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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劝君惜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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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阳剑,三尺六寸,剑锋锐利,通体银白,似有淡金光泽笼罩。剑柄坠有浅金穗子与赤白两根轻羽,修长舒展,轻盈灵动,乃是宗主亲手所赠剑穗。
当然,剑也是宗主亲赠的——李无疏全身上下,都花的是太微宗的钱。
李无疏收剑入鞘,装入剑袋,背起打包好的行囊。临走前巡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确认自己珍藏的话本小说、弹弓弹丸藏在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下山前遇到练剑的李刻霜,他还指点了一番剑法。不过小师侄天资愚钝,看了十几遍也没能学会一招半式。这让宗主李期声为太微宗的下一代感到担忧,不过一宗总不能出两个天才,有一个李无疏已经很了不起了。
十五岁的李无疏,马上要代表太微宗,与另外十位宗门弟子代表,前往十一宗轮转游学,并通过赤墟试炼才能到回宗门。这一去大概就要六年——当然,中间轮转到太微宗的时候可以回来待半年。
李期声亲自来到山门前送别李无疏。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师兄弟众人并无甚么别离之伤感,只有小师侄李刻霜满脸不舍。
李期声哈哈大笑,拍着李无疏的肩膀说你将来必能接掌宗主之位。
李无疏哈哈大笑,勾着宗主的肩膀说真羡慕你有我这样的弟子,带出去多有面子。
临走前李无疏还抱着小师侄说回来后把自己的绝招教给他。
结果这一去,就去到十二年后。
他只记得自己话别众人,离了山门正御剑而行。一晃神,万里晴空就变了天,黑云压城,隐有天雷涌动。他谨慎地落到太微宗与灵枢宗边境,打算从关卡通过,然后就被拘押了。
就这眨眼功夫,李无疏成了悬赏榜榜首,赏金万两,身负十二道追杀令。
此时此刻本该如期抵达灵枢宗的李无疏,穿越到十二年后,在太微宗边境的凡间临时看押处,面对太清宗与药宗两拨人的围攻。
李无疏面不改色道:“我叫李刻霜。”
太清宗两人一时有些茫然。
药宗为首那人却是眼角弯起,露出个温和的笑来。他笑起来时眼尾有一丝皱纹,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使人心生好感。
李无疏心脏扑通扑通,感觉像书里的苏墨白走出来对自己笑了一下。
“看来又是个误会。在下药宗应惜时。”他转向李无疏对面的太清宗弟子,“两位这是?”
太清宗一名弟子冷声道:“我们分明得到消息,李无疏被看押在此。”
为药宗门人领路的那名吏卒指着李无疏,怒道:“你昨天不是说你叫李无疏吗?”
“我不是。我没有。我叫李刻霜。”
那名太清宗弟子对应惜时道:“应仙师,我知你一向宅心仁厚,但这李无疏狡诈善辩,你莫要被他骗了。”
应惜时身边那名叫白术的少年道:“长得和画上挺像的呢。”
另一名药宗弟子道:“李无疏和李刻霜都姓李,同宗同门,长得像很正常吧。”
又一名弟子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李无疏是李期声收养的弟子,而李刻霜是李期声的亲孙子。”
应惜时对身边的小弟子们说道:“李无疏与我同龄,今年二十七岁。这少年才不过十五六岁模样。”
“那多半不是了吧。”
两名太清宗弟子见他们居然聊上了,气得鼻子冒烟:“应仙师,你既无意拿他,这人便归我们了。”
话音未落,两人已抢上前来。李无疏手捏剑诀,参阳剑便飞身而出。然而双方还未交兵,已有一道银光伴着尖锐的声响飞入最前方那名太清宗弟子胸口膻中穴。只见此人动作一僵,登时呕血委地。
李无疏自一开始就在仔细观察这两拨人了,可这应惜时如何出招的,他居然没能看清!
“应惜时!你……”
“两位年岁不小,欺负一个十几岁的晚辈,说不过去。”
“欺负?这人可是李无疏。你我今日能否活着离开都还是未知数呢!”
李无疏眨眨眼:我这么凶的吗?
应惜时身边的小辈们被唬得有些犯怵,小鸡仔似的往应惜时身后躲了躲。
“不会。”应惜时从容道,“我于不久前得到消息,李无疏昨日遭八宗围杀被逼入赤墟,已经身殒。”
李无疏脸色一变:“不久前是多久前?”
“刚刚。”
隔壁狱友暗中窥伺许久,此时只见李无疏脸色苍白,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我这个情况,不是穿越,是重生……”
当然,对于缺少了十二年经历的他来说,这与穿越并无差别。
他原本设想如果遇到未来的自己,一定要问问《沧海月明歌》系列的结局是什么,现在看来是不能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对,都已经绥道六十四年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呢?
应惜时总算打发走了太清宗弟子,还为那名受伤弟子诊了脉,开了一些丹药,并嘱咐他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出任务,为前途伤了身体不值当。两人离开的时候,脸色青黑。
李无疏自发跟随药宗众人来到市集上。
他食髓知味,每当有路人怀疑他是李无疏,他就自称“李刻霜”,屡试不爽。
白术走在应惜时身侧,后面跟的是连翘,连翘旁边是辛夷,再后面是田七和沉香,再后面李无疏就搞不清了,无非是王不留行之类的,估计带着这群弟子,应惜时能随时搓出十全大补丸出来。
见李无疏走在应惜时左手边,白术不断朝他翻白眼。
李无疏不知道自己哪里碍了他的眼,微笑对他道:“你养过猫吗?”
“没有!”
“我喂过太微宗山前的流浪猫,花花,馄饨,大喵,富贵……喂了三年的猫,我发现猫系社会中,只有地位最高的猫,猫中老大,才能站在离投喂者最近的地方。”
“什么意思?”
“就像你现在的位置。”李无疏指了指他旁边的应惜时,“你一定是你们这代最优秀的弟子吧?”
白术:“不是!滚!”
应惜时笑着说道:“白师侄确实非常优秀,不过药宗弟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谁站在我身边都是一样的。”
好家伙,端水大师。
药宗众人行至街市热闹处,李无疏以为他们要去街上义诊。药宗经常云游各地进行义诊,在太素宗和灵枢宗以外的各宗辖地都颇具威望。
谁知道应惜时领着一群小弟子,一转身进了一家茶楼,点了一桌子早饭。
李无疏:“……”
应惜时解释道:“早上去得急,众弟子还没用早膳。”
怪不得白术火气这么大。李无疏心知错怪他了,夹了好几个红油抄手放进白术的甜豆腐脑里。
白术感激得当场拔剑,还没拔出来就见应惜时手指轻巧一弹,一道银光将剑弹了回去。
“好身手!”李无疏痴汉一样搓了搓手,“如果我没看错,应公子使的是银针吧?”
他最喜欢研究各宗武学,之前应惜时用这招刺伤那名太清宗弟子,他都没能看清,这回离得近,终于瞧清楚了。
“让公子见笑了。正是银针。”
白术傲然道:“莫不成你连‘生死针’的名号都不曾听过?”
“‘生死针’?”
“师叔得上代宗主真传,飞针为器,能医人,能伤人。整个药宗只有应师叔会使飞针,三年前更是在药师陵之乱中,以飞针诛杀四名药宗叛徒,人送称号生死针。”白术那自豪的模样仿佛“生死针”就是他本人。
旁边连翘道:“‘素手摘月冯虚剑,阎门夺时生死针’——仙师与剑宗江卿白江宗主齐名,并称道门双杰。”
白术道:“道门都说合‘冯虚剑,生死针’二人之力必能擒杀李无疏,替天行道!”
李无疏不由发问:“那为什么直到昨天为止,李无疏还在蹦跶?”
白术道:“我药宗悬壶济世,应师叔更是医者仁心,怎会参与这些打打杀杀之事?更何况……”
“更何况?”李无疏捕捉到这个迟疑背后的耐人寻味。
“更何况江宗主与师叔虽……虽为为赤墟同修,却并无甚么交情……”
“赤墟同修?”李无疏耳朵竖了起来,“江宗主与你们应仙师是赤墟同修?”
“对啊?有什么问题?”
李无疏笑了笑:“没什么。”
应惜时清了清嗓子。白术自知多言,缩着脑袋不说话了,任李无疏如何追问下套都不说。
有猫腻!李无疏敏锐地察觉要素。
道门当代双杰关系不和?
宿敌?
齐名的宿敌?
冯虚剑江卿白,生死针应惜时。
李无疏心里默念这两人的名号,一者剑法超绝尘外孤标,一者救世济人温润如玉,简直就是一出相爱相杀话本的完美原型,他一时情难自已,脑补出二十万字的恩怨情仇。
十五岁的李无疏没听过应惜时的大名,江卿白倒是听过,跟他同辈,至多算是宗门优秀弟子,所以他们二人一定是在他十五岁之后成名,十几年就混出道门双杰的名气来了,反观李无疏,怎么就混成了头号悬赏犯,身负十二道追杀令?
这还不是最拉胯的,最拉胯的是居然被八宗围殴至死,只是不知是哪八宗这么出息。
“好厉害。”李无疏对应惜时道,“那个‘生死针’可以借我看看嘛?”
“当然可以。”应惜时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针小心递过来,“只是用于针灸的普通银针,小心。”
李无疏不仅天分高,还喜欢研究各式各样的奇门武学,探索其机制原理,试图以自己的理解将之还原。
他把银针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是很普通的银针,于是捏在指尖催动灵力灌入其中——为保银针不断,须得小心翼翼,对灵力的控制十分精微——他学着应惜时指尖一弹,瞬间把白术的佩剑撞飞出鞘,在空中飞旋数圈,笃地一声插在三丈外的柱子上,嗡嗡铮鸣,入木三分。
一桌药宗小弟子愣愣看着那柄剑。半晌,白术愤怒的声音掀破房顶:
“李刻霜!”
应惜时则面露异色:“真是英雄出少年。李公子才看过两次,便将我宗绝学使出七八成来。”
李无疏说我不能救人,只能算两三成吧。
他心想这种暗器若是对准人的死穴要害,怕不是当场毙命,应惜时也救不回来。精通医理的人用它杀人越货,简直防不胜防。幸而应惜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歹人。
应惜时神色复杂道:“当今世上,像公子这般过目即通的武学奇才,还有一人。”
李无疏心里咯噔一声。
白术道:“就是那个大魔王李无疏吗?”
应惜时道:“正是。”
辛夷道:“不怪十一宗追杀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他一定对各宗武学都十分精通。”
李无疏专心拨弄抄手,假装对众人的话题不感兴趣。
不多时,李无疏借口要方便,便独自转到后院,趁着没人,御剑而去,眨眼便至昨晚关押他的监牢,敲晕了看守。
只见参阳剑金光一闪,便削断了数条锁链。
“诸位兄台并未犯下什么大错,出去后寻个避世的所在,好好做人。”
“好人!好人啊!”
“恩人!我会记住你的!”
几人忙不迭逃出监牢。
李无疏在一边看着,突然出手拦住隔壁的隔壁:“等等,兄台是因何入狱?”
“打老婆。嗐,我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的,个小娘批居然不听话。”老哥一拍大腿,愤愤道,“小仙长你给评评理,我教训我老婆,关他剑宗屁事。你说是也不是?”
李无疏照着他的脑袋糊了一巴掌,然后拎小鸡似的把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壮汉提回了牢房:“进去吧你。”锁好牢门一转头发现早就跑没影儿的作家去而复返。
作家塞给他一张厚纸片:“恩公听过无相宫吗?”
李无疏:“???”
“如有需要,可联络我。”
作家说完就走了,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小时候李期声跟他讲外面的鞋教,不就是这种开场白嘛!
李无疏经过晕菜的看守时,心念一动,顺走了悬赏名册。出了监牢后,纵身跳上屋顶,和立在檐角的应惜时撞了个正着。
应惜时道:“李公子出门方便,走得未免太远了些。”
李无疏笑了笑,这个应惜时,当真不是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