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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新月 ...

  •   童磨向山下走了两步,被少女劈来的一掌死死封住了去路。

      他用以抵挡的折扇冰冷的如同寒冬之雪。

      退了两步站定,童磨笑道,“别这样,聊聊天嘛,仅仅是战斗的话这也太无趣了?”

      光甩了甩冻结的手心,无心应答。

      “你难道是要挑战上弦二的位阶吗?”

      上弦二……

      又是一个新名词。

      交手的时候,能够看到那只鬼的眼中,刻有着上弦二的字样。

      即使滞留这个时代一年了,她对于这种非人的生物的了解,果然还是太局限了。

      除了因体内的鬼血得知的鬼舞辻无惨的姓名,对于其他,看起来还是调查不够。

      在鬼王之下,明显的还有这种特殊强度的鬼存在。

      相比于之前所遇到那些鬼,对面的白发鬼,强的离谱。

      “别这么冷漠嘛。”

      光一掌劈向他的脖子。

      他似乎游刃有余。

      “哎哎,明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怎么总是想着摸我的头呀。别总和他们一样,只顾着肌肉发达舞刀弄剑,要知道血鬼术才是值得多加研究的呀!”

      他低头避让,光一掌擦过他的头顶,没有伤到肉身,只是掀飞了他的帽子。

      那白色的发顶却露着血手印般的红。

      童磨连忙抓住帽子扣回了头顶,似真似假孩子气的埋怨道,“喂喂,你这样的女孩一定嫁不出去的吧。”

      但是很漂亮的女孩呢。

      既然琴叶要走了,那也不用再担心吓到人,可以把玉壶那家伙送来的壶拿出来吧,摘下这颗漂亮的脑袋插上,一定很漂亮吧。

      银色如雪的长发啊,会像盛开的洁白梨花一样啊。

      ……啊……

      “……”拳头正中他的脸,鼻骨卡擦一声脆响,对方却视若无物,依旧自顾自一脸荡漾的念念叨叨。

      会枯萎啊……就是花期会短的……

      光:……为什么他的鬼话这么多……

      童磨猛的抬起头来,脸上四分五裂的血,他却开开心心的道,“呐呐,加入我们万世极乐教吧?我很看中你哦,血鬼术有这样的天分,很快就会升到上弦了吧!”

      虽然大人一直不让鬼聚集起来,不过他可以想大人请求一下……吧?

      “上弦已经五百年没有变化了,这样会很无聊的啊。”

      说话间,被击碎的脸又恢复了原状。

      “……”

      光面无表情,又给了一拳上去。

      那张貌似悲天悯人的半张脸都飞了出去。

      童磨眨眨眼,上弦贰的字样在眼底滚动着。

      手劲真大。

      啊,这家伙……不会是猗窝座阁下的赐血吧?这种毫无预计的暴力拳法真是有些微妙的熟悉呢。

      上一次换位战——猗窝座阁下的拳脚也是这样迅疾猛烈呢。

      想起来真是太可惜了,他吃的人太少啦!何况对营养最丰富的女孩们不感兴趣——一招败北,真是遗憾呢?

      所以说——

      “血鬼术才是王道!不如来跟我学习吧!”
      他大声的说。

      “……”

      雪刃如同刀锋。

      ——受死——

      凝固在血液中的意志突然出现,尖锐的声音刺破脑海的所有情绪。

      光避让的动作微滞。

      鲜血。

      这对于鬼的嗅觉而言,是如此显而易见。

      “?”

      光低头。破碎的长袖,左臂渗出鲜血。

      “呀嘞呀嘞,这是怎么了?”

      童磨在被切成碎屑的大树旁站定,敲着折扇,笑眯眯问道。“……突然就受伤了呢?”

      看着她瞬间绽裂的皮肤,如同干涸的河床,内里出现了浅色的白色的血肉。

      真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鬼啊。

      他记得别的小鬼好像都是黑色的血吧?

      童磨打量了一下她,若有所思道,“咦,这不会是那位大人的注视吧?”

      光擦了擦嘴角极浅的血迹,银雪色的长发沾染上几丝血痕。那张好看的脸因为鬼血的肆虐,差点维持不住人类的面容,身体的来自于光的基因渐渐流转,压制下恶鬼的鲜血,脸上的裂纹慢慢的修复。

      “……有趣。”

      上弦二歪了歪头。

      毕竟一般情况下,鬼对于无惨大人的惩罚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啊。

      在他仿若赞美的话音还未落下时,他已经随着衣袍的风声来到了光的背后。

      仿若神明的低语着,“实在是有趣,能够挽回那位大人的影响吗?”

      难怪来到这里,与他这个上弦二接触,却没有任何低阶鬼所受到的压制和恐惧。

      他话还没说完,迎脸撞上一张纤细的手。

      雪色的长发扬起,少女转过身来。

      在下一瞬间,一个天旋地转。

      咚!

      她一手握着他的脸,狠狠地砸入了地面。

      “——血鬼术——雾散莲华——”

      自莲花折扇上散开的冰棱如刀刃一般的锋利,刮出无数的血痕。

      光松开了手下的头,飞身几步后撤,离开了血鬼术的攻击范围。

      青年含笑,慢悠悠从大片的惨白血冰之中走出来。

      “作为没有位阶的鬼,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对了,你是谁转化的?”

      “是什么时候转化的?”

      “总不会是那位大人?血鬼术的风格完全和他不同呢?”他抬起折扇敲了敲下巴,“连最基础的常识都没有啊,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鬼是靠吃人才能变强的吗?”

      “闭嘴!”

      光忍无可忍。

      “终于说话了。”童磨转了转眼珠,熟练的在雷区蹦迪,“呐呐,所以你吃过人吗?”

      “没有人类的味道啊??大人一定会对你很感兴趣的吧。”

      “净化之光——驱影——”

      “血鬼术——雾散莲华”

      二人的血鬼术交织出雪后初晴的霞光。

      错身之间,光毫无犹豫挥出了一巴掌。

      几度之大,直接将那个白橡色短发的头打的转了一个圈。

      雪霰落定,抱着婴儿逃离的琴叶回头时恰好看见:!!!

      “抓住她!不——杀了她。”

      来自血液深处的,那个唯一掌控者的意识。

      童磨伸手,慢慢把自己的头又转了回来,笑容渐渐消失。

      “真是幸运的家伙——不过——既然那位大人注视着我们的战斗——那就——对不起啦!”

      “呵。”

      “血鬼术——枯园垂雪——”

      “——回溯之光——照影!”

      无数的彩光与碎片自不可知处凝聚而来。

      放出血鬼术的童磨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着周围突然变化的景色,合起了手中折扇。

      ——神子——

      ——母亲大人——

      ——不,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您是最尊贵的神子大人——

      ——教主大人——

      无数的回忆自脑海最深处浮现。

      ——童磨——

      三五岁的孩子正坐在床上,闻声睁开了那双七彩琉璃般的漂亮眼睛。

      “唔——”真是有趣极了。

      小小的孩子支着下巴陷入思考。

      为什么从几百年后的战斗中,又回到了这幅年幼的身体里。

      “神子大人,有信徒来访。”

      侍女恭敬地禀报。

      年幼的童磨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的如从前千百年所做的那样,含笑道,“把他带进来吧。”

      他穿着厚重的,层层叠叠莲花教服,容貌美丽炫目,神色慈悲又肃穆,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你是天生的神子——

      “神明一定是派你下来拯救众生的!”

      信徒怨恨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不绝。

      “为什么呢?神子大人,为什么她会离开我吗?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钱吗?那个女人……”

      神子总适时为信徒的悲惨遭遇而落泪。

      “神子,有新的信徒来访。”

      “为什么我的父母那么不公平!明明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却还要我跟随着一个一事无成畏畏缩缩的兄长做事!他会把家族败光的,他们应该把平原家传给我!传给我才是…”

      “啊这的确是太不公平了。有能力的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为什么!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我辛辛苦苦把五个孩子们养大,他去外面寻花问柳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一个私生子带回来!为什么他要抛弃我,抛弃我们的孩子!!呜呜呜——”

      杀了他。果然还是杀了他吧。

      仿佛看出了她的内心,在金色莲台上端坐的神子流着泪说,“太可怜了。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想要怎么做,就去吧。神明也会保佑你的。”

      “你所做的,就是正确的吗?”

      是的。

      难道你所选择的道路,就是必然正确的吗?

      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人们,失去家人,失去挚友,痛苦的过完这一生?

      无望而绝望。

      对于早已失去希望的他们而言,活着是最重要的吗?并不是。

      他们不需要清醒,那他浑浑噩噩,哪怕死无全尸,只要能得到某方面的一处的安慰,只要有一下的平静,他们也将他当做救命稻草,当做神明一样的崇拜。

      光看着他们。

      所谓的神子,天生有着无垢的白发,七彩琉璃般的瞳孔,而他的背后,信徒麻木,信徒狂热,信徒崇敬的上前,卑微的匍匐脚下,“教主大人!”

      “请赐予我永生吧!”

      永生啊……

      青年也不在意她并无邀请的闯入这片回忆,他微笑着,脸上带有着如神明般的宽怀和悲悯。

      那双琉璃般的瞳孔,它为他的信徒而落泪。

      他拉起信徒的手,放置胸前。

      “可怜的孩子——”

      下一瞬,那只手臂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一般慢慢消失。

      信徒的脸上却挂着沉醉的笑容。

      光一脚踹开了正门。

      身影交错之间,她扯出了那个信徒的假象。

      孩童般的神子化出青年的真正面貌。

      “真是不礼貌的客人啊。”

      如神明慈悲,却又似孩童天真残忍的青年抬眸打量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说。

      嘴上说着埋怨的话,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光皱起了眉,抬手为惨叫的伤者治疗。

      淡黄色的微光于她手心浮现。

      断臂的伤势慢慢结痂。

      但是……失去了的,总是无法再回来的。

      “喂喂只是一个记忆中的假象而已啊。”

      青年啰啰嗦嗦的,脸上挂着笑,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和和气气温柔耐心的漂亮青年,就是让人在瞬间失去手臂的罪魁祸首。

      “啊让我超度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吧!”

      “这算什么超度!”

      白发的少女开口说了她面对这一切时的第一句正面交流。

      她的目光中压抑着愤怒。

      肆意屠戮生命,任性的放纵欲望,偏偏伪装做仁慈的假面。

      明明双手,是那样的鲜血淋漓。

      “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神明了吗!”

      肉眼可见的,青年扯平了嘴角。

      ……

      战斗的余波夷平了这座寺庙。

      断壁残垣。

      冰雪冻结。寒霜覆盖。

      对立的两人在冰雪与光辉四溅之时,双双立定。

      中间隔着倾倒的横梁。

      “真是谢谢你呢。太久没见了,我都快要忘了父母是什么样子呢。啊……真是想念。”

      光抬眸。

      “想念?”

      “但从你的表情中,我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思念。”

      有些人的心里装着一头可怖的怪物,可是,它们却披上人皮伪装成血肉之躯。

      因为无法得到,反而残害着他所追求的某些东西。

      “……喂喂不要这样否定我的感情啊!我明明是这样真诚!”

      “……你确实真诚。童磨先生。但是……你努力的追求着真诚的感情,却无法得到同样的回应。”

      “……真是可悲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可真不是个乖孩子。”

      “我是说,我相当的同情你。”

      光望着他。

      蓝色的眼睛与那双美丽的却毫无情绪的七彩虹膜相对。

      “……”

      “因为感受不到,所有没有愤怒,没有自闭,没有快乐,没有恐惧。”

      天生的情感缺失。

      要么是大脑缺少了这样接收情绪的器官,要么是激发情绪的激素出现了问题。

      在共感能力和情绪获得力极端低下的同时,他又非常的聪明。他很清楚无反馈的情感不被世界所接受,于是又表现出一种更超出于常人的,极度夸大的悲欢喜乐。

      表演性人格障碍。加上严重的反社会人格。

      “……怎么会呢?我可是每天都在为我的信徒之忧而忧,为他们快乐而乐。”

      “那么你呢?”

      她问。

      “你快乐吗?”

      童磨眨了眨眼。“……?”

      他?那这东西对他有什么用吗。

      虽然他对于那种感觉是很感兴趣,但是能不能得到,也根本没有所谓的吧。

      “连自己的悲喜尚且没有,又如何体会他人的真心。”

      “如果无法明白对方的悲痛,怎么能够为他们断言生死?”

      “人们有一万个理由寻死,但有同样多的理由,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人的一生中,悲痛是难免的,坎坷是难免的,甚至于生与死的抉择,也不是不可能遇到。但是风风雨雨过后,人依然要选择面对。

      这是不可逃避的成长。

      金色的,雪色的,青色的光芒汇聚着。

      在她的胸前汇聚出一枚蓝色的晴空一般的美丽宝石。

      新的月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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