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不是人》悖论青春

32、收到礼物的天师

　　南来雪很快就赶到了姜汜的家。

　　“来，把你怎么认识司安先生的，以及你们怎么相处的，都跟我说清楚。”她盯着姜汜，严肃道，“你不是去见薛航了吗？”

　　“其实修复阵法的方式，就是司安先生告诉我的。”姜汜缩在沙发里，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因为也没什么好瞒的，何况他一共就见了司安两次，很快就把细节说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后，南来雪陷入沉思：“这都行？”

　　“我也不知道啊……”姜汜捂脸，“太突然了。不过，要是司先生愿意出手，灵灵的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了？”

　　“哦，还有灵灵。”南来雪揉揉太阳穴，“她的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事。你知道怎么结契吗？”

　　“知道……一点。”姜汜试图比划，“双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各自奉上心头血和一缕魂，就行了。”

　　“就行了。”南来雪重复，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你这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姜汜：“……”

　　“边行澜没给你发资料吗？快看！”南来雪扶额。

　　姜汜这才想起来这一茬，赶紧摸出手机看了起来。

　　完整契鬼术分为三环。

　　第一环，请鬼。

　　找好鬼门，奉上祭礼，行引鬼术，把鬼怪从深界召唤来人间。

　　要是鬼怪本来就在人间，那鬼门就不需要了，可以直接“奉礼”。

　　第二环，换命。

　　契鬼之所以能稳定在人间存在，其实是分享了天师的“命”。

　　天师需要把自己的“命格”分一半给契鬼，作为一种庇护，让契鬼得以安稳行与人间。

　　这一环需要复杂的仪式，姜汜一看就头痛那种。

　　第三环，栖身。

　　选一样契鬼平时依附的东西，作为它行走人间的“本体”。

　　比如南来雪的手镯，边行澜的十字架。

　　契鬼仪式末尾需要契鬼进入凭依物，并奉上一缕魂，正式成为天师的一部分。

　　——从此命运相连，祸福与共。

　　契鬼仪式越复杂、越完备，天师与契鬼之间的联系也会越深，能借用的力量也越多。

　　总之，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就行了。

　　其中，第一步的祭礼代表着天师的诚意。契鬼越满意，成功的几率越高。本质上，这是为了安抚鬼怪。

　　“可是司先生哪里需要我安抚啊。”姜汜抓抓头，“他安抚我还差不多……”

　　“他都跟你要祭礼了，你说呢？”南来雪很铁不成钢的道，“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司兰章这种出身名门的体面人，是很注重这些仪式的！”

　　“可我只是个小土狗。”姜汜无奈，“文档里面也没说祭礼需要什么啊。”

　　“常见的是牲畜，点心那些，固定的几套。”南来雪挥挥手，“你肯定不能用这种。也有送武器的，送玉器漆器的，以前那些时候，还有献祭活人的……”

　　“那，南姐当年备了什么啊？”姜汜问。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南来雪摸摸手镯，温和一笑，可姜汜莫名觉得发冷，“我算是帮小桃报了仇，那些恶人的下场就是我的祭礼。”

　　姜汜想起那些厉鬼弹珠，沉默了。

　　司安大佬就算有仇人，也轮不到他啊……

　　“总之，重要的是心意。”南来雪敲敲茶几，“要得体，要郑重。普通的礼物不行，你能奉给司先生的东西，人家也看不上。”

　　姜汜痛苦的往后一躺：“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所以我来帮你了。”南来雪叹气，“也不知道司先生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不要说的那么怪啊。”姜汜心累，并试图挣扎，“南姐，你觉得我送给司先生一部手机行吗？下载上七八个游戏，几百部电影那种。”

　　“……我劝你不要。”南来雪眉头狠狠的抽了抽，“别的先不说，越强大的越容易让科学产品失效，你确定司先生能用手机吗？”

　　姜汜又缩了：“那还能准备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忘了把承载物也一起选好，这我也不能替你做主。”南来雪叹气，“司先生说时间了吗？”

　　“呃，好像是说七日后。”姜汜眨眨眼，“姐，我还要在人间找界门吗？我可以直接去深界见司先生的啊。”

　　这倒是个问题。南来雪也没遇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她也头痛起来了。

　　“界门不用你担心，反封处监控的界门多了去了。就算没有，从今天起遮蔽上七天也可以。”说完后南来雪自己也一愣，“正好是七天。”

　　“我慢慢想吧，谢谢南姐替我担心了。”姜汜叹气，“真是……”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南来雪蹙眉。

　　“那倒也不是。”姜汜摆摆手，“我也是普通人，也会做白日梦，在刚刚见到司先生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是幻想归幻想，真到了这一步，肯定要不知所措的。”

　　少年脸上浮现出苦笑：“我自知不是什么少年漫主角，和司先生这样的存在更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在深界睡龙椅，一个只有破沙发，怎么都扯不到一起去吧？”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不要妄自菲薄。”南来雪轻叹一声，“也不要太思前顾后，你很好，做你自己就好了。”

　　姜汜点点头，突然一乐：“南姐，你看我像不像突然接到了入宫选秀圣旨的平民女孩啊，一边期待好日子，一边担心宫廷生活太可怕。”

　　南来雪：“……还挺形象。”

　　姜汜到底是那个乐天派。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都不会为此挂心太久。

　　总归是要生活的嘛。

　　这么一想，他姜汜，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有契鬼的天师了！！！

　　送走南来雪，姜汜开始打扫卫生。

　　他只有小小的两室一厅，别的没有，不过干净还是能做到的。

　　认认真真打扫完家里，姜汜犹豫着站在了另一个卧室门前。

　　这……是师父的房间。

　　师父出事以后，姜汜就再也没有推开这扇门。

　　他把师父留下的东西和那些过去的时光一同留在了这扇门后，好像能假装她从未存在过，或者说，装作她从未离开。

　　可是生活总要继续。

　　契鬼啊……

　　姜汜这么多年都没有结契，其实并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契鬼。

　　或者说，并不是找不到硬条件合适的。

　　他始终觉得，契鬼这种存在，就像……多了一个家人一样。

　　分享自己的生命，共度以后的人生。等到他要死了，契鬼可以把他吞噬掉，他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这就是姜汜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不得不承认，他……太孤独了。

　　师父在的时候还好，他还有资格挑挑拣拣，有资格期待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如今，他孑然一身。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是个鬼对他好点，他都愿意和对方结契。

　　他也知道自己很傻，可是他就是固执的想把契鬼当做家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需要一个家人。

　　那位司安先生，真的想和他结契吗？真的愿意迈入这间小小的房子，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吗？

　　他是不是也能成为他的家人，像厉鬼妈妈熊爸爸一样？

　　姜汜不知道。

　　但是，他报以期待。

　　顺利的话，七天以后，这栋房子就要迎来另一位主人。

　　而姜汜也会迈入另一种生活。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但总归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不能被困在过去了。

　　站在门口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准备，姜汜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屋里的摆设很简洁，面积要比他自己的房间小不少，显得有些逼仄了。

　　窗帘半掩着，单人床整整齐齐，一边的书案上摆着毛笔架笔洗等物。

　　姜汜打开墙上的衣柜，里面只挂着几件堪称破旧的素色道袍。

　　看不到什么私人的生活痕迹，也没有照片，没有常见的女性用品。

　　这房间，就像一个随时准备离开人间，所以不愿意多留下半点麻烦的人在居住一样。

　　姜汜的心脏突然难受起来。

　　他的师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怎么……记不清了呢？

　　近乎茫然的站在这间小房间里，姜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呢？

　　对着空荡荡的衣橱发了一会呆，姜汜抹了把脸，在房间里继续翻找了起来。

　　他总觉得，师父应该会给他留下些什么。

　　房间就这么大，姜汜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床底下，有一个小木盒。

　　没有上锁，姜汜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纯白色观音坠。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入手冰凉，光滑而细腻。

　　雕工略有粗糙，雕出的观音却面目慈祥，唇角含笑，比常见的观音要漂亮的多。

　　没有其他的东西，没有留信，没有嘱托。

　　但是姜汜明白，这是他的师父为他准备的承载物，他未来契鬼的栖身之地。

　　难以言喻的酸涩突然涌了上来，姜汜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空了一块，连同灵魂一起，茫茫然无所依靠。

　　他突然就很想哭。

　　失去最后的家人后一直坚强独立生活到今天的少年跪在地上，就这样抱着小小的木盒，趴在单人床边痛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残酷的现实。

　　——世界上最爱的他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