相公……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别怕啊,荼靡……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走……
“哦?”荼靡眉心一动,眸底浮现出一抹晦涩不明的暗潮。“我问你,这太师府上上下下有数千家丁护卫,你如何能带我走?”
“我、我不知道!不过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救出去……而且,我们……也不会死的。”
荼靡怔了怔,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冷冷一笑。
“是啊。你受了伤,有我医你。迷路失踪了,有曼朱沙找你。惹了什么麻烦,就给忘川摆平。就连遇上强敌,都有白琥珀挡在你前面……”
离朱听了他的话,身子一震,原地晃了晃,面色惨白如纸,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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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身为女儿,竟然要依靠男子!”余太师冷眼看着离朱,嗤笑。“小靡儿,原来你这妻主是这般一无是处的女人。快快让她休了你,好嫁给本太师吧。”
荼靡浅笑嫣然,双臂环过余太师腰际,如水的柔情却变成离朱心中的冰刺。“太师跟荼靡开玩笑么?荼靡与这女子并无婚约,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一厢情愿?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些缱绻痴缠的日子,那双情深如海的眼眸,还有每天夜晚那浓得化不开的秋彼岸花香……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
离朱没有说话,死死盯着荼靡,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出蛛丝马迹。她不相信!没有办法相信!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只是在演戏,落幕后,他们仍是彼此的唯一,他仍会紧紧抱着她,如获至宝。
“荼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隐隐的哭声。“荼靡……跟我回家,好不好?是谁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求你了,荼靡,别再吓我了……”
“谁也没有威胁我,是我自己看开了。”荼靡一撩长衫,站起身来。“我问你,你我之间可曾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
“可曾换过庚帖、下过聘礼?”
也没有……
“可曾拜过堂、喝过合卺酒?”
还是没有……统统没有……
离朱突然发现,她和他之间的羁绊少得可怜。
她是离朱、是乔阿四,却惟独不是他爱了一万年的优钵罗。
而他,却是冥界花神、是雪山医仙、是琼华红衣、是这世间无与伦比的男子
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男子……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她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视线牢牢锁住斜插在他发髻中的白玉簪。通体温润的玉簪上自然而然流露着几缕杂质,簪头一抹暗黄,宛如旭日东升。
“荼靡,你头上的玉簪就是我的聘礼。当初你既然接了,就说明愿意嫁给我,现在怎么能反悔?”
玉簪……
荼靡脸色微变,但又瞬间隐去,白皙的手指轻抬,从头上取下玉簪,捏在掌心里,对她微笑。“你说的,可是这只簪子?”
声音轻柔如水波荡漾,然而又冷,冷得彻骨……
“离朱,你自小就在大户人家里为奴,怎会连好东西都没见过?我之前积攒的千万诊金可都让你收着,你却挑了这么个劣质的玉簪来糊弄我。自己不能赚钱养家也就算了,为何连我的银子都舍不得花?这种廉价货,丢了也罢……”
笑容一抿,白玉簪从手心中滑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摔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那声短暂的哀鸣过后,换来的,却是长久的破碎,和永远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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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风也带着粘热,空气中栀子花的香气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心上,似乎有人用玻璃在刻着什么,鲜血淋漓、反反复复,却只刻出了两个字:荼靡。
离朱呆立了很久,终于俯下身去,缓缓捡起碎成残缺的断簪,紧紧握在手里。任凭碎玉割伤了掌心,嫣红的鲜血蜿蜒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惊心动魄的响声。
“你……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荼靡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近乎于怜悯的笑。“离朱,你还不懂么?你可以放弃曼朱沙,同样的,我也可以放弃了你……”
一万一千多年的守望,如今,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放手。
他该是……欢喜的吧?
毕竟时间是一座恢弘的沙雕,任何人都无法企及、也无法超越,更何况爱情?
刹那间的欢颜逝去,酸涩和苦楚在心里发酵,变成了致命的毒……
所有坚持的信念都烟消云散,所有笃定的幸福都灰飞烟灭。曾经的誓言和爱恋化作了夏日里的最后一朵栀子花,纯白芬芳,然后瞬间凋落。
她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摇晃了几下,跌入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
但她却无力回头,也无力去看。
世界在她面前变成了漆黑的一团,仿佛她在时空缝隙中苦苦挣扎的岁月。
她宁愿自己瞎了、聋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去,亲耳听到他口中说出断情弃爱的话语。
他……留了把匕首给她,然后躲在暗处笑得风轻云淡,看着她怎样用那把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恍惚中,有人将她轻柔地抱了起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遮去了她润湿的脸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浅浅的、淡淡的,撕裂般绝望。
“这根玉簪,只要二两三钱银子。我在乔府做了十几年丫头,所有积蓄也不过二两三钱银子。它在你眼里,也许只是不值钱的劣质货。可我为了它……却已经倾尽了所有。”
她回头,看着栀子花丛中,那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唇边漾起一个秋月寒江般的笑容。
“荼靡,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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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这样
我们爱上一个人~
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但是他想要的,我们给不了~
而我们能给的,他却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