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阿伟打开花洒，任由冰冷刺骨的水流胡乱地拍打在他的身体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却怎么也除不掉那种没入骨髓的肮脏感。良久，他放弃了，双目无神地瘫倒在浴室的地板上，缓缓抱住膝盖蜷成一团。
老房子的瓷砖上结着水垢，阿嬷无论擦了多少次都没有清除那些污渍，阿伟麻木地想，现在他和它们一样了。
阿嬷还在医院，他不能就这样沉浸在痛苦中，即使强打精神也必须振作起来.....阿伟胡乱抹了一把脸，套上衣服，沉默着跨出家门。
“情况不是很好，只能保守治疗。另外，上个月的医药费...... ”护士长叹了口气，如果可能，她真的不想跟面前的少年这样说。但事情已经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无论是积攒的帐单还是少年奶奶的病。她看得出少年的疲惫，仿佛一根即将崩断的弦，可少年依旧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这让她于心不忍，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睛。
“我会尽快还上的，还请您帮忙照顾阿嬷了。”阿伟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他轻轻吸气，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于是不着痕迹地往问诊台上靠了靠。
他的世界只剩下阿嬷和他相依为命了，他不能失去阿嬷。他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打工的地方还有工作还没做完，现在……不能休息。
眼前出现大面积的黑斑，渐渐连成一片。阿伟身形晃了晃，终究还是昏倒在了问诊台前。旁边的护士们急忙将他送进急诊室，护士长翻找着登记的电话本,那里有阿伟留下的另一个联系人号码。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彬彬正在打电动。屏募上角色的死亡记录已经排成一列，他也没有在意。身旁空着的座位让他心烦意乱，那里本该坐着他最亲密的朋友阿伟。
他不想接电话,估计又是老爸在另一头吼他去上学，千篇一律，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晾它三分钟应该就没动静了。彬彬重开一局，可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他不得已匀了些注意力出来，发现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鬼使神差地，他接了起来。
“请问是阿伟的家属吗？他现在晕倒了，在XX医院……”
女人的声音传入耳中，然而后面究竟说了什么，彬彬已经听不见了。他挂掉电话冲出去,不顾网吧老板在身后怒吼让他先交钱，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到阿伟身边。
飞一般地穿过医院的走廊，目光扫过急诊室的病床。角落里红色的T恤看起来是那样眼熟，彬彬记得，阿伟最喜欢的就是那件衣服。他走近了端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不是阿伟。
阿伟，你在哪里?
“哎，彬。”
是阿伟!
彬彬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阿伟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冲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阿伟套着一件黑T恤,像太阳出来前的影子，脆弱得不像话，几天不见，连下巴都变尖了。
“阿伟，你....”
“低血糖。”阿伟移开视线盯着床单，刚才的微笑仿佛只是一张假面。
“噢。”
看阿伟的神情，明显不是这样的。然而彬彬知道，现在还不到刨根问底的时候，他最好接受阿伟的解释。“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去。”彬彬深深地看了阿伟一眼，沉默地走出急诊室的门。
彬彬站在走廊里的自动售货机前，往里面投了几个硬币。机器当啷当啷地运作着，从出货口滚出两听可乐。彬彬拉开其中一罐的拉环，碳酸饮料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你就是阿伟的家属吧？”
肩上被轻轻拍了拍，彬彬回过头，一个护士正拿着一沓纸，神情带着些许忧虑。
“我是他的……朋友。”彬彬感觉有话在嘴边呼之欲出，但他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他依旧是阿伟的朋友，他们也只能是朋友。
“你应该看看这个。”护士把那沓纸递过来，彬彬不明所以地浏览着，一个词兀地跳进眼睛里，他仿佛被火烫到，松了手。白色的检查单飘落，再度捡起来时，那个词还在上面刺眼地印着。
肛/周撕裂。
“是谁？”彬彬双目通红，易拉罐在他的另一只手里变形、扭曲，糖水淋淋漓漓地顺着袖管流进去。竟然，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伟……
升腾的怒焰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其中夹杂着难以压抑的嫉妒。
他这么多年一直固守的竹马身份，若苦隐藏在友谊之下的恋慕，全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检查单击碎。
护士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了，“我也不清楚。但是患者应该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或许不是他自愿的。她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最近男生遭到侵害的案例很多……”
侵害？
侵害。
彬彬咀嚼着这两个字，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阿伟的异常始于几天前住在杰哥家的那个晚上，他烂醉如泥没有记忆，可就是那晚过后，阿伟便躲着所有人，包括他这个“死党”。
都是杰哥的错！他要让杰哥付出代价！！！彬彬－拳砸在医院走廊的墙上，震得骨头发疼。他的动作幅度太大，给阿伟买的可乐被他从衣服的口袋里甩了出来，掉在等候区的铁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怔怔地看着那滚动的蓝色易拉罐，对了，阿伟还在等他。
经历了这样的……这样的事情，阿伟一定很痛苦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对彼此是最好的选择。
彬彬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拿着可乐回到急诊室。
“嚯，我等得都要渴死了。”阿伟故作轻松地笑道。
彬彬将可乐抛给阿伟，阿伟扯开拉环，泡沫争先恐后地涌出罐子，洒了他一身。
“哇，彬彬你真的太逊啦，刚刚是去摇了半天啊？”
“唔。”彬彬含糊不清地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太逊了。”
他看着他昔日的好友，如今暗恋的少年，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