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我》墨水人丹迪

7、我要辞职！

　　左歆在涂玉华的门口停顿了一小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辞职，但绝对是心情最复杂的一次。
　　涂玉华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有想法有魄力的人，只是相处久了，她才慢慢发现对方的种种勇敢决绝背后隐藏着的是极端的自私与点点刚硬。左歆明白现在的世道想要活好的确很难，尤其是她们这种拿了困难剧本，没有背景和力量加持的人，所以她有时候理解涂玉华流露出的铁石心肠，但是她不能接受的是涂玉华只是简单地拼命挤压手下这些员工的生存空间与利益，却不断地贴补着嗜赌成性的母亲，供养没有上进心的弟弟。涂玉华是挣了一些钱的，但这些钱无不是从这些可怜的员工身上榨出来的血汗，她没有回馈这些为她卖命的人，却把那些钱都贴在了家人身上。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是个好女儿，好姐姐，但绝不是一个好朋友也不是合格的好老板。
　　左歆起初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强烈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而不计回报地帮助支持涂玉华的，她不满原来的厂子派系复杂，不满她们这样没有关系的人总要被迫干最重最累最繁琐的工作却拿不到相应的合理报酬，不满那些阿猫阿狗一样的人物也可以凭借莫名其妙的关系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为所欲为。左歆和单梦珂心里也窝着火，有好几次左歆都差点甩手离开，但考虑到当初介绍自己来这里的亲戚的面子，还是努力地一忍再忍。单梦珂则没有多少选择，她的性格有点懦弱和没主意，尽管很不开心却毫无对策。
　　她们当初两个是办公室文员，一个是财务人员，因为相似的背景与遭遇而走在了一起，互相心疼。在涂玉华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那个让她们除了愤怒别无其他感情的地方。
　　涂玉华虽然充满了勇气、不忿与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刚开始的时候却毫无章法，带着她们开过小吃店，也带她们卖过服装，可惜全都失败了，后来才通过一个做酒店管理的朋友拿到了一些代订机票、车票以及演出和旅游经典门票的业务，另外也会接一些散客拼成小团给一些有业务来往的旅行社，赚点代理费和手续费。凭着这些小活儿，她们终于成立了现在的这个小公司。
　　左歆深知一路走来大家的不易，她的心里对这个公司和公司里的人都有感情，但是一点一滴的不满已经潜滋暗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并且在她失恋之后涂玉华的态度这根导火索面前轰然爆裂了。
　　涂玉华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啪啪啪地打着字，满脸都是不悦的黑气。
　　左歆进去之后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涂玉华停下手里的动作，恶狠狠地瞪着左歆。
　　“我是来辞职的。”左歆说。
　　“你是认真的？”
　　“嗯。”
　　“你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
　　“以后这个公司肯定会做大做强！每个在它创业初期付出过汗水的人都会有丰厚的回报......”
　　左歆一下子笑了。
　　“你笑什么！”涂玉华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你真的觉得就你现在这种管理方式，这个公司能够做大？”
　　“当初那个厂子里的那些混蛋还说咱们离开那里注定一事无成，肯定什么都干不成呢！你看看现在，不是公司和业务都有了？你知道上次我见到厂子里的小陈她对我是什么态度吗？以前啊，总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呵呵......”
　　“嗯，就是一个小厂里的某个不重要的小人物的态度就能成就你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吗？你不觉得自己活得不值，追求的东西也很廉价吗？”
　　“哈！当初跟我一起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那时候涂姐长涂姐短的人是谁？”
　　“人和人的思想都是会进步的，如果人永远停滞不前，那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你不只没有进步，反而在不断地打洞，这样的生存方式我没有办法认同。”
　　“得了吧！就你高贵，就你厉害！你那么厉害怎么连大学都没有读呢？”
　　“你这样有意思吗？我是没有读大学，原因你很清楚，但是就算没有读大学，难道我就应该在坑里溺死却不想着自救和改变？你不是一直也在努力么？只不过我和你努力的方向和想法不同罢了。”
　　“你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吗？不上班有理了？”涂玉华吼道。
　　“你有过对我的一点点关心和理解吗？”
　　“职场不相信眼泪！”
　　“呵呵，那你流过的那些泪呢？你拿公司的钱填补过的你家里的大坑呢？”
　　“你不要太过分了左歆！”
　　“过分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自己想想对得起这几个年轻单纯的跟着你苦干的职员吗？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行了，不必罗嗦了，我妈生我出来可不是让你来侮辱的！”
　　“侮辱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赶快把我的工资结给我！”
　　“你想得美！没有工资，没有补偿，想走就给我赶快消失！不过以后你死你活都跟我没关系！”
　　“放心，我绝对不会回来找你！但是如果你不把工资给我我就去告你！”
　　“告我？凭什么告我？我有跟你签过合同吗？”涂玉华忽然靠在椅背上得意地笑了起来。
　　“呵呵，对呀，没有合同，你也没有给我们交过社保，对吧？如果我去告你，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吗？别忘了考勤表和工资表一直都是我在做！”左歆毫不退让地瞪着涂玉华。
　　两人相持了一会儿，涂玉华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充满怨毒地点了几张薄薄的钞票丢给左歆。
　　左歆抓起桌上的钞票头也不回地出了涂玉华的办公室，重重地甩上了门。
　　左歆看着手里可怜兮兮的钞票，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付出就值得这么几张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