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心里》半亦小台

6、告白

　　正值深秋，天色昏暗的很快。
　　许知言送喻霜到家时，小区门口的夜灯都已经亮了。

　　“师兄，今天麻烦你一天了，谢谢。”
　　许知言轻皱了一下眉，“说好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喻霜没把许知言的话放在心上，“下次有事我能帮上忙的，你直接说就行。”
　　许知言眼中的郁色渐浓，“喻霜，你真的不明白吗？”
　　喻霜：？
　　许知言垂眼低笑，忽然对上喻霜的眼睛，璀璨如繁星，“我在追你，你不知道吗？”

　　许知言向前一步，一字一句，不容忽视：“我想让你喊我的名字，想让你坐副驾驶，带你见我的朋友，以我女朋友的身份。”
　　喻霜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
　　她的心此刻向击鼓一样，砰砰砰乱打。
　　她咬了咬唇，对上许知言炙热的目光：“你喜欢我吗？”
　　许知言回答：“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恋恋不忘。

　　但喻霜，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
　　她颤着音，不置信的问：“你喜欢我什么？”
　　小时候父母离婚，自己像个孤儿一样被丢来丢去，不受待见，要不是外婆心软，把自己养了过去，也许自己可能早就饿死在某一天了。后来，妈妈回来，弥补了自己一段短暂的爱意，可是最后生死弥留之际，她却说后悔生下自己。
　　所以，许知言的告白，喻霜第一反应是逃避和不置信。

　　许知言勾着唇，眼神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很早就喜欢你了。”
　　说完，他想去拉喻霜的手，却被猛人甩开，喻霜甚至害怕的退后了一步。
　　许知言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喻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此刻心里和脑袋了一团乱，她看着许知澜失落的神色，哑然的张了张嘴，又退后几步，飞快的逃离进了小区，转了一个角，也从没回头。

　　年少时暗恋的人现如今怎么样了？

　　曾经很火的一个帖子，下面的评论有多少是爱而不得，又或是消散于江湖。
　　喻霜也曾在这篇帖子下留言。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至此不见也可。”

　　世界太大，人总是在结伴同行时说了再见，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当年许知言退学后出国，销声匿迹。他飞向了别处。喻霜落寞过，但也认得清现实。
　　许知言不会飞向自己的人生。
　　所以再度重逢，她没有过多的期望，更不敢有什么念想。
　　直至今夜，突如其来的告白，打破了喻霜既定的人生版图。

　　盛亓刚开了一瓶酒，被人一把夺去，仰头猛灌。
　　盛亓瞪大了双眼，调侃道：“这不是许大少吗？送完小师妹回家了？”
　　许知言灌酒，不少酒渍洒了出来，浸湿了衣领。
　　盛亓察觉他不对劲，从他手上夺了酒瓶，“怎么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许知言的眼中淬着凉意和阴郁，他不接话，招来服务员又要了几瓶酒。
　　盛亓才想着定是和喻霜有关，“你是不是告白了？”
　　许知言光喝酒，没映他。
　　盛亓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且看许知言的样子，估计是告白失败了。
　　他想起喻霜乖巧的样子，没想到竟有如此魄力，竟然拒绝了许知言。
　　许知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打给谁。
　　酒吧的音乐声很大。
　　许知言皱着脸，“邹池你个狗东西，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说她喜欢我，可是她拒绝我了。”

　　哦吼。
　　果然。

　　盛亓酒也不喝了，兴致盎然的听八卦。

　　“许大少，原来你也会被别人拒绝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爆笑。

　　许知言冷着脸挂了电话。
　　盛亓趴在桌上笑的双肩颤抖。

　　许知言相貌出众，在一众酒吧喧闹中，又有着独一份的清冷，场上很多眼睛一直盯着他。
　　有个女人扭着腰肢走到许知言身旁，酒杯在许知言的酒瓶上轻轻碰了一下，若有若如的暗送秋波，“帅哥，一起喝一杯？”
　　盛亓了解自家许知言的脾气，赶忙赶人：“美女，他这会失恋了，心情不好，你别惹他。”
　　女人妩媚一笑，一手搭上许知言的肩膀，“解决失恋最快的方法，就是遇上下一个。”
　　“不如，我帮帅哥解决一下你的情伤？”
　　美女作势就往许知言身上靠。

　　许知言拿起酒瓶，隔开自己和女人的距离，面容冷峻：“滚。”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心。

　　美女见状，气的跺脚离开。

　　两个人都喝了酒，叫了代驾。
　　送了盛亓回家，许知言才到公寓。
　　进门后，他没有开灯。

　　许知言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从口袋里摸出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记得，喻霜拒绝他时，一步也没回头。

　　黑暗中，一声轻嘲。

　　一周过去，喻霜按部就班，三点一线，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偶尔的时候，她点开许知言的微信，等屏幕的暗下去的时候，才回神。

　　上京一处公司高楼。
　　许知言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许知言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去山上旅游，他和喻霜同坐缆车的时候，小姑娘恐高，不敢往下看，他握着她的手，一路上安慰她。

　　指尖的烟蒂已经灭了，身后有人出声：“喝咖啡吗？”
　　许知言收回思绪，把烟蒂扔进垃圾桶。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咖啡，许知言挑眉。

　　邹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知道你的口味，放心吧。”
　　许知言这才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上京这边我已经沟通好了，关于医疗设备的检修，会有专人负责，我也会盯着。”
　　许知言点点头，“省医院催的紧，你尽快安排。”
　　邹池笑了笑，自然的从桌上拿起烟盒，又忽的想起什么放下。
　　许知言瞧见他的动作，“戒了？”
　　邹池：“最近在备孕。”
　　许知言没在说话。

　　几分钟后。
　　“我见过周灿了。”
　　邹池眼睫颤了一下，摸出手机，“是吗？她过得怎么样？”
　　“她没有结婚。”许知言和邹池当年在同一个寝室，对他们之间的纠葛一清二楚，“她还没忘记你。”
　　邹池一直低着头刷手机，听见许知言那句，还没忘记。
　　楞了片刻后，忽然抬起头。

　　“许知言，你知道你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吗？”
　　邹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高冷沉默的少年了，如今他早已成长成上京商业的掌权人，杀伐果断。
　　“你太过理想化。”
　　“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你都憧憬着美好。”邹池冷笑着，“但是现实从不会因为你的憧憬而美好，现实只会告诉你，那一切都是梦。”
　　许知言没应声。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什么都有，总觉得有些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你觉得，喻霜当年喜欢过你，如今她就应该接受你。”
　　许知言的脸色冷了很多。
　　“无法负责的事，就不要轻易承诺。”邹池微微后靠在沙发上，眼神迷蒙，“否则，你伤害的会不止一个人。”

　　许知言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看向邹池：“你放下了？”
　　邹池眼神顿时清明。
　　他嗯了一声。

　　“可我放不下。”
　　“我喜欢她，当年没有告诉她，是遗憾。现在，还喜欢她，是在表达我的心意。”
　　“她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许知言吸了一口烟，眼眸漆黑，“当年我放弃了一件事，至今都无法解开心结。”
　　“所以，不管她接不接受，我们结局如何，此刻我爱她，不悔。”

　　邹池楞了楞神，叹了一口气，“那祝你得偿所愿。”

　　临近下班，喻霜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
　　导诊的护士进来，“喻医生，有人送花。”
　　喻霜到了前台，是外卖小哥，手里捧着白色玫瑰。
　　“是喻女士吧。”
　　“这是有人送您的花，请您签收一下。”
　　喻霜签了字，从玫瑰花种取出卡片。

　　“是我着急，惹你不快，可否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卡片上的字，她认得，是许知言。

　　“喻医生这是谈恋爱了吧。”
　　“看这认错，估计是男朋友惹喻医生生气了，求原谅呢。”

　　喻霜身后的人已经开始揶揄，追着喻霜八卦，喻霜羞哧的红了耳朵回了办公室。
　　她把花放在桌上，手机亮起。
　　许知言发来微信。
　　【花，喜欢吗？】

　　喻霜抿了抿唇，决定暂时不回答。
　　下一秒，许知言的消息又进来。
　　【收了花，当你原谅我了。】
　　【既然原谅我了，那今晚能否一起共进晚餐？】

　　喻霜拿起手机。
　　【我今晚约了人。】

　　许：【哦。】
　　喻霜盯着这个哦，似乎有一种很委屈的感觉。
　　她刚想继续回复，许知言的下一个消息又进来了。
　　【我能继续追你吗？】

　　喻霜不知怎么回答，她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那是你暗恋很久的人，难道你不想和他谈恋爱吗？另一个说：人家那么优秀，现在喜欢你，以后不一定还会喜欢你，到时候受伤的肯定又是你。

　　就在喻霜思考的这段时候，许知言的消息再度进来。
　　【可以，我同意了。】
　　【一秒内，没有回复，你也表示同意了。】
　　【鼓掌。】

　　等喻霜看到这段自导自演的回答时，她被气笑了。

　　喻霜晚上约的是周灿。
　　两人约在一个小众云南餐厅，喻霜告诉了周楠，许知言向她告白的事。
　　周灿当时正在嗦粉，惊的噎住。
　　“果然，我一早就瞧出许知言对你不对劲，没想到竟然对你图谋不轨了这么久。”
　　她眼神扫向喻霜：“你有没有答应他？”
　　喻霜摇摇头。
　　周灿一幅欣慰的样子，“很好，保持住，不能让他那么快得手，否则就不知道珍惜了。”
　　“等他追你三、哦不五个月你再答应他，让许大少也吃一吃爱情的苦。”
　　周灿俨然一副军师的谋算，当她瞥到情绪低落的喻霜，心一颤，“你不会不喜欢许知言了吧?”

　　喻霜垂下眼眸：“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喜欢他。”
　　“我，害怕。”
　　周灿一皱眉，“没有什么该不该。”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喻霜眼睫颤动，摇摇头，情绪低落，“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没进大学之前，我就知道许知言。那年高二，我母亲把我带到了丰城上学，我原本在乡下的成绩不错，到了城里，成绩下滑的很厉害，我害怕我妈失望，就拼命的学，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进入年纪前二十。”
　　“那个时候，许知言依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在高三，在我的对面楼，长得好看，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他是万人瞩目的焦点，我在光荣榜前偷偷看他的照片，看他的成绩，觉得他好厉害，他又有很多朋友，总是笑着。他拥有的那些都是我无法触碰的东西。”
　　“我很羡慕他。高三毕业，他众望所归，成为当年的省状元。他离开学校的那天，我的老师是我母亲的小学同学，帮我要到了许知言的笔记。”
　　喻霜永远都记得那天，她躲在墙边，看着许知言笑着肆意，同每一个人打招呼，老师走到他面前，说明来意，他笑着点头，略过老师看向喻霜所站的方向，喻霜被惊了一跳，连忙躲了起来，许知言没多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交给老师。
　　老师表示感谢之后，把笔记交给了喻霜，然后教导她要爱惜，要继续努力。
　　喻霜一直低着头，指尖触及到本子上的余热，眼眶早已湿红。

　　有些人，是月光，有些人，是尘土。
　　周灿的心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一般，闷闷的。
　　她还想劝一劝喻霜，又听她说：“我奶奶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小倒霉蛋。看来还真是。”
　　喻霜是笑着说的。
　　可周灿知道，喻霜受了多大的伤害。

　　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