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松不开风的手》无心听雨

1、落叶松不开风的手

　　入秋了，梧桐的树叶已经变黄，失去了耀眼的绿。
　　小晋就喜欢在这个时候跑到梧桐树下，抬起头，透过那绿色与黄色相间的密密的叶子看太阳。绿色的叶子总能反射阳光，零星的白点，却依旧可以刺痛着人的眼睛。黄色的叶子从不强眼，但一直干涩的温暖着，知道如蝶儿般缓缓飞落。小晋喜欢梧桐，喜欢梧桐叶，喜欢那铺天盖地暖洋洋的枯黄。
　　小进家门前的那条马路两旁就种满了梧桐，一片片叶子随着风舞蹈的样子很美，但小晋从来没有站在它们的下面，抬头看太阳。
　　一
　　迷迷糊糊的，小晋也不知道在家呆了几天了，每天基本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饿了才起来吃东西，偶尔会看会电视，但更多的时间都是开着电视机，自己却仰着头看天花板，看到眼睛很酸很酸，却干涩的流不出眼泪。耳边只是重复地回响起哥哥的话：“小晋，哥哥走了，你要学会自己走路。”
　　哥哥比小晋大两岁，从小到达，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学校很大，包括了小学，初中和高中，并且与小晋的家只隔了一条马路，这条马路的两旁种满了梧桐。
　　小时候，两人一起在树下玩耍。等到小晋上小学了，哥哥便每天拉着小晋的手，走过马路到对面的学校。春天，看着抹了白色的树干上暴出嫩嫩的芽；夏天，穿过密密的树阴，望着繁茂的浓浓的率；秋天，踩着枯黄的叶片发出碎碎的声响，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地上的斑斑驳驳；冬天，过着围巾绕过婆娑地树影，任背后的梧桐泛着苍白与悲凉。
　　年复一年，周围的人，物都在不断的改变，没变的是，小晋家的对面依旧是学校，中间的那条马路旁依旧是密密的梧桐，妹妹的手依旧被哥哥紧紧地握着。这一握，就是10年。
　　10年后，哥哥终于要走了，去北方的一所什么大学读书。北方，在小晋的意识里是那么的模糊，只知道好远，好远……那边开学很晚，直到入秋。前些日子哥哥还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送到学校，现在却孤身一人了。想到这，小晋就会特别特别的难过。
　　哥哥走后，小晋就一直没去上学了，天天呆在家里。班主任打来电话，小晋声称是病了。班主任便让她好好休息，功课等回来后再请老师帮忙补补。优等生嘛，老师总是会特别照顾。
　　小晋从床上下来，关掉了电视，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
　　“哦，都三天了。”小晋抓了抓头，在日历前自言自语。
　　“小晋，哥哥走了，你要学会自己走路。”又想起哥哥走时依恋忧心忡忡地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站在镜子前，小晋整了整衣服，整了整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起，都要靠自己了。
　　二
　　小晋走出家门便来到了马路边上，大大的梧桐叶割碎了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静静地躺在了马路上。小晋的前面便是学校，正值中午，里面很安静，都在午休吧。
　　才不过几步路而已，一下子就过去了。小晋心里这样想着，跨出了第一步。
　　但随着脚步的向前，头开始痛起来，整片整片的血色代替了眼前的清澈，，空气都带上了血腥味，令人作呕。小晋惊恐的向后退去，，靠在了一棵梧桐树上，闭着眼拼命地摇这头，想甩开脑子里的一切。
　　缓缓地睁开眼，视线内又恢复了清澈。但血色的恐惧并没有结束，不远处的马路中间，正从地底下汩汩地往外涌出鲜红的血液，彻底的红，撕心裂肺的红，渐渐蔓延，浸透了地上的梧桐叶，如朵朵红莲开在这一片血色之上，灼烧着人的眼。小晋猛地低头看去，浓烈的血已经蔓延到她的脚边，瞬间渗入她白色的球鞋。 “啊——”小晋尖叫，闭上眼睛直管往前冲。
　　“木晋！发生什么事了？”一双大手有力地抓住了小晋的肩膀。
　　小晋一把抱住了眼前的男生，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抽噎着：“哥，哥……”
　　被莫名其妙投怀送抱的男生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自己怀里莫名其妙的木进，一切显得莫名其妙。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厌恶男生的，比冰还冷的漂亮女生木晋吗？
　　“木晋，嗯……那个……你……你怎么啦？”男生小心翼翼地询问，一脸尴尬，显然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很不自然。
　　小晋突然停止了哭泣，一下子推开了男生。遗孀大大的眼睛看这眼前这个男生，他不是哥哥。
　　小晋的眼睛里，廉价上海残留着泪水。在风里，这单薄的身体显得如此脆弱，忍不住让人想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嗯……你刚才……”
　　“对不起，认错人了。”小晋擦掉眼泪，冷冷的语气说着，然后从男生身边走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路，心有余悸，可现在一切显得那么平静。
　　刚才真的是她吗？男生皱了皱眉，无奈的走进学校。
　　三
　　小晋坐在教室里，满脑子都是哥哥的身影。
　　“哥，我做不到，10年了，可我一直忘不了……哥，你回来呀，求你回来……不要松开小晋的手，不要……”小晋看着天，两行泪潸然而下，心里不停的呼唤着哥哥。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刚才这一幕还在眼前。风回想起当时木晋的样子，和平似的她判若两人，那个才是真正的她呢？看见她望着天流泪，心中莫名地怜惜起来。她需要保护，风这样想。可她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根本就让人无法接近。尤其是男生，她似乎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了。但无论如何，风确定她并不像外表那么坚强。甚至外表有多坚强，本身就有多脆弱。我要保护她。其实看到她如此脆弱地哭泣时，风就已经决定了。
　　站在学校门口，小晋紧锁着眉头，满脸的苦恼。又要一个人走过这可恶地马路。心中一阵悸动，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前面就是自己的家，却遥远的那么不真实，头又开始痛起来。
　　迷迷糊糊中，谁拉起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往马路对面走去。小晋就被这样拉着，感受着对方从掌心传过来的温暖。
　　“哥……”小晋看着拉着自己的男生的背影轻轻的喃喃着。
　　男生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拉着小晋走向对面。
　　到了小晋的家门口，男生才转过头看着小晋。
　　“你？你不是那个叫……什么风的吗？我们是同班吧？”小晋看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正是被自己……的那家伙。竟然觉得有点尴尬。
　　风却被她的问话弄懵了。高一到现在一年多的同学了，她竟然不清楚自己是谁，但又庆幸至少还知道他名字里有个“风”。
　　“以前，你哥哥就是这样拉着你走过来的吧？”
　　小晋看着眼前的男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哥哥”这个字眼却像根针一样扎进自己的心里。
　　风看着木晋皱起的眉头，无奈与哀伤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那……我还是先走吧。”风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他透不过气，便转身离开。
　　“谢谢。”背后传来木晋淡淡的一句，确是发自内心的。
　　风转过头，朝木晋笑了笑，笑容温暖。
　　四
　　真不想去学校啊！这是小晋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可想归想，身体还是跟不上想法，自顾下了床。
　　拎上书包，正要打开家门，手确停在了半空中。怎么办？又要……
　　“小晋，哥哥走了，你要学会自己走路。”哥哥话言犹在耳，可自己……
　　木晋，没什么可怕的，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了，不能那么懦弱！小晋一遍一遍重复地对自己说。一咬牙走出了家门。
　　小晋看着眼前的男生，白色的衬衣外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双手插在裤兜里，慵懒地靠着自己家门前的一棵梧桐，正对着自己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我拉着你去学校会比较好，所以我就来了。风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然后向小晋伸出了手。
　　小晋看着风伸向自己的手，突出的骨节清晰可见，这双手，很漂亮。除了哥哥，小晋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男生，她是那么地厌恶。可小晋无法抗拒似的，轻轻的把手放在了风的手心里。风拉起小晋，向马路对面走去。
　　梧桐的落叶常常从身边擦过，小晋看着风的背影，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风转过头。
　　“做我男朋友吧？”风迎着小晋直视自己的目光，莫名的只想逃。我只不过是个替代品吧。风自嘲地笑笑。
　　“我不能答应，对不起。”风转身，拉着小晋继续往前奏。小晋，你知道吗？我不希望成为代替品，不希望让你把我当哥哥看。
　　小晋被拉着往前走，突然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自己一个人过这条马路吗？”
　　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小晋的脸上挂着泪水。
　　五
　　这是一段血色的记忆。
　　那年，小晋7岁，哥哥9岁，是生活中应该只有快乐的年级。可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酗酒，天天很晚才回来。然后兄妹俩就可以听到爸妈房里传过来的打骂声。第二天，小晋和哥哥便可以看到妈妈身上，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地。小晋总是轻轻的抚摸着妈妈身上的伤痕。
　　“妈妈，疼吗？是不是妈妈不乖，爸爸打妈妈了？”
　　妈妈会温柔地把宵禁揽进怀里，模着小晋的投说：“小晋乖，爸爸没打妈妈，爸爸对我们都很好。妈妈爱爸爸，小晋也要爱爸爸，知道吗？”
　　小晋用力地点头，紧紧搂着妈妈。而妈妈眼里噙着的泪水，只有哥哥看到。
　　那天，只听到爸爸对妈妈喊：“别拦着我，只有和那女人结婚，我才能坐上总经理地位置，你别在缠着我了，这个家我不要了！”说着便甩们而去。
　　妈妈追了出去。
　　“妈妈，妈妈……”小晋躲在门后看到了这一切，见妈妈追了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
　　刺耳的刹车声，粘稠的液体开始蔓延。
　　温暖而枯黄的叶片随着风的节奏在时间里前行，无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血色蔓过头顶，小晋眼里的世界完全被这猩红的血液淹没。时间仿佛凝固，世界顿时沉寂，人们还来不及发出最后一丝呻吟。
　　呆立在一旁的小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直地盯着躺在血泊里的妈妈。眼里是恐惧，无助，还是绝望？
　　是哥哥在红色的深渊里紧紧地握住了小晋的手，从此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还好有姑姑的抚养，才让兄妹俩衣食无忧。可姑姑常年在外，小晋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也是从那时候起，小晋再也不敢一个人走过那条飘满梧桐叶的马路。从前在这条马路上的美好回忆，全都被深深埋在了一片血色之下。只有手心真实地传递过来哥哥的温度时，小晋的心才能平静下来，感受到温暖。
　　可哥哥终究不能永远陪在小晋的身边，不能永远地牵着小晋的手。哥哥最后，还是离开了。
　　因为这些，原来就是因为这些，所以离不开哥哥，所以把自己当作替代品。风看着梨花带泪地小晋，心里这样想着。他更坚定了自己要保护小晋，可是……不要以哥哥的身份。
　　风把小晋的手握地更紧了，“放心吧，你哥哥没有回来之前，我不会松手的。”
　　六
　　小晋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不是只有哥哥才能给自己温暖吗？为什么当他握着自己的手时，同样感觉到了呢？而且，好像跟哥哥的感觉还有点不同。同样不会感觉到害怕，但是心却平静不下来。当他拒绝自己时，竟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痛。
　　小晋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这就是所谓的失眠吧。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以来，风每天都会拉着小晋的手，走去学校，走回家里。
　　这是第几次了呢？小晋这样想，手还待在风的掌心。
　　“风，以后……你不用再拉着我的手带我过马路了。”小晋轻轻的说。
　　风停了下来，“为什么？”
　　“我准备离开？”
　　风的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她要离开，不需要自己了。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多管现实。
　　“那很好啊。”风故作轻松地笑着。
　　“你不留我吗？”小晋有点失望。
　　“离开这，对你是一件好事吧。”我有什么资格挽留你呢？
　　“那……再见。”小晋抽出被风握着的手。
　　“再见.”风转身离开。一切不过是场梦，梦醒了，一切都回国去。自己和她也不再有任何交集。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风——”小晋追上来，拦在了风的前面，“如果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但是，那就意味着……你必须一直牵着我的手。”
　　风震惊，然后是笑，温暖地笑。梦将继续，梦里，他拉着她的手，再不松开。

作者有话说

　　米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