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深时》余未然

3、第 3 章

　　林榆一晚上八百个睡姿。
　　在她第八百次把脚横叶时深脖子上时，终于天亮了。

　　叶时深迷迷糊糊间感觉快喘不过气了。
　　半眯着眼，发现林榆整个人搂抱着他，像只八爪鱼一样黏着他，她昨天晚上抱着睡觉的毛绒玩具此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叶时深仰仰头，轻轻扒开她搂着他脖子的手臂，透口气。
　　见林榆有要醒的迹象，叶时深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林榆不满的哼了哼。换了个姿势，把他搂得更紧。
　　叶时深无声勾唇。
　　噗，像在哄小孩。

　　林榆小时候很爱哭，很黏李女士，像李女士的小跟屁虫，走哪跟哪，李女士上个厕所都要给她搬个小板凳让她在门口坐着等。
　　不过也有出意外的时候。
　　李女士有次得流感住院，林爸爸没办法，只能把林榆送去叶家，让叶家夫妇帮忙照顾。
　　陆女士可高兴，她太喜欢女儿了，之前就经常抱着叶时深往林家跑。自家儿子随她，每次去林家都给林榆带自己的玩具给她玩，摸摸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脸，爱不释手。
　　林榆白天还很安分，跟叶时深玩得很开心，晚上就不行了，想妈妈了。又还不会讲话，只能哭。
　　陆女士抱着哄了好一会儿都没用。
　　叶时深站在旁边一脸担心，手上还拿着林榆喜欢的毛绒玩具。
　　他小脑瓜想不通。妹妹怎么突然哭了？是不喜欢他吗？还是不喜欢这个玩具了？
　　“深深，过来过来。”陆女士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好，把林榆安放在他旁边，“看着妹妹不要让她掉下去啊，妈妈去泡奶奶。”
　　“好。”
　　叶时深抬起小手拍拍她的后背。
　　林榆“哇”的一声，抹着眼泪，转身扑到他怀里，小手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脖颈处，哭的泣不成声。
　　叶时深不敢动，只好搂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妹妹身上香香的。
　　叶时深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扶扶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等陆女士拿着温热的奶瓶回来时，林榆已经趴着叶时深身上睡着了。
　　“妈妈…”叶时深小声喊。
　　陆女士摸摸他的头。打算把林榆抱起来。
　　林榆哼哼唧唧，手却死死的抱着叶时深。
　　陆女士拿她没办法。
　　叶时深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妈妈，手还紧紧的搂着妹妹。
　　“妹妹今晚跟深深睡深深的小床好不好？”陆女士征求他的意见。
　　“嗯！”叶时深眼睛亮亮的。
　　于是乎，叶时深当了一晚上的人肉抱枕。

　　林榆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像往常一样，林榆伸手去床头摸索手机。
　　摸索了半天没摸到，倒是摸到了某人的脸。
　　林榆心下一惊。默默收回手，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起床。
　　才刚缩到床边。
　　“咳咳。”
　　林榆顿住。抬头看一眼。
　　目光对上少年墨黑色的眸。平心而论，叶时深长相俊美，没有一点攻击性，再加上双眼皮桃花眼，更加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但林榆是知道的，这人就是表面小白兔，内心腹黑的要死，心里一万个心眼子。

　　某人初中就是凭这张小白兔的长相蛊惑了不少小女生，初中三年情书零食就没断过，虽然零食都进了林榆的肚子，但她还是很气。
　　原因是叶时深每天都要等她一起回家，搞得高年级的学姐们以为她是他女朋友，背地里威胁恐吓她不少次。林榆觉得很困扰，想跟老师反映，又怕老师觉得她不务正业早恋，再加上叶时深在尖子班学习成绩优秀，老师就更加会觉得是她在影响叶时深学习了，到时候再叫家长，她不想让父母们担心这种小事，所以只能忍着不说。
　　导火索是有次在食堂，有个学姐故意把饭撞她身上，完事还故意怪她不长眼，林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话语很难听，林榆一句不落的听在心里，每一个字眼都在刺痛着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谩骂声、嘲笑声越来越大，快要把她淹没了。
　　林榆对上她的目光，组织语言，开口。
　　“同学，我根本没碰到你，是你自己…我们可以去调监控的…”声音淹没在同学们的杂音中。
　　良好的家教让她说不出一句脏话。
　　这几天的委屈、憋屈让她声音哽咽，漂亮的眼睛通红蓄着泪水。
　　对方得意的样子在她视线里模糊。林榆知道，她又被整了。
　　“林榆！”
　　叶时深的声音透过喧闹的人群传入她耳中，下一秒他从人群中挤进风暴中心来到她面前，少年单薄的身子挡在她面前。
　　林榆眼泪滑落，叶时深的背影变清晰。
　　林榆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像抓住她生命中的救命稻草。
　　少年伸手回来摸摸她的手背，笨拙的像安慰小猫一样的方式，她却很受用。
　　这场闹剧那天是怎么收尾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叶时深出现的那一刻她悬着的心就落下了。
　　她无条件的信任他。
　　后来叶时深在学校频繁的出现在她视线里，球场上，借书馆，小卖部，甚至是厕所门口。那些小姑娘不再找她帮忙送东西，也没有人再找她麻烦。
　　林榆想跟他说谢谢，又觉得变扭，只能笨拙的改为给他送水送零食。
　　叶时深很受用，总是趁她给自己送东西的时候摸摸她的头，看她在朋友们的起哄下脸红彤彤的样子，然后笑着叫她“笨猫”。

　　“笨猫。”叶时深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还不打算起床吗？”
　　“叫什么叫，不是在起嘛。”林榆不满的爬起身。
　　叶时深伸了个懒腰，抓了抓头发，坐起来。
　　“诶你又重了不少啊，该减肥了啊……。”
　　她不重，他就是喜欢逗她。
　　“滚啊死兔子。”林榆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拖鞋一脚踢远，然后去洗漱。
　　叶时深老喜欢叫她笨猫，她气不过，故意叫他小白兔。叶时深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
　　叶时深勾唇。

　　两人洗漱完，下楼吃早餐。
　　早点铺是张奶奶家的。张奶奶儿子一家都在外地，过年才回来，张奶奶已经快七十岁了，张爷爷前几年生病去世了，现在她一个人住，闲不住，所以叫儿子把这家店盘下来，开早餐店。张奶奶很慈祥，因为也算是看着叶时深林榆长大的，所以对他们非常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拿给他们，像亲奶奶一样。
　　林榆是典型的窝里横，特别是一靠近叶时深就闲不住，从家里到早餐铺，她时不时悄悄抬脚踢叶时深，时不时抬手给他一锤。
　　原因是这人的每一句话都能激起她的怒火，不是拉踩她的身高，就是碾压她的智商。林榆嘴上不行，就只能动手动脚。
　　这点小猫力气，叶时深就当按摩了。

　　“张奶奶！”林榆咋咋呼呼的跑进店里。
　　店铺不大，但是装修的很好，整洁干净，摆放的几张木制长桌，能容纳好几个人在这儿用餐。张奶奶手艺好，生意很好，店里坐了不少人，大多数人都是打包带走。
　　“小鱼儿来了呀。”张奶奶一边忙一边招呼她。“深深啊，你们俩还是老样子吧？”
　　“嗯。”叶时深点点头。
　　“张奶奶我来帮忙！”林榆搂搂袖子，干劲十足的样子。
　　张奶奶笑意更深。
　　“不用啦小鱼儿，等会儿蒸气烫到你就不好了。”
　　“没事啦。”
　　林榆丝毫不在意。
　　她心疼张奶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经常没事就跑来帮忙，等忙过了高峰期才走。所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叔叔要什么…窝窝头、豆浆…好了给您…”
　　“阿姨早上好…”
　　“……”
　　张奶奶疼惜的看看她。这孩子她是真心喜欢，太懂事了。
　　“深深啊…”
　　张奶奶转身正打算问问叶时深要不要加个茶叶蛋，才发现这孩子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捏着包子，目光却是紧紧的追随着忙碌的小姑娘。

　　随着蒸笼盖的打开，水蒸气也往外冒，林榆的小脸在一片水蒸气中显得朦胧。不施粉黛，叶时深却觉得好看的让他挪不开眼。
　　小姑娘还没完全长开，脸上还有一丢丢婴儿肥，显得有些稚气，但五官精致，倒显得可爱。
　　叶时深目光紧跟着她，看她递早餐，收钱找补。最后站在他面前，疑惑的看着他。
　　叶时深回过神来。
　　“忙完了。”
　　“昂。”林榆在他旁边落座，咬着蛋饼，鄙夷看了他一眼。“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叶时深笑笑，没回答她。挑了另一个话题。
　　“吃快点，小姨还等着呢。”
　　啊对。
　　林榆差点忘了。
　　今天要去叶时深小姨的奶茶店帮忙，也不算帮忙，打暑假工，给工资的那种。
　　虽然工资不多，但这是林榆人生中第一份正经的工作，她还是很重视的。
　　“那快走吧别迟到。”林榆咬着蛋饼，拿着豆浆准备出发。
　　叶时深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起身。
　　“快点啊少爷。”
　　林榆看不惯。无奈腾不出手，只能用肩膀抵着他的背，推着他走。
　　“张奶奶我们先走啦。”两人转头跟张奶奶告别。
　　“诶好，路上慢点。”张奶奶的声音落在身后。
　　林榆一心二用，一边担心豆浆洒出来，一边担心迟到，没有注意到少年因为她的靠近而上扬的嘴角和绯红的耳根。

　　林荫路树木繁荫，蝉鸣声阵阵。
　　叶时深看着他前方跑跑跳跳的小姑娘，心情愉悦。
　　这是他们交手的第十五年，他确认他喜欢她的第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