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饭三顿

12、恩怨交叠

　　陆赞走了，靖威静立在屋门外，仿佛做了一场梦。原以为，即使为了误会也不可能轻饶了他。他在先生面前搬弄是非，使得先生对哥哥有了错误的认识，爹那么疼爱哥哥，怎么可能不找他算账。更何况那一叠的图纸，甚至会给陆家带来麻烦。

　　没有想到，两件事并到一块儿，爹不禁没有燃起怒火将他烧了，反而对他慈爱有加。说不糊涂那是假的，连同爹不肯给他图纸的解释，使得靖威真真将方才的一切当做了梦。

　　如果是梦，那后院中听到的那一番话也该是假的。可身上的疼还存在，明白地告诉他所有奇怪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他想找个人问明白，但却无人可问。院中空空荡荡，除了几株凋零的花草，还有院角不败的绿藤，没有一个人。

　　院门处一个脑袋东张西望，贼眉鼠眼的样子很是滑稽。怎么看都不像做贼的人，一副样貌徒增了笑料。靖威看了看，将自己的房门掩好往院口走去。

　　乌云越压越低，倾盆大雨在即，去而复返的莫青峦作出这么奇怪的样子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莫青峦四处瞅瞅，又朝靖威猛招手。一阵风恰好刮过，从外吹来一堆的落叶，打在莫青峦的身上。

　　“院子里除我之外没人了。”看着莫青峦手忙脚乱清理黏在身上的枯叶，虽是好笑却笑不出来。大多面上疯癫的人内心多是有苦的，莫青峦外表之下一颗心隐藏太深，别人摸不着一丝边际。

　　莫青峦拍完了枯叶，大摇大摆走进院子，鼻翼煽动努力嗅着味道。院子的花花草草早就枯萎凋零，却莫名地有些花香，那香味淡淡的不易察觉，却弥漫得到处都是。莫青峦对毒物有些研究，这味道像极了一种恶毒的迷药。

　　一路闻着，整个院子慢慢都是那种味道，分不清是从哪里传出。只是这味道只在这院中有，出了院门便没有一点的气味了。靖威一直跟着，终于有了笑意，并很好地憋住。

　　“怎么回事？这味道从哪里来的？”莫青峦支头冥思，不自觉嘀咕出了声。天上一声霹雳，雨哗的扑了下来，靖威早站在屋檐下，莫青峦回过神奔到能够遮雨的地方，全身上下已经湿透。

　　雨打在地上渐起水花，莫青峦身上的衣服紧紧贴住，发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滴下。院中的绿藤遇水更加精神，莫青峦眼神落在绿藤架上，顿时放出了光芒，湿哒哒的两只手扣住靖威肩膀，惊喜道：“猪坨藤！竟然是猪坨藤！”

　　猛力摇晃，还不时伸手去指享受暴雨的绿藤，莫青峦兴奋得没了边际。猪坨藤是疗伤圣药，于刀伤剑伤的外伤伤口有神奇效用。但这种药极难养，莫青峦只是从古书上见过，据说没人知道该如何种它。

　　靖威头有些晕了，攒了力气推开莫青峦，哭笑不得地指着绿藤道：“什么猪坨藤，那不过是普通的绿藤罢了。”猪坨藤哪有那么好伺候，种子丢下去之后什么事都不用管，连浇水都不必，只要搭个架子就可以随它去了。

　　莫青峦显然不信，一头冲进雨中摘了一片绿藤叶子，拿在手中仔细琢磨，却越发相信这就是猪坨藤了。莫青峦高举着叶子对靖威喊：“这就是猪坨藤！我确定，这就是猪坨藤！”

　　靖威无奈，进了屋子拿出伞到院中给莫青峦遮上，又夺过他手中的叶子丢开。莫青峦受了刺激一般，扑过去将叶子捡起，细心拂去泥水，当做珍宝一般护在怀里。靖威跟着他替他遮雨，并劝道：“就算是圣药也是治病救人用的，你也不必为了它不顾自己的身体。”

　　莫青峦全心就在猪坨藤的叶上，冰冷雨水刺得他一阵寒颤。靖威顾不得他发呆，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屋子，取来干净的外衫和毛巾，却又见莫青峦丢了绿叶捧着一本书发呆。靖威禁不住笑了，将被风吹开的门窗一一关好，才喊了他，“冻死了什么都干不成了，换衣服吧。”

　　莫青峦精神恍惚地放下书，又幽幽看了藤叶一眼，将靖威好心放在他边上的衣服撕成了破布。撕完了还是不解恨，瞥见桌上一把剪刀，操起就往衣服上剪，嘴里还念叨：“祸国殃民，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靖威被惊住，好端端的一件衣服哪里招惹他了？拉住发了狂差点伤到自己的莫青峦，莫青峦飞起一脚踢来，正中靖威小腹。靖威一口血喷出，手却没松开，反而扣得紧了些。

　　“到底怎么了？”靖威空出一只手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尽是担忧。虽然知道莫青峦性格不羁，行事也多有诡异，但如此疯了一般却还是吓人。

　　一件衣服已经成了几根碎条子，在莫青峦手里耷拉着。剪刀“哒”地落了地，莫青峦盯着被他毁坏的衣服也是愣住，“我在做什么？我是怎么了？”

　　念念叨叨的，晃到门口，外面雨大如帘幕，院中的猪坨藤只有隐约的绿色可见。一阵冷风吹到莫青峦身上，半干的衣服贴着寒冷异常。莫青峦一个激灵，脑中却有了清明。

　　“那株猪坨藤是谁种的？”莫青峦倚着门，嘴唇冻得发青，手上碎布固执攥紧，生怕被人抢走。那是他神志不清的证据，可治疗外伤的药物竟有迷人心智的作用。

　　“是我娘种下的。”靖威声音怯弱，娘走了之后，这东西就没人照顾了，却还是长得好，就像自己一样，没了母亲的关爱，依然好好活着。

　　“你娘？她为什么要在自家院子里种这种东西？”一种药物，它的效用大也就意味着毒性也会大。一个女人，如果知道这种植物的底细还要在自己的家中种植，那她的用心就很是险恶。

　　莫青峦狠狠吸了口气，虽然没有人和他提起，他却已经猜到，“你娘一定在那株东西还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吧。”，叶子一旦长出，毒气也就渐生，如果只想害人不想害己，那她一定要在长叶之前离开。

　　靖威沉默不语，他并不清楚这样的细节。母亲离开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记事的时候那株绿藤已经爬满了整个架子。所有人都把它当做寻常之物，根本没有人会去关心它到底存在了多久。

　　莫青峦自然是当他默认，也只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外间雨依然砸着屋瓦，打着地，发出“啪啪”的声响。莫青峦扣好门，回到屋中将他方才看的书拿起，从中抽出一份发黄的绢纸来。

　　“这是谁的笔迹，你是否认得？”莫青峦紧张异常，这上了年份的东西，又是出现在靖威的屋子，八成就是陆赞的东西。可他心底里是不希望，当年害他的罪魁祸首会是陆赞，他不信陆赞是为一己之私不顾社稷的庸人。

　　靖威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随口便应了：“这是我爹的字迹。”好奇心起，又看了下去，这一看却看出了事。莫青峦早就懵了，虽然早就预料到这答案，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接受。

　　“我爹怎么会写这种东西……”靖威低喃，将东西放下，也是心里泛起嘀咕。从来不知道爹做过官，为什么会有请辞折子？

　　莫青峦干笑几声，却漫无目的往外走。他来陆府的目的已经达到，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寻找的大恩之人和仇人是同一个人，他不知道是该报恩还是报仇。这时候，倒不如一走了之。

　　一头栽入雨中毫无知觉，靖威回神，赶紧捞起伞追了出去。拦住莫青峦一时无语，莫青峦看几眼，摇头推开了伞，落寞走进雨中。淋雨或许会让他清醒，告诉他该怎么做。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做师父不愿意，做朋友也不愿意，从此两不相干还是不愿意。一回头，神神叨叨疯疯癫癫，不知其所为。一次可以忍，两次也可以忍，再多却是无法承受。

　　莫青峦脚步猛的收住，雨捡起水花打在湿透的衣衫上，脸上的水积成了雨幕，遮住了视线，空洞的眼神在雨水之后朦胧不显。靖威干脆也丢了伞，在雨中淋着，凄惨的模样比起莫青峦来胜了不知道有多少。

　　“你添什么乱！”莫青峦听见了伞落地的声音，猛的转身，看见靖威一身全湿，不禁大惊失色。吼了一句几步跑过，捡起伞来遮住靖威一身，“这副身子还淋雨，真是……真是……”

　　“你不也是吗？”靖威得意地笑着，抬起湿掉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在雨中淋着。”

　　莫青峦哭笑不得，跺了脚苦笑，“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倒是自作主张了。”硬拉着靖威回屋，喝令换衣休息。靖威丢过去一件自己的衣服，并威胁：“不许再用剪刀！”

　　“你爹曾经做过兵马元帅。”莫青峦接过衣服，随意披着，湿透的外衣丢在一边不管，“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他举荐做了现在兵马元帅的人却害得我很惨。”

　　二十年前，对于陆赞也许是举手之劳，将被人推下河的莫青峦救起。当时，陆赞没有留下姓名，只是腰间的香囊有陆家标记。那时候莫青峦不认识标记，他也是花了多年时间才查明白。

　　靖威听他叙述先是惊于他所不知的有关陆赞一切，到了后来则是想到了莫青峦为难的原因，“你不知道是该报恩还是报仇。”，所以对他态度也时好时坏。倒不是他莫名其妙，事出有因也就够了。

　　“天上的水变成雨，落了地也就没了。管它是什么样的水成就，酸的甜的，到了地上都是一样。”靖威倚着窗口，若有所思。莫青峦笑出了声，到他身边笑道：“简单的理就不能好好说，非装出深沉模样，可不像你。”

　　“像我了，又有几个人把我的话当回事？”靖威回头淡淡一笑，回头将丢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打了伞出外。

作者有话说

　　加油加油，饭团子努力滚啊滚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