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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悲剧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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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盘古之源回来已过千日,魔界在魔王紫丞的领导下恢复了往昔繁荣,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
楼澈几乎成了所有的魔界子民都知道的名字。
那是一个仙人的名字,却不是一般仙人的名字。
他是魔王的终生好友,是炽仙军相丹之徒,却也是魔界的恩人。
他曾经几度与魔王联手退曹军、抗仙士,救魔族于水火;他曾经为解开仙人施加在魔族身上不公的禁锢,与魔王一同上天界、战金神,义无反顾;他曾经嗜酒如命,与魔王对饮三天三夜,醉倒也不肯认输;他曾经善易容,智捉采花贼、假扮穆月香,连魔王也一度为之倾倒……
只是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已不知所踪。
魔王不知,首辅不知,魔王和那个人的挚友们也不知,仿佛这个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其实,不是不知,只是不忍再提起。
有人议论,魔王紫丞薄情寡意。
因为魔王回到魔界三年未曾下过一道命令或是派遣什么人去寻找楼澈,因为魔王在魔界三年每日只顾工作应酬从没有祭奠缅怀过这位好友。
每每这个时候地座使就会第一时间间冲了出来。
然而,话刚出口,泪就装满了眼眸,一头扎到随后追来阻止她闹事的山座使怀中,再也说不出完整词句。——他们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将少主一手带大,一直陪在少主身边,怎么可能不知。终日沉浸工作的原因,独坐屋顶无眠的原因,笑容不再的原因,无人可倾诉,无法再出口。那些沉没了的原因,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
那日,璎珞姑娘怒气腾腾地杀进魔殿,驱赶满殿士官,气急败坏地指责少主的模样她还记得。
少主什么也没说,只是谴退了所有人,让璎珞姑娘靠在他怀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璎珞姑娘肿着一双桃子眼匆匆离开了。几日后,她再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甩下了一张喜帖——璎珞与孙桓的。少主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并送去了贺礼。
于是那个曾经扬言“如果他们得不到幸福,我也不要幸福”的美丽女人出嫁了。
后来,南宫小子与公孙婉儿大婚。
她,鹰涯跟随少主,赴约参加。那被满目喜悦的红映得愈发苍白憔悴的脸,她不曾忘记过。少主送了两份大礼——一份是少主的,一份则是代替南宫毓的师傅,那个曾经说“无论如何也要为南宫小子筹办一次天上天下绝无仅有的婚礼”的人送的。
之后,南宫夫妇让他们的四个孩子认少主和那个笨蛋仙人做了义父。
现在那四个孩子已经咿咿呀呀能说会道活蹦乱跳了。
再后来,腾蛇前辈被不知被谁灌醉了,大闹魔界,耍赖似的一定要找楼澈学博弈。不教他,他就放火烧了整个魔界。少主当时的脸色比纸还白,一面应付发酒疯的腾蛇,一面谴人快马请来勾陈前辈。勾陈前辈一来,冷笑一声,不顾腾蛇前辈的死命挣扎就将腾蛇前辈捆好拖走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腾蛇前辈都不曾来过魔界。
但是那之后,少主也大病了一场。
那之后,少主再上熏风午原讨熏风,准备带着熏风再上月陵渊赴一年一次的约会。
女英雄苏袖终于忍无可忍,夺过熏风一干而尽,然后大骂少主“傻人”,拂袖而去。其实,大家都很感激苏袖的。当时,少主大病初愈,根本受不了月陵渊的寒冻。这一去,只怕又是大病一场。
苏合为了向少主赔罪,便将熏风不传秘方给了少主。只是,少主年年酿熏风,年年无人喝。
……
忽来惊呼打断她的思绪。不等众人反应,琴瑚和鹰涯已经回到了紫丞的身边。蜡白的脸色面如死灰,苍白的薄唇血色全无,消瘦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病榻之上的少主已经失了昔日的光彩,如果不是她看着他一日日消沉脆弱下去的,她一定不会相信那是她最爱的少主,她最完美的少主,她最温柔的少主……不知为何眼前又模糊了。就算她知道,她也宁愿什么都不明白不相信。
突然,琴瑚听到床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轻轻呢喃,几乎反射性地扑到床边。“少主?”
少主的声音却似云端一般飘忽,好似梦中一般飘渺。
“澈……楼澈……”
听清楚紫丞的话的她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
多少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少主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就在这一刻,琴瑚才猛然发现,自从那日从盘古之源回来,少主就没有在人前提起“楼澈”这两个字了。
她还是一块玉佩跟随着那个人的时候,曾经听那个人说过
——爱,如骨鯁在喉,绞痛在心,却难吐露。
她当时并不明白,直到她的爱渐渐从她身体里抽离。
如今,她终于明白:
楼澈,这两个字就是那个深深地生在少主喉中的骨鲠,一根已经深扎在喉头,生在肉上的鲠!
“少主,你要我们去找楼澈吗?”
突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琴瑚甚至感觉那一瞬间少主连呼吸都停下了。最后少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懊悔地合上了眼。
于是,那一日,魔界倾其兵力而出,只为找寻一个名叫“楼澈”的仙人。
天下人不知,以为那名叫“楼澈”的仙人招惹了弥天大祸,不敢匿藏。
然而,一日不得,一月不得……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岁月可以像流水一般消逝,然而少主的生命却已像即将流失殆尽的沙漏一般不能再等。
魔界收回了所有的兵力,召回了所有在外的子民。
就在魔界撤兵后的某一天,西魔界的天空突然飘起飞雪。漫天的飞雪掩盖了漫山遍野泣血一般的霜红,犹如西魔界家家户户门前飘荡的白绫一样,洁白,冷漠,空寂得令人心死。
一抹洁白的身影从天而降。
落在西魔界,一片寂静无声的皇宫前。
然而,没有欢迎,没有微笑,甚至连一句问话也没有。
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不语。
明明硕大一个皇宫,明明聚集了这么多人,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寂静得像个坟场。
她目送那抹白色的身影步入少主的寝宫。
她曾想象过少主看见那个人时的情形,此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那双深邃深情的眼眸,不会再有那捉摸不清的爱恋。
——那片似笑非笑的唇腼,永远无法亲吻那个人的脸庞。
——那个深沉稳重的怀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温度。
——那个温柔的情人,再也不会起来拥抱这个迟到的情人了。
——她的王,她的少主,已经,沉睡了,永永远远地沉睡了。
太迟了。
一切都来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