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不是人》悖论青春

17、深界逃命的天师

　　一步。

　　熟悉的、阴冷粘稠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包裹着他下沉。

　　落下。

　　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涌入鼻腔，身边的温度宛如寒冬。姜汜睁开眼睛，眼前是弥漫着的血雾，还有不变的血月。

　　没有鬼王。

　　少年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妈呀……

　　只有真的和鬼王脸贴脸，才能体会到这种可怕的压迫。姜汜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了，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无力。

　　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意……

　　宛若天灾。

　　短短的对峙已经消耗了姜汜全部的精力。他甚至没有心神去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能力暴露了有什么后果、目前的处境是不是安全的、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劫后余生之后，他什么都不想干。

　　只要这么坐着，什么都不思考，什么都不做，听着心脏不断的跳动，就足够幸福了——

　　活着，真好。

　　放空了大半个小时的头脑，姜汜才缓过来，眨眨已经干涩的眼睛，转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回头，一张距离姜汜不足十厘米远的血肉模糊的扁平鬼脸就出现在了姜汜面前。

　　姜汜：……

　　坐在姜汜身边看他的鬼：……

　　愣了三秒，姜汜连滚带爬的跳起来，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我超！”

　　他下意识的一摸口袋，入手却是光滑织物的触感——对了，来到深界以后，他的衣服也是随机投影的——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是一条纯白的连衣裙，脚下甚至还是一双小高跟。

　　姜汜：……

　　他冷静的抬起头来，对面那个整张脸都血肉模糊宛如一个红白黑混在一起的饼、脖子形状也很扭曲的鬼好像也被他吓到了，同样往后飘了三米。

　　很好，没有符箓，没有武器，没有隐藏人类身份，面前有一个至少是大鬼的鬼，地狱开局。

　　所以现在怎么办？

　　和鬼面面相觑的姜汜沉默了一下，俯身脱下了两只高跟鞋。

　　鬼：？

　　它好奇的飘了过去，想看看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只见少年胳膊里夹一只鞋，手里拿一只鞋，然后解开了自己的绷带、扯开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的伤口，蘸着新流出来的血，在地上画了一条长长的血线，然后，转身就跑！

　　扁平脸的鬼愣了一会，勃然大怒，抬腿就要追他。没想到血线突然散发出红光，一道红墙凭空出现，把它弹了回去。

　　它直愣愣的爬起来，再冲，再弹，再冲……重复了几次，它才反应过来，还可以绕过墙去追。然而此时，姜汜早就跑远了。

　　徒留它一个鬼，在残破的天台上吹风。

　　这时候，姜汜甚至已经跑到成行中学外围了。找了个角落停下，他缓了缓，慢慢的掀起了裙摆——看清楚后，他松了一口气，打底裤真是好文明！

　　那只鬼没追上来，附近也没有其他鬼怪，姜汜坐到地上，重新把伤口包扎好。然后，他又用高跟鞋尖锐的鞋跟，划开了连衣裙的裙摆，撕下了长长的两条布条，把双脚仔仔细细的缠了起来。

　　深界的成行中学一直没有什么鬼怪残念，估计是因为之前封印了红头花鬼王，没有鬼敢靠近……嗯？

　　不对啊，如果说，红头花鬼王是被封印在深界，那么，在没有界门的情况下，她是怎么回到人间的？

　　要是她被封印在人间，那么深界的鬼怪们惧怕的，又是什么？

　　这么一想，姜汜毛骨悚然。

　　要么，这里有一座稳定的界门——五十年前，那位文景玉把鬼王打回深界，并且封印了界门，而现在鬼王又通过界门溜了出来；要么，鬼王自始至终都在人间，深界有着其他的可怕存在。

　　不管是哪一种，姜汜都必须立刻离开了——

　　前者意味着红头花会追过来，后者意味着不明的危险，姜汜一个都应付不了！

　　想通以后，穿着白色残破连衣裙的少年重新站起来，拎着两只高跟鞋，撒腿就跑！

　　深界的地面大都是残破的，不时还有尖利的荆棘刺破地面，其他植物也多生着诡异的利齿，泛着不详的光彩。同时，还有很多恶心恐怖的虫子盘踞在路面上，带来视觉和物理上的冲击。

　　即使是这样，没有鞋子的姜汜也不敢停下。他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追上来，能做到的就只有尽力的逃。

　　仿佛永无止境的奔逃。

　　姜汜倒并不觉得多么绝望，反而有点诡异的……怀念。

　　身处绝境，毫无反抗的能力，等不来任何人的帮助。

　　唯一能做的，只有逃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忍受这样的痛苦到底有没有必要。

　　锋利的地面划破了脚底，不能停下；双腿逐渐变得沉重，不能停下；喉咙逐渐弥漫出血腥，不能停下；哪怕伤痕遍布全身，血液都要流尽，也不能停下。

　　曾经的姜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深界摸爬打滚着求生的。

　　而现在，他已经是个有自保能力的大人了。

　　再次回到同样的境地，面临着比曾经还要恐怖的威胁，姜汜能做的，还是只有逃跑。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去怀疑忍受这样的痛苦是不是真的有意义了。

　　答案当然是——

　　为了活着啊。

　　哪怕这样狼狈，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因为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因为姜汜真的很想活着回去。

　　所以姜汜毫无动摇，眼神坚定的往前跑着。甚至跑的时候，还想好了今晚的计划。

　　这片区域，他也曾来过。从这里跑回“家”的路，他也记得。

　　目标很简单——撑过今晚，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在“家里”返回人间。

　　夏天的雨季总是短的，第二天是晴天的可能性很大。万一不是，那就到时候再说；能力暴露的事，也可以等着出去了再考虑；怎么对付鬼王，那更是遥远的事，姜汜不愿意多思考半分——他要尽全力让自己能活过今晚。

　　今天和平时可不一样，今天他没有恶鬼图伪装，完完全全是一个活人。也就是说，深界所有的鬼，都会是他的敌人。

　　正在想着这件事，姜汜突然感觉身后有了一点异样的冰凉。这点冰凉贴上了他的脖子，停留了一阵，似乎有继续下移的趋势。

　　就像是什么冰冷的指尖。

　　姜汜面不改色。

　　早在天台上划那条血线的时候，他顺手做了一件事——他在两只高跟鞋底，都写上了符文。

　　左脚的鞋子，写的是“滚”！

　　冰冷的感觉更近了，有谁的声音幽幽传来——留下来，陪我一起……

　　就是现在！姜汜握紧了左脚的高跟鞋，狠狠往后一抡！

　　“啊！！”

　　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凉意瞬间散去，姜汜甚至不敢回头看看自己的战绩，只是加快了速度，跑的更快。于此同时，他拔下了一根头发扔到地上，念了一句咒文——

　　头发无火自燃，几乎在落到地上的瞬间就燃烧殆尽，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那里传了出来。

　　周围似乎有了什么异动，空气中的寒意加重了。

　　这是引鬼香，而能被它引来的鬼，都是对活人的生命有觊觎之心的鬼。

　　就让它们陪你一起吧！

　　姜汜快快的跑远了。

　　有时候，他觉得他这种逃跑，甚至带着一点趣味性。就像什么跑酷游戏一样，他自己就是其中逃亡的主角，身后追逐的怪物永远不会停下来，而他要做到的就是一命通关。

　　“游戏”开始到现在，最多也就过了一个小时，外面应该还没有正式进入到夜晚。而他现在已经接近了中心区，新舍区则在更远的地方。

　　找了个残念比较多的地方喘息了一会儿，姜汜开始思考：单纯用来赶路是用不了一晚上的，他需要找个地方把时间熬过去。

　　去哪呢？

　　新舍区按理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姜汜最熟悉那里——可是上次的巨兽他还记忆犹新，在有准备之前，姜汜不敢去惹它。

　　天北区肯定不能呆；其他几个区也都差不多，不怎么熟悉，也不想去。

　　那么……中心区？

　　说起来，反封处离这里不远。要是他能在反封处“登出”，就不用熬到白天了！

　　姜汜眼睛一亮，又飞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不知道反封处对他能力的态度具体是什么样的，他不能贸然把这件事暴露给更多的人。而且，他印象中，深界的反封处附近，同样没有什么残念。

　　说不定没等他过去，就先阵亡了。不过等他这次生还以后，倒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

　　那么……

　　还有一个选择。

　　记忆中，似乎有人告诉过他，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可以去皇宫躲一躲。

　　是谁？是师父吗？会对他说种话的，似乎也就只有师父了。可是为什么想不起具体的情况？甚至，他连师父的样子，都不太记得了……

　　姜汜恍惚了一瞬间，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

　　什么是应付不了的情况呢？人间有蹲他的鬼王，深界又遍布敌人算不算？

　　好像是算的。

　　那就去皇宫看看吧，见事不妙就逃跑。

　　休息的差不多了，停留在一个地方并不安全，姜汜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燕城的皇宫，是八个朝代的皇宫。辰国立国前，短暂的新朝也选择了这座皇宫；而被新朝推翻的封建王朝大兴，同样做过皇宫的主人。

　　然而，作为燕城人，姜汜从来没去参观过这座皇宫。

　　皇宫作为知名景点，每天参观的人多不说，票价也不便宜，属于姜汜想不到需要去的那种。

　　而今天，他居然要在深界参观皇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