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倾尘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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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白雾缭绕，一眼望去，满目银白，似被无限覆盖的地界，找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景物，所有的所有都被包裹得完好，隐约可闻淡淡的血腥气，可转瞬又追寻不到任何气息，唯有几处浮云悠悠浅浅飘过眼前。
梵墨的脚步停顿浮云之上，望着被不知名的白色雾气弥漫的仙界，他眉色间浮现几许肃杀，脸转向左方，恰见几缕黑色烟气缭绕，弯弯曲曲直上，看不到底，望不到边。就在梵墨蹙眉准备往那几缕黑色烟气地而走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诡异破裂声，似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破涌而出，而且不是一个，而是……
梵墨转眸，一种莫名的异样感随着声音的靠近而愈加浓烈，视线转换间，只见一片黑色从远处蔓延过来，那朵朵盛放的艳丽犹如一张张娇嫩却妖邪万分的脸，诱惑可见，危险暗藏。花儿在风中摇曳，芬芳散落，侵占了整个空间，那是种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的味道。
“噬颜花。”
三个字一出口，梵墨顿下的身形仿若被推动，直飞向那黑烟缭绕地，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不知从何冒出的噬颜花，一路妖娆绽放，更似一路侵袭，给人无限的恐怖之意。
与此同时，天柱丹硫下，黑烟笼罩，一层又一层，似有人头涌动，又有幽幽嘶鸣，尖锐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有陡然拉高的声音，刺激人的心跳。相比之下，另三人的安静对峙就显得无比奇怪。
两个身着黑色的男人，一个素衣成衫的女人，男人之间的敌意盖过所有，甚至是一触即发的局面。而女人，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她不在局中，但又好像只要僵局打破，她会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烟逻，当年碧岚能放你一马，我亦能让你在今日葬身仙界。”
元乌缓缓道出自己的立场，只换来烟逻无尽的嗤笑。
“就凭你如今半仙半魔的模样？元乌，我真没想到当年义正言辞肃清仙界，不与异界之人往来的你，竟然会沦落到现在这副田地。如果可以预见，那些所谓的仙人当年就不会追随你了吧，碧岚也不会因你而死！”
烟逻的一番话大抵是触动了元乌的伤疤，他脸色骤变，眼中渐有红丝泛起，情绪有些激动。
“那个男人本来就该死！我没有做错！”
闻言，烟逻大笑。
“哈哈哈哈……你没错？你当然没错，你只是带着你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使计逼死了一个异界之人而已，谁叫那人恰好夺走你所爱之人的心呢？”
“烟逻！你还不是倾心碧岚却得不到她！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暗中引了碧岚回到仙界，不然我不会这么容易困她于结界中，当年之事不是你插手，也不会如此顺利！”
元乌瞠红双目直盯着烟逻，紧握的手已然有青筋冒出，怒气难耐。而听着这些话的青尘，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脚下渐有冰屑生出，一点一点掉落，那股寒意无形迸发，随着她转深的绿眸而降低着温度。
“碧岚对于你们来说，是什么？”
梵墨赶到时，正好听到青尘问出这句话，他扬起脸，见着那素来冷淡的女子轻轻眯起眼，嘴角弧度无尽阴沉，眼中绿意泛深，怒气不加掩饰，好似下一刻她会上前将眼前之人撕裂。
“得到她，对你们来说才是最想要的，不管她是否愿意，你们，从不曾想过，碧岚想要的是什么。”
尾音落下，青尘忽然勾起嘴角，无尽的嘲讽，冷笑道。
“不配活着的人，是你们两个。”
“不，让他们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似笑非笑的插话引来青尘的转眸，一身红衣翩然入眼，梵墨扬起脸，相似的嘲讽弧度同样留在他的嘴角。眨眼间，梵墨已到青尘面前，他漫不经心地望向那两个男人，挑起的眉眼刻画出某种意味深长。
“元乌，我或许开始明白当年碧岚为何不杀你。让你活着，对碧岚而言，是最后的报复，她当然知道你不会后悔杀死她的情人，可是，你会因为她的死，因为永远得不到她，而永远不得安生……”
“你们从一开始对碧岚就只存着独占之意，而非真正倾心，你们只是想得到她而已，所以……最后才会把她逼迫到那种境地。呵呵……说起来，我还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们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碧岚？”
元乌骤然刷白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他微微摇头后退，握紧的拳头颤抖着，似乎不愿相信梵墨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碧岚，为了她而已，他爱她，不可能只是为了独占，不会，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你胡说！”
元乌忽然睁大眼望向梵墨，大声吼着，那瞠红双目中魔性缭乱，似再难忍耐，想要从中破蛹。他不信！他对碧岚的心怎么会如那狐狸所说，那么……不堪……
风，慢慢刮起，起初只是微风，不一会儿，就变得狂烈起来，甚至有嘶鸣参杂其中。风中，元乌忽然变得安静了，他静静停在原地，原本还是情绪错综复杂的脸此刻却是明明白白只剩下一种表情——邪狞。
仿若受到召唤一般，那层围绕在天柱上的黑烟猛然增大了许多，隐藏其中的黑影攀附于天柱，竟隐隐有破裂声响起，好似天柱正在被蚕食，伴随这些的，是阵阵诡谲笑声，它们取代了嘶鸣，无限阴冷。
“他的魔性壮大了他们的力量。”
青尘冷眸撇过被风包裹的元乌，眉头微蹙，水袖扬起，似有意上前，不想却被人拉住。青尘转眸，但见梵墨扬眉示意她看底下，青尘不解望向他视线之处，一经停留，满目黑色花朵妖娆绽放，而且还在不断逼近。
见此，青尘扭脸，一道利刃直插烟逻左臂，烟逻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看到青尘紧逼而来的脸上沾染罗刹般的诡魅杀意。
“你居然打破夜刹，将噬颜花引入仙界！”
五指紧紧掐住烟逻的脖子，青尘的杀意一发不可收拾，而在她手下的烟逻依旧冷着一张脸，毫无俱意，他苍白着一张脸，淡笑。
“我本已无意为自己留后路。”
夜刹，那是他打破的最后禁忌，噬颜花一旦入侵仙界，就再无挽回余地，被魔障所困的仙界又如何再能称之为仙界呢……甚至，连其他三界也会因此而动荡。
“碧岚从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一开始就没有，至死也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你的位置！不管你做什么，不要说是为了碧岚，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狠狠抽回手，青尘在烟逻脖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后，陡然转身。只见她降落的身形挡在噬颜花前，手腕转过，便是那银弓出现。
白衣瑟瑟，银色长弓拉开，青尘一脸肃杀，举弓朝空，一道冰箭莫名出现在她拉弓的指间，轻放后，冰箭射向上空。尖锐的箭声划破长空，又猛然遏止，在半空破碎，恍惚中，粒粒冰晶如烟火般散落，竟生生变成水色屏障，挡住了噬颜花的去路。
噬颜花停止，一切仿佛都入了掌控，可下一刻，只听得猛烈的破裂声，那道水色屏障出现长长的裂痕，黑色花朵在其下摇曳，艳丽而妖冶。
裂痕越来越大，屏障似乎很快就会失去作用，此时，道道火红光色顷刻覆上屏障，犹如一条条扭曲的小蛇，满满遮挡住所有可能的出路，不得逃脱机会。
青尘抬头，只见那红衣男子垂眸望着她，眉心印记仿若烈焰，他扬起的左手掌心有一红色珠子旋绕，扬扬洒洒的光色落下，落地就变成一条条赤蛇，蛇身染火，更似火蛇，一路蜿蜒攀爬到噬颜花上。
看清梵墨手中的珠子时，青尘有一刻晃神，正想说什么，耳边忽闻一阵剧烈的破裂声，而后便是更加剧烈的摇晃，浮云被撕裂，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从天柱而来，更像是通往天柱，也许下一刻倒塌的就会是它。
脸色顿变，眨眼间，青尘消失在原地，转而天柱前有白色素纱旋绕，素纱缥缈，随风荡漾开，缓缓覆盖上那些黑烟。黑烟缭乱，渐有黑影不安分了，它们在素纱下疯狂涌动，笑声加上嘶鸣声，那些诡谲声音盖过了所有，丝丝裂缝出现在天柱上。
心一紧，看着眼前的情况，梵墨控制着自己内丹的手竟然抖动了一下，那红色珠子差点落地。梵墨脚步微动，似有意去帮青尘，但他才一分心，屏障内的噬颜花就像有所感知，花丛摇摆，簌簌花香飘出，好似反噬一般，梵墨的脚刚踏出一步，便有剧痛从胸口传来，他猛地一咳，唇角血丝流溢，胸口痛彻心扉，被刀搅一般的疼痛。
“该死！”
紧抓胸襟，口中咒骂，梵墨微微弯曲了背，努力抬头望向天柱，紧握的指尖刺入肌肤，却还是抵不过胸口的疼痛。突然，一个声音悠悠浅浅飘入他的耳中。
“挡住噬颜，不要分心。”
猛然抬头，梵墨的脸上微露惊诧，感觉到身侧一缕凉风袭过，过眼便是一道银光。梵墨定神，那银光已然绕上素纱，光色间，有低低细语飘散，听不清是什么，可那温柔音调还是让梵墨淆乱了心绪。他紧握内丹，赤蛇不断，他眉间的红印亦愈加浓烈。
彼时，在那层层包裹的天柱边，只能见到一条与素纱相绕的银龙，光晕耀眼，与黑烟相抗，一边魔气冲天，妖邪声纷乱，另一头，低低柔情之语，却是无形蔽过了那些纷杂之音。
若细看，或许便会发现，缥缈素纱中，有两道身影对立，恍然过眼，紫发男人依旧是那一脸的温存。
“青尘，如若当初我选择留在千殒城一直陪着你，你的心里会不会就只留有我一个？”
女子仰起脸，第一次露出几许纯然的温柔，还有一丝隐不可见的凄然。
“玄……”
“青尘，你喜欢梵墨吗？”
男人笑着问道，他伸过手，静静撩过女子鬓角吹散的发，一如他们初时的模样。那时眼前的女子虽然懵懂，但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即使那种感情不明确，可至少只有他一人，可如今，她已经能够被她的眼神出卖，她的心里……到底还是刻上了那只玩世狐狸的影子……
“青尘……”
如叹息般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地从男人口中而出，他停留在女子耳侧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温柔眉眼流露出浓烈的不舍。女子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她望着男人，眼角突然滑落了一滴泪，直直掉落在男人的手上，那温度灼热，好似能烫伤人的心。
男人脸上的温柔顿住，手从女子的覆盖下抽离，直直落在她颈边，一把扯过女子，扯入怀中，紧紧抱着女子的他，额前紫发微微挡住了表情，只能见那下颚滑落的晶莹，温热地滴落在女子的颈边。
突然，男人猛地推开女子，那素纱也同时抽离了银龙之身，只听得震聋发聩的咆哮声响彻天地，银龙昂头，盘绕于天柱，那些黑影涌动得愈加疯狂。
“玄！”
青尘惊诧大喊，再不复淡薄之人，衣上轻纱飞扬，整个人似陷入无尽的恐惧。
“呵……呵呵呵呵……你救不了他，你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
元乌突来的疯癫笑声猛然惊醒青尘，她回过头，惊慌的情绪充斥了她整个身体，当她看到元乌朝梵墨的方向伸出手，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那一刻，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整个人飞向梵墨，挡在了他的面前。
漫天狂风，一把利剑破势而出，直指那红白相绕处，白纱红衫，犹妖娆水草，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青尘睁着绿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之人，那张漂亮的脸上依然有痞赖，淡淡的似笑非笑，唯有他唇边那抹嫣红刺目，怎么看也与之不称。
“梵……墨……”
手微微颤抖，青尘蓦然睁大眼，手碰到他唇边的嫣红，一丝腥味传来，青尘骤然顿住了所有动作，就这么看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青尘，你还是没明白，咳……”
淡笑着，梵墨轻咳，有血从他嘴角涌出，却挡不住他的玩世笑颜。他轻轻眨眼，调笑道。
“男人为女人挡剑……才……咳咳……像话嘛……”
刺耳的断裂声传来，青尘愣愣望着缓慢掉落而下的半截剑，她似乎还来不及反应，当眼眸接触到梵墨逐渐变淡的身影，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但她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那点在旅途中长久积累的东西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如今所有的慌张，还有，疼痛……
呆站着的青尘眼中是仿佛要逐渐死去的梵墨，耳边是玄天痛苦的嘶吼声，一切都在撕扯着她已然绷紧的神经，只要再一用力，她便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入魔……
“姐姐……”
细小的呼唤钻入耳内，青尘转动了一下眼眸，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困倦，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已令她再无力抵挡。青尘缓缓闭上眼，手里依然紧抓着梵墨的衣袖，耳边有人轻轻对她说道。
“安心睡吧……他们不会有事的，没有人会死去，谁也不会，我保证……”
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青尘感觉自己身子似乎在瘫软，意识中唯一清晰的是，那个熟悉无比，是紫竹……
谁也不会死去，这是誓言，亦是紫竹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据闻，四月初四，仙界一劫，不管是仙，还是魔，都是死伤无数。天柱丹硫最终没有断裂，在此战役的人们看到了最惨烈的护卫，那是龙之一族的护卫。那天之后，天柱再不是空乏石柱，在那里，百龙环绕，终年不离，一直通往最高处，龙族自此被尊为仙界最为尊贵的一族。
而关于梵墨与青尘的下落，有人只道，曾见一白衣女子手抱红狐站立于醉生湖边，可不过眨眼，就再不见其踪影。此后，有人发现，醉生湖边的那棵红叶树被刻上四字——倾尘之道。
三年后。
“听说没，泉浮山那座道观里的道士可灵了，说什么灵什么！”
“泉浮山？不就是座破道观吗？”
“那是以前，你不知道那座道观早就翻新了吗？听说那里有个年轻道士，长得可俊呢！不过长了一头紫发，怪是怪了点，可是人家都说他是神仙呢！”
“哎呀！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去看看，那小道士叫什么名儿？”
“一清，一清道人……”
小小茶馆内，两个妇人不加掩饰的兴奋言语一分不差地落在旁人的耳中。坐在离她们不远的一素衣女子微微垂头，唇角带笑，轻轻抚摸躺在她腿上的红狐，宛若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一清啊……梵墨，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虚罗说他已是肉身，再不记得前尘往事，不记得，对他而言是不是比较好？”
听着女子说要去看那个人，红狐突然扭过头，轻咬女子的手指，似有不满，但很快又松开，轻轻舔舐后，慵懒回身，继续躺于她的怀中，偶尔蹭过揩油。
去与不去，其实他已无所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他。用一命换取所有道行，他虽然已经赚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鬼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倾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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