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的自白》灼xr

1、第一章

　　——她看着波鲁那雷夫，深深地看着他，就像看一只美丽的野生白鸟。不懂人类的狡猾与自私，只因为一点偶然的善意，就将最珍贵的羽毛衔于喙中作为谢礼，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单纯和真诚，他免于被残忍伤害。

　　序
　　“雪莉，我的好女孩儿。”左安在干净的墓前放下一束蓝色丁香花。
　　此时天空灰蒙蒙的，似乎有下雨的征兆，不过她很细心地拿了伞，一把浅蓝色的旧雨伞。
　　她又开口轻轻说，：“有人迟到了…不过，原谅你的哥哥吧，你知道的，他是个笨蛋。”
　　左安在墓园等了很久，像是脚底生了根。

　　01
　　左安知道，此时此刻，在这几个陌生男人的心里，她简直就像撞上木桩的兔子，对于自己被跟踪的危险状况浑然不知，甚至向着更加人烟稀少的乡下街道走去，最终拐入四下无人的小巷，而小巷的尽头，是一堵墙。
　　“嘿，亚洲丫头，想在这儿吗？”
　　“这是你特意为自己挑选的地方，不是吗，看来你很有经验。”
　　“哈哈，也要准备好你的钱包，大小姐”
　　他们讲着粗鲁的法语。
　　左安眯起她那双细长的黑眼睛，把手拢在鼻下轻轻咳了咳：“先生们，缠上我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当然，男人们根本不会在乎她在说什么，对他们来说，她现在只是一个精致的玩具——那圆润精致的面部线条尽显幼态，上挑的眼尾却透出些许色相，亚裔女孩在欧洲看起来很新鲜。
　　“哦，她会说法语。”
　　“没准她只会说刚才那一句。”
　　“嘿，来讲一句别的什么试试？”
　　男人们哄笑起来，他们正在步步逼近。
　　从巷□□进来的夕阳光突然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就像是电影里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情节，那个扮演英雄的年轻男人敞开嗓子：“这位可爱的女士似乎很困扰啊，能不能离她远一点儿呢？”
　　左安只好默默把身后手中攥着的手枪收回腰间隐秘的枪袋中，把目光投向前来的“英雄”。
　　他是个很高大的男人，穿着很能凸显自己健壮肌肉紧身服饰，漂亮的银发向上梳，带着夸张的碎心形耳饰——这也许是他自认为帅气的审美。噢…他还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被打扰了好事的男人们自然不会乖乖离开，小混混也不会害怕打架，有人甩出了一把□□：“别多管闲事，小子。”
　　“看来你们需要点儿教训啊——甜心，请你闭上眼睛，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太适合女士来观看。”
　　左安确实没有兴趣去看男人们粗鲁的互博，她听话地将双眼阖上。于是她听见一些脏话，一些痛叫，然后是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还有…冷兵器相碰的金属声。难道他也随身带了刀么。
　　不是刀，是剑。
　　左安看见了一把西洋剑。
　　且是一个稀薄的人影手持，那似乎是类似幽灵的存在，她的目光滞了一下，又重新闭上眼睛。
　　“可以睁开眼睛了，小姐。”他并没有发现女孩儿刚才的视线。左安抬眼去和对方的目光相碰，年轻男人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讨人厌的自大和炫耀，好像捡到树枝的狗正等待主人的回应。
　　于是左安说：“先生，您真一位值得尊敬的骑士，能否告知您的名字呢。”
　　“能被你这样可爱的小姐问起名字真是荣幸啊——”他笑意张扬，阳光从他的背后照射过来，渡到身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波鲁那雷夫。我的名字是让·皮耶尔·波鲁那雷夫。”
　　“那么波鲁那雷夫先生，我需要给您一些答谢。”她偏头咳嗽两声，接着取下腕上光滑的细镯。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手镯色泽透亮，做工精细，玉石种类似乎是来自东方的翡翠，一定价值不菲，波鲁那雷夫显然有些窘迫，忙摆手道：“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答谢吧？我又不是为了这个而帮你…”，他转了转眼珠，向左安伸出手，露出一个法国青年脸上常见的轻佻笑容，“嘿，不如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吧？这位美丽的亚洲小姐，这是对于我来说最好的答谢了。”
　　左安微笑着拒绝了，她说她的家的宵禁时间快到了。这句谎言也许会加重对方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家教严格、保护过度，性格又保守矜持，和初次见面的异性吃饭算是逾矩了。
　　波鲁那雷夫把僵在半空的手收回去蹭蹭裤料，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至于不让自己增添一次失败的搭讪经历，“那、那把你的名字也告诉我吧？让我认识这样一位有魅力的女士，作为答谢已经够了。我会好好记住的哦。”
　　“我的名字叫……左安。如果用本来的中文发音，会让您念起来有些困难吗？”她回答。
　　波鲁那雷夫注意到，每当女孩笑起来好像都会稍微眯起眼眸，眯起那双几乎辨不出瞳孔的纯黑色的眼睛，她还有一对尖尖的虎牙，好像小猫。——天呐，她真可爱，她对我笑了，也许今天就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开始。波鲁那雷夫似乎没数左安是这周他第几个自认为的“命中注定”。
　　“左安…？所以你来自中国，对吗？我一直很想试试正宗的中国菜呢！啊啊，不过汉语真是有够难的…我可以叫你小安吗？或者安安？这样叫好像简单一点。你看起来还在上学啊，在附近的高中读书吗？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俩一定能聊得来。让我们边走边说吧，一位女士孤零零地走在乡下可是很危险的哦，我会送你到城镇的大路上，或者…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送你到家，你觉得怎么样？”波鲁那雷夫兴致勃勃地不停搭话道，他伸出一只手虚虚环在左安肩旁，并未相碰只尽护卫之责。
　　“感谢您，送到大路上就可以了。……是的，我幼时在中国长大，然后迁去了巴黎，最近才来到这里。不过我并没有上学，我在家请了家庭教师。”她拿出手帕，“咳咳……因为如您所见，我的肺部没有那么健康。啊，如果可以，我也想交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孩做朋友。”
　　左安的声音柔软而幽雅，还有一丝哑哑的感觉，像是年轻母亲给将近入睡的幼儿讲童话故事的音调，听起来很温柔，波鲁那雷夫不由得飘飘然地跌进这柔软的邂逅中，热切回应道：“嘿，乡下的空气可比城镇好得多，如果你愿意多来这里，肺病也肯定会好转许多，当然，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是很危险，不过，我可以保护你，下次要不要来我家做客，我会把我的妹妹介绍给你。”
　　“那么您明天有时间吗，波鲁那雷夫先生？”
　　“……欸？真的？当、当然有！如果是陪伴小安你，我无论有什么事都会推开的哦！”
　　“明天下午一点，在这里相见吧。咳、咳。……您送到这里就好，我看到来接我的仆人了，再见，亲爱的先生。”
　　这算是……约会吗？约会！我有个约会！
　　波鲁那雷夫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红着脸忙和对方告了别，站在原地跟左安挥手不停，他目送身形单薄的女孩登上黑色汽车——咦。
　　已经干涸的、猩红色的液体痕迹低调地贴在左安脚上短靴的鞋跟处。那是……血迹？不，怎么可能呢。
　　车窗摇了下来，左安眯眼笑着，用口型对他说，“Au revoir.”（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