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多暖春》言昔昔

31、 飞鸿远去叹离殇，嗟叹人生一梦长

　　转眼又到秋天，路边的小野菊开了又败，香山的枫叶红了又黄。这半年，雪见在香山附近的一个中医院坐诊。医院很小，病人还没有当初的胡同诊所多，闲暇时，她就可以时常来爬爬山。山上空气清新，朝看红日破云出，暮观残阳坠西山，感觉整个人都瞬间开阔了。
　　自从那次医疗事故后，诊所的病人就很少了。病人少也就罢了，听着胡同大妈的议论，自己俨然已经成了谋财害命的蒙古大夫。
　　“中医是什么，骗人的把戏而已。那个胡同口的老刘，得了癌症，不上大医院，非得看什么中医，到头来怎么样，没两年头就死了。”
　　“也不能这么说，白先生，还是很灵的，我的结石病就是白大夫治好的。”
　　“治治拉稀跑肚的小毛病或许还行，你看看李老太，都成了什么样子。”
　　白雪见听着都气闷，索性就想关了诊所。这时她的妈妈也来劝她，“雪见，要不来你叔叔的医院吧，他们中医科也是很不错的，待遇也很好。”
　　雪见在家里想了两天，然后将诊所的看诊时间改成了每周一次的周六。
　　因为这次事故，雪见赔上了自己这几年来大部分积蓄，看着自己银行卡内四位数的余额，她接受了香山附近一家中医院的邀请。
　　雪见和母亲的关系很微妙，因为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所以从没有别人母女那种依恋。然后她出国近10年，又有母亲改嫁，就更是感觉淡淡的了。
　　这次母亲想要帮她，甚至主动拿出50万来，要给她解决问题，都被她拒绝了。50万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样给了前夫已经成年的女儿，那现任丈夫多少都会有些心里不平衡，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母亲和叔叔产生龃龉。既然选择了新生活，就不要回头看。
　　学校的工作雪见也辞掉了，气的丁美心一个劲骂她傻。雪见总是认为这件事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造成的，既然这样何必再去误人子弟，再说她也感觉自己很没有脸面再去见学生。
　　这样工作锐减，虽然收入不多，也让她感到分外的轻松，让她终于有时间来伤伤春，悲悲秋，思考思考人生与命运。
　　30多岁的尴尬年纪，早已没了小姑娘的青涩与朝气，但是距离中年妇女还早。谈起终身大事，除了躲避就是隐晦，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给雪见介绍的人很多，看得上她的人和追她的人也不少，可是雪见心里残缺的那一块是个不规则图形，无论怎样也无法拼凑得上了。
　　李老太太的家雪见每星期都要去一次，她把这当成挽回自己名誉的最后一个方法。为了恢复她的神经防止肌肉坏死，雪见每次都要按摩加针灸。奇迹一般地，两个月后李老太竟然可以拄着拐杖慢慢挪动了。雪见嘱咐那个儿子，要扶着老人多运动这样有助于恢复。就这样过了半年，李老太也可以慢慢走到街上去了。
　　雪见这段时间简直是轻松到极致了，自己的名气不大，找她看诊的人也不多，每日在医院内游荡，让她生出一种有力无处用，抱负难施展的壮志难酬。
　　中医这门职业是越老越吃香，不用你打广告，把个白毛老头放在诊室立马广告效应就产生了。像雪见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学中医是很吃力的，虽然家学渊源，但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中国人固有的思维就是这样。好几位病人叫到雪见的号，进来一看是这么个年轻的一位医生，脸上就开始面露难色，说话支支吾吾。还有病人直接就告诉雪见，“我叫错了号，我要找隔壁的老王大夫的。”这种态度让雪见既受伤又无奈。
　　“从小我还没学识字就开始学习认识中药，我好歹也是学了近30年中医，我怎么说也是留学日本的医科博士，我怎么就比不过那些老头子们。”
　　雪见心里的不平衡一天比一天重，她甚至有些后悔读中医。要是自己读西医，不论内科外科，早就可以坐上主任医师了，不像现在，还是个小医生。就是继续当初的牙科，自己开个小诊所，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风险，牙医现在也是很吃香的。
　　工作上的不顺心，感情上的不顺利，让雪见对生活有些失望，这种难以排解的负面情绪无法发泄，雪见下班没事就一头扎到网上要么打游戏，要么浏览网页麻痹自己，消磨时间。一段时间下来，本以为轻松自在的自己非但没有胖起来反而瘦了好几斤。
　　周末丁美心约着雪见去喝咖啡，雪见没事就早早来到咖啡厅，自己先点了一份卡布奇诺和抹茶，然后就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咖啡厅里音乐轻柔，厚厚的玻璃将大街上的喧嚣阻隔在外面。过了一会儿，丁美心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门口，一身米色的职业装，脚踩高跟鞋，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烫得卷曲的头发在脑后高高绑了个马尾，随着她走路一荡一荡的。
　　雪见向她招了招手，丁美心加快脚步走过来，笑吟吟地坐在雪见对面。两人一见面，丁美心就用两个手指掐住雪见的下巴左看右看。“亲爱的，你瘦了。你最近不是过的挺好么，不是工作挺轻松么？怎么回事？”
　　雪见拍下她的手，无所谓地说：“唉，我在减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